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邱莊莊主樂極生悲 何 沿 一九九三年八月二十七日,中共官方通訊社新華社發佈消息,宣稱天津市靜海縣 蔡公莊鄉大邱莊企業集團總公司原董事長、黨委書記禹作敏,因犯有窩藏罪、妨礙 公務罪、行賄罪、非法拘禁罪、非法管制罪,由天津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有期 徒刑二十年,剝奪政治權利兩年。同時天津市中級人民法院還對禹作敏的十八名同 案犯分別作出了判決,包括以行賄罪,非法拘禁罪判處大邱莊企業集團總公司原總 經理,禹作敏的兒子禹紹政有期徒刑十年;判處大邱莊萬全公司原代總經理劉永華 有期徒刑四年;判處大邱莊治保會原主任周克文有期徒刑五年;判處大邱莊企業集 團總公司原秘書長石家明有期徒刑一年。至此,由今年二月十七日大批武裝警察包 圍大邱莊的「二·一七」事件引起的風波暫時打下了一個句點。 借改革的東風創造奇跡 禹作敏是隨著大邱莊的發達而成為說一不二的莊主的。他生於一九二九年,一九 五四年起就當村幹部。一九六零年,禹作敏為了給鄉親們弄點零花錢,走「資本主 義道路」險些丟了黨籍。改革開放前,禹作敏又多次被批判。一九七八年,「人民 公社」體制破產之後,禹作敏經過「一夜抽三盒煙的苦思苦想」,想通了一個道理 :「無工不富」。之後,在禹作敏的率領下,大邱莊農民從舉辦鋼鐵加工業開始, 經過長達十三年之久的「工業革命」,使大邱莊由鄉村變成了「准城市」,創造了 「中國農村首富」的經濟奇跡。 大邱莊人戶籍是農民,但實際上並沒有種田人。 禹作敏一九八七年被授予天津市優秀黨員稱號,一九八九年獲當代中國最佳農民 企業家稱號、全國改革人才金盃獎。一九八九年被評為全國勞動模範,出訪歐美七 個國家。一九九二年,大邱莊的工農業產值高達四十億元,人均產值近百萬元人民 幣。大邱莊村內幾百家工廠,僱請外地勞工數千名。大邱莊和美國、日本、巴拿馬 建立了二十八家合資企業。全村擁有私人轎車六百多輛,「奔馳」高級轎車三十多 輛,並擁有手提電話三百具。全村農民都住上了現代化的「洋樓」,村內修建了大 量專為吸引各地科技人才而設的高級別墅。平時,每天慕名從各地前往參觀的中外 訪客達三千多人。 禹作敏運用各種招數使大邱莊改變延續幾千年的狹隘意識。他用集體的錢給全村 每人做一身西裝,穿者有獎,不穿者自己掏腰包付做西服的錢。他把電視都換成彩 色的,下令凡用彩色電視的電費免交,不買彩電的一律交電費。他還打算送一百個 小伙子去國外留學,並發話:「娶回洋老婆有賞,娶回大老闆千金的,重賞!」他 盤算,多娶回一個大老闆的千金,大邱莊就有可能多一家甚至幾十家合資企業。他 規定,是人才住進「人才樓」,工資收入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勞模,如果已經是黨員 的,就算被評上優秀;如還不是黨員,不需要大家舉手就通過入黨。禹作敏采效益 工資,工人自覺保持每天十二小時工作制,幹部則是十四到十五小時甚至更多。 當大邱莊逐步富裕起來,大多數家庭都告別了茅草房,搬進了磚瓦房時,不少人 勸禹作敏也搬。