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在中國大陸氾濫 ——何頻、高新、孔捷生在美國之音談中國毒品問題 石 芸 整理 【編者按】美國之音今年八月邀請旅居北美的學者何頻、高新、孔捷生，製作了 一個有關中國毒品現狀的專題節目。本文系節目錄音整理稿。由於篇幅有限，本刊 作了適當刪節。 主持人：不少報導說，不管是國外還是國內的報導，都說中國目前的毒品問題開 始嚴重起來，特別是雲南、緬甸交界一帶。據報導，中國政府也採取了一系列措施 打擊販毒分子。今天我們請來三位學者和專家，請他們詳細介紹中國目前毒品問題 的狀況。這三位專家和學者是：來自加拿大多倫多的中國局勢分析專家、《中國時 報週刊》主筆何頻先生，美國哈佛大學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訪問學者高新先生，還 有美國普林斯頓中國學社研究員、《民主中國》雜誌主編孔捷生先生。 歡迎你們三位到美國之音來，首先請孔捷生先生介紹一下中國特別是雲南一帶販 毒的情況。 殺頭的買賣有人做，賠本的買賣沒人做 孔捷生：一九八九年我離開中國大陸以前，中國的毒品問題還沒有很嚴重氾濫的 跡象。可是，進入九十年代以後，就是我們所說的後六四時期，毒品越來越氾濫。 中國現在毒品的兩個最大的集散地是雲南和西北，而廣東主要是作為通道，還有一 條輔助性的通道是福建。這有很多歷史的淵源、地域的關係及文化的沉澱。比如說 ，西南、西北歷史上就有種毒、製毒、販毒的傳統，特別是西北，通常是外界所忽 略的一個區域。 從廣東來看，正好應驗了一句老話，叫做「殺頭的買賣有人做，賠本的買賣沒人 做」。廣東境內吸毒的情況其實並不是很嚴重，至少遠遠沒有它的鄰省湖南省那麼 嚴重。但是販毒和各種各樣幫派插手牟取暴利的事情，其嚴重性遠遠超過了中國別 的口岸。我覺得吸毒與文化素養是有關係的。比如廣東，雖然販毒活動是很猖獗的 ，但是吸毒並沒有那麼嚴重，這個恐怕與教育文化有關係。 主持人：好，高新先生對毒品問題也作了很長時間的研究，積累了不少資料。 高 新：中共和毒品有很深的淵源，當時抗戰時期中共一半甚至四分之三的財政來 源是販賣土特產——鴉片的收入。也就是說，當時中共在延安的軍隊和黨政人員絕 大多數是靠鴉片養活的。這個政黨為了取得政權不擇手段，但它自己坐天下時也還 是進行了反毒。五十年代後，禁毒令非常嚴厲，吸毒率大大下降。但是在一些山高 皇帝遠的地區，一直有人在種鴉片、吸鴉片。 我們應當承認：一個專制社會、專制集權封閉的越厲害，毒品、性犯罪以及其他 的各種暴力犯罪的幾率就越小，同時破案率也越高。中國政府公佈的數字也說明， 改革開放越深入，對社會的控制越鬆散的時候，毒品的氾濫就越嚴重。 根據中國大陸公安部公佈的資料，一九八八年破獲的海洛因四百多公斤，鴉片三 百多公斤，全部加起來是七百五十多公斤。一九八九年是一千一百公斤，九零年二 千四百公斤。這樣成幾倍的往上翻，可知九二、九三年的數字之巨大了。中共公安 部長和禁毒委員會主任陶駟駒公佈的數字，九一到九二年一共是六千多公斤，已經 抓獲的販毒分子包括其中處以極刑的，一共是一萬五千多名。 剛才大家都談到，雲南是毒品過境最嚴重的地方。雲南省公安廳禁毒處處長在九 二年九月時公佈，從九二年一月到九月僅僅雲南省就已經緝獲毒品二千一百多公斤 ，其中一千七百多公斤海洛因，四百多公斤鴉片。鴉片肯定是當地土特產。因為走 私販毒集團從境外運到國內，再從國內轉手出國外，運鴉片是不合算的，肯定是要 運高品味的毒品。九個月內一千七百多公斤，從這個數字看，對大陸是驚人的，足 夠引起官方重視。 