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魯達

(貴陽) 黃 翔


  【編者按】黃翔，中國新詩的先行者，民主牆運動的活動家。一九四九年生。由
於家庭出身的緣故，黃翔很小就失去受教育的機會，依靠自學，博覽群書。十六歲
開始發表詩作，其詩曾入選一九五八年全國詩選。一九七八年十月，黃翔自貴陽來
到北京，發起成立《啟蒙社》，創辦民主牆運動的第一份民刊《啟蒙》。所著長詩
《火神交響詩》轟動一時。八零年參與創辦民刊《崛起的一代》。八六年參與創辦
《中國詩歌天體星團》報系。黃翔的經歷坎坷崎嶇，飽受政治迫害，先後五次被監
禁。其著作有十餘卷，但幾乎都不曾在國內公開刊物上發表過。九三年，黃翔被收
入英國劍橋國際傳記中心出版的國際名人錄，同時被美國傳記研究院選為「傑出領
導者」。最近，應英美國際傳記中心的聯合邀請，來美參加第二十屆國際文化藝術
與信息交流大會。其間並在哈佛大學燕京圖書館舉行詩歌朗誦會。本刊這期選登的
《大動脈·聶魯達》是其長篇組詩《大動脈》中第一首。該組詩完成於一九九一年
。聶魯達是智利詩人，曾獲一九七一年諾貝爾文學獎，其詩作具超現實主義色彩。


  這是詩的王者
  他站在這兒。孤立如星球。他的領土就是他的詩歌，他的靈魂在遙遠而封饒的大
陸。
  他張開嘴。水量豐富的大河從他的胸腔中奪路而出。他的濁重的喉音的波浪翻滾
太平洋的歌聲，攪動整個世界寂靜的深潭。
  他出現在地球上，開拓他的王國的疆域。
  轟擊陰影和沉悶。
  用強音灌注和征服每一雙人類的耳朵。
寬闊的尼亞加拉大瀑布
    從他的嘴唇上
    奔騰而下
  這時，你們聽見了整個美洲的雷聲。聽見了另一種完整而雄奇的風景振動一萬隻
洪種的拍節向你們呼喊！
  這美洲的騎手疾馳而來。他騎在像他一樣高大、粗壯和驃悍的駿馬上
  穿過密集敵意的寒冷的叢林
  翻越遺忘和安第斯山高聳的公牛骨架
  馳向雪崩般淹沒他的掌聲和鮮花
  馳向詩歌之王榮譽的頂峰。
  這美洲金黃新雪和火紅
日球的兒子
  沒有標誌和人跡罕見的禁地就是他的路線。
  眼睛和馬蹄濺出黑夜的火星。
  巨樹和饑獸的懸崖絕壁向他迎面撲來
  暴雨。險灘。燃燒炭火的歌曲和沉默舞蹈的威嚇沿途追蹤著他。
  他用砍刀為自己開闢道路。他朝前
飛 奔
  沒有為自己準備退路。身後是樹枝掩蓋的潮濕的死亡。是無數不知名的逃亡者和
迷途者長眠在那兒的奇異的木墳。
    覆蓋得太久了。
    沉沒得太久了。      
  他的詩，他揣在懷中的歌曲的小牝牛必須在無路可逃中逃出世界黑暗的隧洞。
    他終於顯露在人叢中。
    神秘莫測如出土的黑陶。
  他隨處可見。喧嚷如市場。純樸如捲心菜和馬鈴薯。光亮如一團刨開堅硬胸膛的
黃銅。
  這是一個自己根植於自己的人。一個自己圍繞自己的人。世界圍繞著他，像蜜蜂
圍繞花粉。像水流圍繞水底岩石的駝峰。像眼淚圍繞微笑。像草原的喧嘩圍繞最深
的靜默。
  他是大自然歌聲濃稠的泥石流。
  汩汩分泌和流淌令人崇拜和神往的熱情。
  人們的每一條支流都觸及他蔓延地下的根須。觸及他的經歷和傳奇群禽鳴叫的浩
繁的卷帙。
光芒照入牲畜紅色的塵霧
童年如一頁釘滿昆蟲的標本
  家屋新木的氣息芳香撲鼻。
  他轉動記憶和水晶稜形的心靈。豐盛如一桌筵席。全部生命的創造籠罩著熱氣騰
騰的金黃的蒸汽。
  他依然站在這兒。戴著他自幼夢寐以求的詩的王冠。朝向你們也朝向他自己。
  他的臉孔變動地殼。時間一樣凹凸不平。粗石一樣灼熱。林中腐植土一樣鬆軟。

  微笑泛出黑啤酒芬芳的泡沫。
  脈脈含淚的眼睛滴落美洲
清澈的陽光
          一九八七·十·十
           入獄前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