禹作敏執意要等村裡人都住上了磚瓦房,再最後一個搬家。 「只有向錢看,才能向前看」 禹作敏只上過三個月私塾,在他創造經濟奇跡的同時,也常作驚人之語。 一九八五年,禹作敏創造了一句順口溜:「抬頭向前看,低頭向錢看,只有向錢 看,才能向前看。」為此,他遭到了長達五個月的新聞輿論大批判。 一九八七年四月二十九日,在這四句話被批判的第五個月,農業部在人大會堂召 開企業家會議,薄一波問他,正在遭批判的那四句話是誰發明的?禹說:「是我, 與別人無關。」薄一波問他這四句話原本意思到底是什麼?他作了解釋,薄一波點 頭說:「你說得沒錯。」報刊上對他的批判於是停止。 禹作敏對中共中央組織部一位領導說:「中國能不能富,關鍵就在你組織部。許 多地方幹部以窮為榮,以愚為忠,傳達文件,一字不拉,標點符號,一個不差,具 體意見,一點不拿,一句錯話不說,一件好事不辦,這都被看成是好幹部。」 「我家住七百平方米的房子,有一半專門接待貴賓和外國人,新華社社長穆青, 印度的副總理都在我家住過,他們都挑大拇指,說我這套房子,給中國農民爭了光 。我到萬里委員長家裡去過,他住的也不如我。有人說,你住的標準太高了,超過 了部長,我說,農民沒級,為嘛要和有級的比?過去三年困難時期,我們一天吃四 兩糧食,怎麼沒人和我們比?」 「企業家掙錢多了,有人就眼紅。一個市長一個月才四百多元工資,而我們這裡 的企業家一個月卻可以拿一萬多。有人說,農民小農經濟思想嚴重,容易得紅眼病 ,我看有些中高級幹部比農民還『農』。平均主義思想不僅農民中有,領導層中更 多。」 一九九一年,鄧小平女兒鄧楠到大邱莊,禹作敏問鄧楠:「你問你爸爸,黑貓白 貓的理論還算不算數?」「我以為還算數。」「你說不行,要問問你爸爸。」「我 爸退休了。」「我說,你爸爸的退休和別人不一樣。養貓是為了逮老鼠,現在情況 不是這樣,有人擺弄貓是為瞭解悶,讓貓服服貼貼地趴在他的腿上供他玩賞。」 一九八二年,在大邱莊鄉鎮企業產值、利潤翻了幾番,村民富裕之後,上邊就派 出聯合調查組進駐大邱莊七個月,事後調查不出什麼問題而撤退。對此,禹作敏說 :「大邱莊富了,公安局、檢察院查我七個月,最後沒查出什麼問題,說:『你經 得起考驗。』我心裡想,哪有公安局、檢察院總考驗人的?有人說:『不做虧心事 ,不怕鬼叫門嘛。』我說:『你不做虧心事,如果鬼老叫你的門,你不得失眠症才 怪呢!』」 有記者問:「按照中國農民的傳統心態,有錢要藏瓦罐裡埋起來,大邱莊這一百 多幢別墅,二百多輛汽車,不怕露富嗎?」禹作敏答:「過去在左路線下,越窮越 革命,誰還感露富?現在是改革開放的年代,一百三十多個國家的老外都來觀光, 誇我們已達西方中等生活水平,你說大邱莊給咱社會主義露了多大臉?在一些人眼 裡,農民依然是貧窮落後的形象,電影電視裡一出現農民,不是羊肚手巾旱煙袋, 就是玉米面加鹹菜,我一看就窩火,怎麼農民就該受窮、被人看不起?共產黨鬧革 命不就是為了讓老百姓過好日子嗎?怎麼老百姓剛過上好日子,就看著不順眼不當 光?我認為這裡的核心問題是敢不敢讓農民富!」 為所欲為的封建莊主 不少媒介揭示,大邱莊沒有法律,只有禹作敏的「指示」,這「指示」如同帝王 的「聖旨」一般「統治」著大邱莊。