控制越鬆散，毒品氾濫越嚴重 主持人：中國的改革開放、經濟發展，到底與毒品氾濫有那些聯繫呢？ 何 頻：從宏觀上說，政權對社會控制力減弱，當然是社會犯罪率增高，包括毒品 開始氾濫的重要原因。改革開放後，當人們從意識形態的追求轉向實際利益的追求 時，手段開始多元化。尤其在暴富心理的刺激下，發現走私毒品是最容易賺錢的。 一千克的海洛因在雲南大概是三萬到五萬人民幣，如果走私到香港，就是三萬到五 萬美金，運到美國是十五萬美金。這還僅僅是批發價。巨大的經濟利益的誘惑，是 產生販毒的最直接原因。 從另外的角度看，中國大陸有一個巨大的吸毒市場，中國人的吸毒歷史並不是從 今天開始的。精神的空虛、貧乏，或者經濟的富裕，都很容易製造吸毒市場。 主持人：孔捷生先生，您同意何頻的看法嗎？ 孔捷生：我基本上同意何頻的看法。但是要說明的是，一百五十年之後，毒品首 先是重返西方世界。事實上，毒品是西方世界最嚴重的社會問題之一。中國經過了 幾十年的專制社會，其實並沒有把毒品問題徹底地根治。林彪就需要鴉片。當時中 央政府特許的一些人物，如馬連良等，就可以得到特許的毒品供應。在西北和雲南 ，一直有人在抽鴉片、種鴉片。到了稍微鬆動、開放一點的年代，唯利是圖謀取暴 利的衝動就開始在民間出現。正好這種沒有完全斷根的東西一下蔓延起來。一九七 九年那時國家剛剛嚷著要開放還沒有真正開放，首先領略到出入國門自由的是運動 員，國家羽毛球隊的一名運動員到國外比賽時，把球拍把手雕空，塞入海洛因。當 時那是個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為那時我們對毒品還是非常陌生的。你可以設想一下 ，國門大開，完全是過去沒有享受過的自由狀態，這時出現販毒、與境外勾結是不 足為怪的。 金三角北移至雲南邊境 主持人：何頻先生您談談毒品通道問題怎麼樣？ 何 頻：全世界的毒品是來自三個生產基地，一個是銀三角，就是南美的哥倫比亞 、秘魯和玻利維亞；第二個是金新月，就是阿富漢、伊朗、巴基斯坦，此地主要生 產鴉片，百分之八十供應西歐市場，南美的銀三角主要是供應美洲市場；第三個是 金三角，就是傳統意義上的緬甸、泰國和老撾交界處的毒品生產基地，其毒品除了 供應亞洲以外，近二、三十年來還供應美洲、西歐。 由於聯合國販毒組織的合作，加上泰國、緬甸等國家的努力，這個金三角實際上 已經改變了。原來的金三角生產毒品是所謂羅星漢、昆沙時期，毒品的生產現在已 經變為農作物的種植。新的販毒集團把毒品的生產基地往北移，就是中國的雲南省 邊境了。羅星漢被捕以後，昆沙成了大毒梟。現在發展成三個「後起之秀」：林明 賢、巖小石、彭家聲。其中彭家聲的主要生產基地就在雲南邊境。雲南邊境線有四 千多公里之長，與許多國家接壤，有人說是「雞鴨唱出國，放牛放出國」，邊境線 都是非常接近的，有的只隔了一條小溪，管理寬鬆。所以毒品生產基地北移後就已 進入了雲南邊境。 中國大陸長期以來宣稱，一九五三年後就消滅了毒品問題。所以，司法部門已經 沒有反毒的能力。我曾跟海關的朋友開玩笑：在中國走私什麼東西最方便呢？那就 是毒品。因為你走私毒品的話，海關人員不知道什麼是毒品，公安人員也不知道。 所以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開放以後，中國大陸整個控制系統的減弱，販毒分 子一方面是把生產基地北移，另一方面意識到通過香港、澳門這條路很難，因為國 際反毒組織很注意這些地方，通過大陸則非常方便，它是條陽光大道。有的北走， 通過西北、東北往歐洲方向走。有的是通過大陸轉口到台灣，通過福建向海域方向 走。 還有的是直接運輸。從最近破獲的幾宗與國際販毒組織有關係的、中國大陸販毒 分子也有參與的案件來看，直走的比較多。