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祭奠 ——紀念「六四」四週年聯線報導 羅 蒂 四年前的今天，是一個浸透了鮮血的日子！ 血的紅日…… 血的黎明…… 血的街頭…… 血的廣場…… 坦克壓碎了憤怒的吶喊，槍聲凝固了耀動的生命，刺刀抒寫屠殺的樂章，火焰描 繪著死亡的圖景！…… 每一個有良心中國人，都會記住這一天——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殘暴的政府派 軍隊在首都北京對手無寸鐵的人民展開了瘋狂的大屠殺！ 自此以後，每年的六月四日，不管是在大陸還是在海外的，都有千千萬萬的人為 無辜的死難者獻上一份永恆的祭奠。 現在，請隨著我的鏡頭，看一看今天——一九九三年六月四日——在中國大陸和 世界各地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北京、上海一派肅殺氣氛 六月四日。黎明降落在北京街頭。 和四年前相比，它顯得那樣平靜而又安詳。鮮亮的紅日，絢爛的朝霞。雖然才是 清晨，但已是車水馬龍，似乎忙碌的人群已經忘記了那腥風血雨的往事。 但是，你只要稍一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不是那麼回事。你會看到，在天安門廣場 ，在通向廣場的每一個十字路口，在大學的校園內，在公園裡增加了許多武警，而 夾雜在人群中的，還有少數便衣，他二人一組，手持攝影機或無線電對講機，以警 惕的目光，監視著每一個可疑的情況…… 六月二日，中共總書記江澤民下了嚴厲的指令：為防止「六四」當天可能出現的 「突發事件」，要提高警惕；防範的重點在北京和上海。同時，又下達了「內部通 報」，要求各級領導「層層承包」，「誰出問題就找誰」。在這平靜與安詳的表像 後面，是一派草木皆兵的肅殺氣氛。 木樨地，在你來我往的人群中，我們看到了一對年老夫妻，男的拄著枴杖，女的 攙扶著他，腳步踉蹌地，來到街心的小花園內。不明究竟的人也許以為他們出來是 打太極拳，或做清晨的健身運動。但誰也不知道，藏在這兩個老人衣服裡第二層的 ，卻是兩朵白花，花下的紙條寫著四個字：「勿忘六四」。 四年前的這一天，這對教授夫婦在「北大」讀書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含辛茹 苦將他扶養成人的兒子——就在離他們現在僅咫尺之遙的地方，倒在了號稱「人民 的軍隊」的槍聲中…… 「我們默默地站在那裡，沒有哭，因為眼淚，已經早流乾了；也沒有說話，因為 在此時此刻，說話已經毫無意義。我們只是默默地哀悼著。我們為有這樣一個兒子 而自豪！同時我們也覺得很慚愧，因為在那嚴峻的時刻，我們曾因為膽小怕事阻止 過他。我們兩鬢已霜，但六四的血驚醒了我們。從今以後，我們將像我們的兒子那 樣，為中國的民主事業，盡一份力、發一分光，甚至為之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寫 到這裡，我們覺得我們已經變年青了，白絲生黑髮，仍有許多未盡的事業等待我們 去完成！」——多虧了他們這封寫給海外朋友的信，當它轉送到編輯部手中的時候 ，我們更清楚地瞭解到了，在中共目前的所謂的「政通人和」的表面後面，潛伏在 人民心中的更深層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在中共鐵與血的強權政治下面，地火在奔突、匯聚、湧流。中共的「內部通報」 裡就曾舉了很多「鬧事苗頭」： 國內的民運分子訂出的今年六四活動的新方針為：「形式上(讓當局)感覺不到， 行動上(讓當局)措手不及」； 在北京豐台區、崇文區有民運傳單在散發，上寫著：「等待著，等待著，後天(即 六四)告訴你！」 有人原計劃在北京電影片廠的攝影棚內集會，被當局發現後改變了地點； 中華總工會的一名成員準備在六四到北京市政府門前自焚，亦有人稱要到天安門 前自焚； 有人在北京宣武門地區街頭拿著一本一九八九年「平暴」的書公開作「反動演講 」。 …… 而在六四的這一天，儘管中共當局採取了嚴密的安全措施，使人們不能舉行任何 公開的抗議、但仍有不少「事件」頻頻發生。 六月四日凌晨，大地還籠罩在沉沉的夜色中，在北京大學的研究生宿舍，忽然聽 到一聲尖利的口哨聲，頓時，幾十個小瓶從窗內擲出，只聽到一陣接一陣的玻璃碎 裂的聲音。在校園內巡邏的警察聞聲趕至，有學生喊：「壞人來嘍！」頓時，一切 又變得鴉雀無聲，讓警察丈二和尚摸不清頭腦。 而在上海，六四這天，上海當局逮捕了一名現年四十八歲的資深民運分子張賢良 ，並對他進行了二十四小時的連番審訊。他的被捕，使一個計劃中的「六四四週年 紀念會」遭到了破壞。 …… 如果說由於中共的重點防範，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較為「平靜」地度過了六四的 話，那麼在中共控制的薄弱的地區掀起的示威抗議活動，卻好似敲響了中共的喪鐘 。 發生在四川仁壽縣的抗議活動最令人深思。仁壽是一個極其貧困的地區，但是每 年還得負擔官方的各種苛捐雜稅，農民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官逼民反。今年年初， 仁壽農民進行了第一次抗暴示威。六月五日至六月七日，上萬農民又一次包圍了區 、鎮政府。他們張貼「焦裕祿、李向南在哪裡？」「強烈要求減輕農民負擔」等標 語、大字報，並與中共派出的鎮壓部隊展開了游擊戰，令官方束手無策。此事件現 在雖暫時平息，但充分反映了大陸社會深刻的內在矛盾。 悲情城市——香港 早在五月三十日，在香港，就出現了由支聯會主辦的愛國民主大遊行。四千人組 成的隊伍，在支聯會常委的帶領下，由中區遮打道行人專區一直遊行至灣仔新華社 對面。支聯會主席司徒華進行了演講，他重申要求北京政府平反八九民運，及釋放 仍在獄中的民運人士。他說，即使到了九七年以後，支聯會因不見容於中共可能被 迫解散，他也期望香港市民能自發地進行六四紀念活動，將民運的訊息不斷延續下 去。遊行群眾沿途高喊口號，並舉起「平反八九民運」的黑色旗幟。在到達新華社 時，宣讀了此次集會的聲明，聲明要求人大組織包括海外人士在內的獨立調查團， 調查六四事件的詳細過程，然後根據調查結果追究責任，依法進行公開審訊。聲明 並要求人大通過政治決議，糾正以往錯誤，平反六四事件，並呼籲北京停止利用民 運人士作人質，作為與西方國家談判的籌碼。 六月四日夜，紀念六四四週年的活動推到了高潮。這一天，整日天色欠佳，不時 下起沱滂大雨，以至使集會的場地——維多利亞公園地面濕滑，多處積水。但參加 集會的市民都有備而來，他們帶了雨具、膠袋、矮凳。到晚上八點多鐘，參加集會 的人已達四萬餘。支聯會常委張文光表示，在這樣的天氣欠佳的情況下，仍有這麼 多的市民冒雨出席，他感到十分滿意。 集會開始後，維多利亞公園慷慨激昂的歌聲響徹了烏雲密佈的夜空。人們點燃了 蠟燭，默默地搖曳的燭光照耀著漆黑的天空。支聯會主席司徒華及十多名常委向民 主烈士碑獻花，接著點燃民主火炬，以此象徵民主精神不滅。其後由司徒華發表悼 詞，領導群眾高呼口號，要求大陸政府釋放民運人士、平反八九民運、追究屠城責 任、結束一黨專制。 司徒華講話結束後，全體默哀、齊唱民運歌曲、播放民運錄影帶、嘉賓演講、宣 讀大會宣言。 六四之夜，整個香港籠罩在一片悲情之中。 血染的風采——海外遊子之歌 六四的到來，又一次揭開了身居美國的海外遊子內心的深深的創痛。 這天晚上，在紐約舉行了紀念六四四週年集會。大會定於九時正式開始，但七時 起，就已經來了不少人，點點燭光照亮了坐落在「天安門廣場」上的中共駐紐約總 領事館。 一位女留學生用顫抖的哭音唱著《血染的風采》：「也許您的眼睛，再不能睜開 ，我深深瞭解您沉默的情懷。也許您長眠再也不能起來，我永久地相信，您化作山 脈。中國的土壤裡，有您們血染的風彩，有您們付出的愛。」 一曲歌，引起了多少人對民主烈士的緬懷，引起了多少人的眼淚和憤怒！ 