人們稱禹作敏是一個封建「莊主」,稱他的次 子禹紹政為「少莊主」。在「莊主」的統治下,危福合之死,並非是發生在大邱莊 的第一起人命案。 一九九零年四月,一個叫劉玉田的老人在莊內被打死。事情起源於禹作敏的堂弟 禹作相聽他的女兒說曾經遭到大邱莊傢俱廠廠長劉金會的欺侮。禹作相大怒,糾集 一夥人把劉金會一頓暴打,之後又要求禹作敏為他們「作主」,「教訓教訓」劉金 會的父親劉玉田。禹作敏的回答是:「把他弄到街上,啐一啐,寒磣寒磣他。」四 月十一日上午,禹作相等人把劉玉田叫到大街上,圍起來大動拳腳,劉玉田下跪求 饒,當場被活活打死。 案發後,七名打人兇手全部落入法網,被判了刑。判決後,禹作敏在大邱莊內組 織遊行,為兇手的家屬募捐,召開大會聲討已被打死的劉玉田,組織兩千多名群眾 投書司法機關提抗議,停止劉家七人在大邱莊所屬企業的工作,對劉家家屬的住宅 進行監視,限制他們與外人接觸,不許他們出村。劉玉田的三個兒子先後被迫設法 逃離祖祖輩輩生活的大邱莊,劉玉田的女兒劉金雲則被非法管制近三年之久。 據大陸報紙介紹,在外地來的參觀者面前,禹作敏有時也同樣顯得不可一世。 一九九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上午,北京一所幹部學校的二十七名學員,由班主任 程剛帶領到大邱莊作社會調查,在大邱莊香港街一家商店裡,學員們因詢問商品的 價格、貨源等問題,同態度惡劣的商店女經理發生爭執,女經理叫來保安人員。不 由分說,學員們全部被保安人員關押起來並施以拳腳。學員張新澤和班主任程剛先 後被帶到了禹作敏的會議室。打手們一擁而上。二十七名教師、學員被非法拘禁達 七個小時,二十一人遭毆打,五人因此住院。 曾經有人這樣描述過大邱莊莊主:有一次禹作敏在接見新華社記者的一個多小時 中,「吞雲吐霧」,煙不離口。而煙卷無一例外均由隨侍一側的小青年將香煙點上 火,悄悄從側邊遞到他唇邊。另一雙手,則從他唇上取下吸得只懸著一條長長煙灰 的煙屁股。 曾有天津市的領導人勸告禹作敏:李鵬總理不過才坐奧迪一百轎車,你只是個村 黨委書記,坐奔馳六百,影響不好。禹作敏答:我是個農民,沒有級別,坐什麼車 也無所謂。 有人要查大邱莊幹部的經濟問題,禹作敏說:我的年薪一百萬元,我的分公司經 理年薪都在一百五十萬元左右,夠用了,所以沒有什麼經濟問題。 一天比一天富有的禹作敏先後幾次搬家,住宅豪華,別墅四季恆溫。從辦公室到 家只有二百米,從來都是車來車往。禹作敏揮金如土,家裡的高級電話有六部,一 條皮帶就值萬餘元。 包庇殺人犯惹了大禍 天津警方大軍壓境包圍大邱莊的直接原因,是去年十二月十三日發生的華大公司 職工危福合被毆打致死案。 危福閤家住河北省棗強縣,一九九零年來到大邱莊,一九九二年開始負責華大公 司養殖場的基建工作。不久,華大公司解散,養殖場劃到了萬全公司名下。在禹作 敏主持的對原華大公司的全面審查的過程中,危福合被懷疑上了。十三日下午兩點 多鐘,萬全集團公司經理部經理劉雲章把二十六歲的危福合叫到了公司三樓「審訊 」。劉雲章等人要危福合老老實實交代自己的「貪污問題」。危福合作否認,屋裡 的人向他圍攏過來,拳腳雨點般落在危福合的身上。