社會和解、漸進變革是中國的唯一出路 周 舵 在「六·四」事件四週年之際,我想以一個中國大陸持不同政見者的身份,並代 表一批中國持不同政見者,向美國人民和美國政府講幾點意見。 我們很遺憾地看到,許多中外人士對中國問題的認識,似乎還停留在一九八九年 之前。那時,人們普遍認為共產黨的一黨專政十分穩固,因此,為推進中國的民主 ,一切有助於動搖、瓦解共產黨政權的言論行動都予以鼓勵。然而,一九八九年發 生了「六·四」事件,隨後又發生了蘇聯東歐共產主義陣營的崩潰,中共政權的合 法性幾乎喪失殆盡,其生存環境大為惡化,中國人民、包括中共黨員和幹部對共產 制度的信心徹底動搖,因此,我們認為在鄧小平等一小撮中共元老死去後,一黨專 政不可能再維持下去,所謂「新權威主義」的鄧小平路線在鄧死後走不通。這也就 是說,鄧以後的中國可能發生的最壞的事態,不是不發生政治變革,而是這個變革 的速度可能會快到任何人都控制不住的程度。變革是好事,太快的變革則不然。鄧 強調「穩定」的重要性,這並沒有錯,他顯然察覺到了社會大動亂的致命威脅;然 而,他開出的藥方卻是錯的——他認為求穩定的唯一辦法,是全力維護一黨專政, 這種根本拒絕任何民主變革的態度,恰恰是鄧死後社會衝突和動盪的禍根。 許多中外人士希望中國發生蘇聯式的激進的民主變革,我們同樣不能贊成。鄧以 後中國的政治制度,不變不可能,急變不可取。急變的結果,很可能並不是有權威 有秩序的、制度化的民主,而是多數暴政、暴民政治,是權威喪失、組織真空、秩 序瓦解,造成大饑荒、無法控制的犯罪和大規模流血衝突。有效治理國家的最重要 條件,既不是出現一個戈爾巴喬夫式的傑出領袖,也不是廣泛地動員民眾,而是要 掌握充分的組織資源——政黨、行政系統、軍隊,等等。由於人均資源、國民文化 教育水準、經濟發展水平等等方面中國都無法與前蘇聯相比,蘇聯的政治變革模式 如果放到中國,共產黨垮台之後很可能出現惡性爭鬥、組織真空和無政府狀態,中 國人民為此付出的代價將會比蘇聯大得多——大到中國人根本付不起的程度。請想 一想黃河——那條高出地面幾十米、每到汛期都不得不動員幾十萬民工上堤防汛的 地上河!想一想中國的十一億五千萬人口只佔有十四億畝耕地(人均六分之一英畝多 一點)!中國人怎能經受得起哪怕是不太大的社會失序? 因此解救中國未來危機的唯一出路,我們認為只有設法尋求全面的社會和解,尋 求一條「改變制度、保全組織」的漸進、有序、和平的民主變革之路。為此,我們 認為必須做以下幾件事: 必須敦促中共主動、及時地實行意識形態變革和有限度的政治制度變革,即,放 棄列寧主義,接受社會民主主義,承諾(而不是馬上實行)多黨制議會民主;開放基 層(縣以下)政權的民主選舉,釋放政治犯,允許民間辦報。不進行這些起碼的民主 變革,貪污腐化、分配不公、道德敗壞等嚴重社會弊病無法解決,未來中共必將與 社會各階層發生不可調和的激烈衝突。 必須說服中國人民、尤其是其中的激進民主派,在中共作出上述變革的前提下寬 容中共,給出路,給他們將功贖罪的機會,而不要一味地清算舊帳、懲辦復仇。 必須嚴重警告中國軍方在未來的政治變革中嚴守中立,不要作任何一個政治派別 的工具,否則,必將造成軍隊的分裂和衝突,這是未來中國的最大禍害。因此,國 際社會應有足夠的警惕和防範。 總而言之,儘管目前中國社會看上去比較穩定,經濟相當繁榮,但是,大多數中 國人對鄧以後中國的前途充滿不安和憂慮,「怕亂」是人們的普遍心態。作為持不 同政見者,我們的內心十分矛盾——一方面,情感上對中共專制政權極其憎惡,希 望它盡快垮台;另一方面,理性地正視中國存在的嚴重問題,我們又深知不能不設 法尋求一條和解、妥協與漸進變革之路。否則,中國太亂,不僅是中國人民的大災 難,也是全世界人民的一大惡夢,我們將竭盡全力擔負起我們的責任,同時,我們 也強烈地呼籲世界上一切善良的人們真正瞭解我們、幫助我們,因為,幫助中國免 於災難,也就是幫助他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