紐約的「紀念六四四週年」集會，約有近千人參加，主辦單位「六四四週年紀念 籌委會」沒有預計到會有那麼多的僑胞、留學生與外裔友人參加，只購買了五百枝 蠟燭，雖然許多的參加者手上沒有燭光，但以歌聲唱出了對中國民主曙光的期望。 來往在四十二街的車輛，也以喇叭聲來表示了他們對參加者的致意和他們沒有忘記 四年前發生在北京的屠殺慘案。 參加這次紀念會的民運人士有於大海、薛偉、趙品璐、周勇軍、張朗朗、艾端午 、倪育賢、項小吉、王光秋、白夢等。六四四週年籌備委會招集人鄭錦文在致詞中 說，六四天安門廣場上的悲劇已過去了四年，中共政府的宣傳，企圖讓人們忘卻這 段令人悲痛的歷史，但是，今天參加紀念會的朋友們是如此的踴躍，證明了我們並 沒有忘記。紀念會主席吳錦祥說：有人說中共正在改變，我們要問：中共釋放了所 有的良心囚犯了嗎？中共允許言論自由嗎？中共廢除了囚禁數百萬人的勞改營嗎？ 都沒有！ 留學生代表在宣讀紀念會宣言時指出：美國紐約地區的華人本著一片愛國之心， 呼籲中共當局面對歷史，承認六四屠殺的錯誤，釋放一切因爭取民主及自由而入獄 的人士，並向全中國人民道歉，對濫殺無辜者追究刑責，讓這歷史的傷口，成為中 華民族邁向民主、自由的里程碑。 主辦單位把宣言寫在一面十尺的橫幅上，參加者均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在 與會者的推舉下，由著名民運人士、前天安門學生對話團負責人項小吉等送到中共 領事館，但中共領事館確緊閉大門，拒絕接受紀念會的宣言。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紀念會除了華人之外，還有多位來自波蘭、烏克蘭、古巴的 人士參加。 紐約中華公所、聯成公所、寧陽會館等華僑組織也送了花圈，加上參加者自行攜 帶獻上的花束，一把一把地插在街旁的欄杆上，形成了一堵緬懷民主先烈的白色的 花牆。 在美國首都華盛頓，也有一百多名來自全美各地的海外民運分子參加了紀念；六 四四週年的集會，紀念活動於晚間九時開始，地點是在中共大使館對面的天安門廣 場公園。參加集會的著名民運人士有天安門學運領袖柴玲、張伯笠、梁二以及徐邦 泰、賀保平等。公園內陳列著六四屠殺時的照片和各組織送的追悼花籃等。主辦者 大華府華人支持中國民運聯絡委員會委員長嚴笑梅女士，在會上朗讀了王若望的「 勿忘六四」的文章。柴玲也在紀念會上表示：「今天是我們一致說，我們要有尊嚴 地回到祖國的時候了。」她並在會中宣讀了六月三日結束的普林斯頓圓桌會議所發 表的聲明，聲明強調返鄉權利，要求中共讓流亡人士回國。 會中還播映了天安門運動的記錄片，以及拍攝張伯笠逃亡過程的《逃離中國》影 片。 除此之外，據不完全統計，舊金山、洛杉磯、芝加哥、亞特蘭大、休斯敦等地， 都舉行了不同形式的紀念活動。 我們的心是連在一起的 讓我們再越過太平洋的萬頃波濤，把焦距對向澳大利亞吧。 這是墨爾本。 六月四日晚七時正，在唐人街華僑文教中心舉行了一次專題報告會，主講人是美 國勞改基金會主席，斯坦佛大學胡佛研究所研究員吳宏達先生。吳宏達先生大名鼎 鼎，他還未到場，會議室裡就聚集了二百餘人，其中有二十餘人是本地人士。多位 澳洲政要也紛紛趕來，祝賀會議的召開。 吳宏達指出，現在我們講人權，往往集中在一些有知名度的人上面，而忽視了許 許多多普通的人。在中國大陸，人權最糟糕的地方是勞改隊；大家講民主，最沒有 民主的地方是勞改隊，大家論自由，但最沒有自由的地方也是勞改隊。他的講話引 起了聽眾極度的共鳴。 六月五日，從上午十時到下午四時，在墨爾本廣場，吳宏達舉辦了中國大陸勞改 營的攝影展覽，一共展出了三十七幅巨型照片，這些照片，攝自北京第一勞改農場 、山西煤礦勞改場、甘肅勞改汽車場、上海第七勞改場、青海勞改第二支隊等地方 ，反映了勞改人員人權被剝奪的真實圖景。來觀看照片的人絡繹不絕，特別令人感 動的是，許多澳洲人看了照片後，憤怒不已，他們紛紛在一封致澳大利亞總理的公 開信上簽名，希望澳國政府向中共表示對中國大陸人權的關切，促成中共政府釋放 政治犯、停止對不同政見人士的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