危福合一再否認,毆打一步步 升級;上衣被扒光,電警棍、三角帶鞭子用上了,一批人打累了又換一批,危福合 的口中不斷傳出絕望的哀求聲和呻吟聲。「審訊」和毆打持續了七個多小時,萬全 公司先後有十八人來回進出,輪番對危福合進行「審訊」、毆打。晚上十點多鐘, 危福合停止呻吟、氣若游絲,在被送往大邱莊醫院後不久死亡。事後經法醫鑒定, 死者身上的傷痕多達三百八十多處,因外傷致創傷性休剋死亡。 在危福合被打死之前,自一九九二年十一月底到十二月中旬,先後有十幾名原華 大公司職工在大邱莊內遭到非法審訊、關押和毆打。審訊者對他們輕則拳腳相加, 重則用電警棍擊、皮鞭抽。 危福合死後,主持毆打的劉雲章,萬全公司代總經理劉永華和禹紹政先後匆匆來 到禹作敏家中。在聽取劉永華、禹紹政的匯報並商量之後,禹作敏拿起電話,向靜 海縣公安局報了案:「我們這裡死了個人。他們在審查他的經濟問題時,突然闖進 來一群人把他打死了,你們是不是來一下?」 放下電話,禹作敏又說:「那麼多人面太大了,不如找幾個可靠的人把事擔起來 。」劉永華立即返回萬全公司安排。公安幹警匆匆趕來,得到的報告是:劉雲章、 劉紹升(萬全公司副總經理)、陳相(萬全公司保衛科長)、李振彪(萬全公司職工)等 四人負責審查危福合的經濟問題。七時左右,劉雲章、劉紹升、陳相三人去吃晚飯 ,留下留職停薪後到大邱莊不到一個月的李振彪負責看守危福合。突然,衝進二十 多個李振彪不認識的人,對危一頓拳打腳踢後揚長而去。 為了把故事編得更「圓滿」,李振彪匆忙偽造了兩頁危福合承認有經濟問題的審 訊筆錄,與劉雲章、劉紹升一起來到醫院,按上危福合屍體的指紋。劉雲章隨後指 使人用吸塵器清理現場;劉永華暗示其他打人兇手不得承認犯罪事實。危福合死後 ,禹作敏摔出六萬五千元給危的家屬,要他們以後不再找大邱莊;為包庇四名通緝 犯,禹作敏總共提供資金十六萬元。 但是經過現場勘察和向有關人員調查,前來的公安幹警們發現,並沒有二十多人 闖入現場的跡象,死者身上的纍纍傷痕也並非瞬間暴打所致。在勘查過程中,公安 人員還提取了劉雲章等四人的腳印。禹作敏得知這一情況後,指使劉永華安排四人 外逃。 十二月十五日晚上,為了進一步查清案情,天津市公安局再次派出六名刑偵技術 幹警,乘坐警車前往大邱莊勘查。消息匯報到了禹作敏處,莊主當即下令扣人。幾 十個年輕力壯的漢子迅速包圍正在執行公務的幹警,鎖上了樓道的鐵柵欄門,把守 住樓道口,斷絕了幹警與外界的聯繫。第二天早晨,禹作敏對兩名帶隊的公安幹警 大發雷霆:「你們來幹什麼?」「為什麼沒通過黨委?」「不就是打死個人嘛!」 直到天津市長聶壁初得知消息並親自干預,禹作敏才於十一時許放人。六名幹警被 扣留達十三個小時。 拒大軍於莊外 一九九三年二月十七日凌晨,滿載武裝警察的軍車隊出現在大邱莊的各個路口。 轉瞬間,士兵們把有「中國第一富村」之稱的大邱莊包圍得水洩不通,要進村的和 要出村的車輛人馬都被告知禁止出入。沒多久,聞訊而來的大邱莊萬餘男女老少拿 著棍子走出家門和工廠,與包圍村莊的軍人在村口對峙。天上隆隆作響,一架直升 機在大邱莊上空飛來飛去,加劇了村民們的憤怒與恐慌。被激怒的禹作敏當眾宣佈 「辭職」,以示抗議。同時,他又向村民下了三條指示:第一,歡迎公安部門依法 偵查人命案;第二:所有村民原地不動,不能干擾公安人員執行任務;第三:防止 壞人利用這個事件。 據媒體報導,大邱莊手無寸鐵的莊民與士兵在寒風中對峙了整整三天三夜。期間 ,禹作敏一直在動員村民們散去,但執拗的村民們不聽莊主的命令。公安局派了輛 檢查車進入村莊,村民們意欲圍堵。禹作敏派了六輛本村的汽車夾道護送,防止村 民動武。圍莊的部隊似乎也沒接到開槍命令,軍民之間沒有發生相互扭打。但是, 據村民們事後說,「大邱莊人已做好決一死戰的準備,若軍隊動武,來的人一個也 回不去!」 中共官方報紙對「二·一七」事件的說法是:為了逮捕在大邱莊內的四名重大殺 人嫌疑犯,天津市人民檢察院函請公安機關協助通緝歸案。於是,天津市公安局發 出通緝令,並組織力量前往大邱莊執行通緝搜捕任務。公安機關二月十七日派出的 幹警多達四百名,是因為考慮到大邱莊內有治安派出所撤銷後拒絕上交的十五條槍 、兩千發子彈,還有一批滑膛槍、獵槍,出動如此警力只是準備應付可能發生的問 題,防備通緝犯外逃。 二月十七日上午,市、縣公安和檢察機關及靜海縣的領導進村向禹作敏說明情況 ,禹作敏極為不滿,聲稱公安機關派出的警力太多,明確表示不同意幹警進村執行 通緝任務。在會議室裡,禹作敏蹺著二郎腿,手中夾著煙,對市、縣有關部門的領 導說:「(會不會)發生矛盾衝突,你們不敢(擔)保,我也不敢(擔)保,群眾不懂法 ,我也不懂法,我負不了這個責任。」 官方報紙說,事實上,執行搜捕的警力在離大邱莊約三公里的地方待命,四百多 名幹警始終未到過大邱莊村邊。而大邱莊卻如同進入了「戰時狀態」:一批批工人 在全村四處集結、警戒、巡邏,守住各個路口;成噸的羅紋鋼被截成一根根一米多 長的鐵棍,發給工人作為武器;汽車、拖拉機、馬車、裝滿汽油的油罐車堵住路口 形成路障。偌大的一個大邱莊,交通被隔絕,來往人員遭受非法搜查。 官方報紙還稱,為防止與群眾發生衝突,天津市公安局十七日決定留下三十名干 警待機執行任務,其餘幹警當日返回。這一決定當晚就告知了禹作敏和中共大邱莊 黨委成員。但是第二天上午,禹作敏召開全村大會說:「市裡在大邱莊不同方位布 置了一千多部隊,還帶了小鋼炮、催淚彈、警犬,要到村裡搜查,我懷疑這不是來 破案的。」他還群眾說:要「保衛」總公司、「保衛」大邱莊,對「非法行動的要 寸步不讓!」最後他宣佈:全村放假一個月,工資照發;他自己則「臨時辭職」。 於是,大邱莊局勢更加混亂:工廠停工,學校停課,一些人手持器械聚集街頭,情 緒激烈;一些人則衝進會議室,質問、圍攻市、縣有關部門領導人。 中共天津市委政法委員會明確要求大邱莊黨委,必須在十九日十八時之前保證執 法人員進村執行公務。當日十七時,禹作敏勉強同意二十多名執法人員進村張貼通 緝令和對通緝犯的住所進行搜查。與此同時,禹作敏向手下人表示,要「寒磣、寒 磣」執法人員。當天下午,當執法人員乘車進入大邱莊時,禹作敏開出十幾部豪華 轎車來到村頭以示「歡迎」,並同時進行錄像。官方報紙稱,因兩邊豪華轎車的「 夾道歡迎」和數千名群眾的「簇擁」,執法人員依法執行公務的行動再次受阻;而 就在這幾天裡,有兩名通緝犯一直就藏在村中。 大邱莊如此不把地方當局放在眼裡,天津市怎能善罷甘休?於是,由中共天津市 委有關紀檢、政法部門聯合組成的專門工作組,於三月十一日開進大邱莊,駐在大 邱莊內的「九龍賓館」門口,樹起了「謝絕參觀」的告示牌。賓館的院子裡,停放 著數輛警車,嚴禁閒雜人等接近。工作組進駐後,立即在莊內張貼了「工作組第一 號通告」。通告稱工作組進駐是為了進一步檢查有關命案,同時希望村民們維護正 常生產、生活秩序,並「積極向工作組舉報有關罪案線索。」在工作組進駐之前, 天津市公安部門順利地繳了大邱莊的械,包括十五支半自動步槍、輕機槍和大約二 千發子彈。 禹作敏於三月中以全國政協委員的身份,乘坐其「奔馳六百」豪華座駕車來到北 京參加政協和人大會議。禹作敏在政協會議期間對所有港台及外國記者的提問,一 概簡單地回答說「大邱莊一切正常」。人大、政協會議結束,四月十五日,禹作敏 被公安機關拘留審查,四月二十一日,禹作敏被逮捕。 據傳,禹作敏的「敵對勢力」包括中共天津市委、天津市政府副市長兼公安局長 宋平順。其中,尤以與宋的矛盾由來已久。因為早在宋平順以公安局長身份出任副 市長時,禹就公開指其不夠資格勝任。而此次大邱莊事發後,禹作敏曾私下認為是 因話得禍。不過,宋平順卻明確表示只是依法辦事,非關私人恩怨。 大邱莊事件的啟示 大邱莊事件發生後,原來面值人民幣一元,議價發行值高達二元八的大邱莊不上 市的「准股票」,在天津股票交易市場內立即出現了暴跌。即使跌破面值一元人民 幣的極低價都無法脫手。據有關方面人士透露,大邱莊的股票,最早是以集資借貸 形式,向華北及沿海城市募集的。不久前,才正式轉為準股票形式,並成為當初借 款收據的合法延續。 據傳,一批中共高層領導人最早曾以私人名義借錢給大邱莊。目前手中持有大邱 莊股票,包括一批前任和現職的中共高層人物及其家屬。鄧小平長子,鄧樸方屬下 的中國殘疾人福利基金會,在大邱莊也有上千萬人民幣的巨額投資。此外,在大邱 莊有投資的還包括一批中央、政府部、委、辦一級的大公司。有人猜測,這一切就 是禹作敏得以長期當一個無法無天的「莊主」而無人可以奈何的複雜背景。 日前,禹作敏案已由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終審裁定。禹作敏等「表示服判,不上 訴」,僅禹少政一人上訴也被駁回。此案似乎以禹作敏開始坐牢告一段落,但是, 人們的一些思索也許剛剛開始。 禹作敏和大邱莊的當權者顯然不懂法,不依法,但是,天津和北京的當權者是否 懂法、依法了呢?值得打一個問號。比如,既然大邱莊當權人和禹作敏對一九九零 年的人命案有罪責,那為什麼到三年半以後的今天才追究?是中國大陸一九九三年 的刑法與一九九零年的不同了,還是最高當權者對大邱莊和禹作敏的說法不同了? 自禹作敏被拘留到被判決,如此震動全國、波及海外的大案只化了四個月時間。 要不是有什麼內定的「原則」與「結果」,其草率實在難以理解。當然,倘若把大 邱莊看做一個縮小了的中國,把中國看成一個放大了的大邱莊,在那裡還有一個無 法無天的莊主在統治著,那麼,這一切又是可以理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