如與美國一起在上海破獲的金魚販毒案 就是一例。加拿大今年八月份連續破獲兩宗毒品大案，一宗是八月初在溫哥華破獲 的，涉及的金額是兩億加幣，這是加拿大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宗販毒案。幾天之後又 在多倫多破獲一宗，四十多公斤海洛因。這兩宗案件都是來自中國大陸。前者是由 廣州上船，毒品藏在傢俱裡。可見大陸的販毒犯罪的通道變化多端，非常之複雜。 節外生枝的金魚藏毒案 主持人：剛才何頻先生提到的金魚藏毒案，聽說孔捷生先生有些內部的消息，了 解一些內情。 孔捷生：金魚藏毒案是美國國際刑警和中國國際刑警組織及香港三方面聯手破獲 的。這個案件的苗頭和發展過程，一直在中美和港方的監視之中，直到販毒集團一 個小組把毒品膠囊塞到金魚肚子裡，準備販到美國時，中國方面在上海把販毒分子 抓到了。由於是一個國際性案件，從毒品的原發地、到運送過程、到目的地，經過 中國大陸、香港和美國。美國刑警組織希望中國刑警組織協作，把這個人送到美國 來聽證。這是中美雙方第一次在禁毒方面的合作，可是很快就碰到了麻煩。中國方 面派了兩個國際刑警把這個罪犯送到了美國。可是這個人在聽證的時候，那時正好 是六四後不久，他突然提出來，在上海被關押的時候，他與參與八九民運的學生關 押在一起，看到了他們怎麼遭受毒打。他再把這個作為理由，說回去以後會受到除 了販毒罪以外的政治迫害，所以希望留在美國受審、服刑。這個事情一波三折。美 國有它的司法制度，所以就不能如期地把他送回中國。因為他提出了新的問題，需 要進一步地聽證。中國方面非常憤怒，憤怒極了，急電召回兩個刑警，表示美國這 樣作，是非常傷害雙方的感情的。我想這不僅僅是一種外交的措辭，因為實際上從 中長期來講，這個事件對中美禁毒合作是起了很大的消極作用。 主持人：孔捷生先生剛才談到的金魚藏毒案，涉及到一個國際合作的問題。各位 是否可以談談這方面國際合作的前景。 高 新：我想捷生先生剛才舉的這個例子，說明不同意識形態的國家、地區，在打 擊販毒、走私和其他社會犯罪的國際合作方面，很容易碰到種種障礙。中國大陸有 一個客觀情況，可能美國政府不太瞭解。中國從來是把政治犯和刑事犯是不分的。 因為分了以後，可能反而會引起麻煩。所以那個販毒分子，很可能在監獄真的接觸 了六四分子。因為我有過這個經歷，就是關在一起的。這樣，可以說每一個參與了 跨國刑事犯罪尤其是販毒刑事犯罪的人，在接受外國記者或外國禁毒人員的詢問時 ，他都可以談出所謂六四分子或是其他政治犯被打罵、被拷問的情況。那麼他們都 可以得到赦免，或者得到美國的保護？雖然中國大陸的人權狀況急待改善，但是我 不希望把這兩個問題摻到一起。 毒品氾濫導致治安惡化 主持人：隨著毒品在中國的氾濫，犯罪率在不斷地上升，就是說和販毒有關的犯 罪率在不斷上升。也出現了警方人員腐敗、受賄，以及賣淫等犯罪率都在上升。你 們可否談談這些與毒品有關的犯罪現象。 高 新：最近我接觸到一份大陸關於槍枝管理的文件。從這個文件及其他公開報導 裡我看到，中國大陸自中共掌權以來，一直是共產黨國家裡管理槍枝最嚴格的一個 國家之一。公安或其他專政人員在追捕犯罪分子時都不要用槍。 現在，不但為了應付犯罪分子持槍傷害案越來越多的情況，大陸逐漸把部隊和公 安人員帶槍執行任務的限制越來越放寬，直到現在警察隨時帶槍執行任務。從這個 表面現象可以看出，大陸現在槍械犯罪案是多麼嚴重。九二年八月前後著名的雲南 平遠街掃毒案件，當時中共出動了三千多名警察。有人說是用拳頭打跳蚤，因為那 邊只有幾十名主要犯罪分子，包括隨從和吸毒人員才有三百多，這邊居然出動三千 多名軍警。事後的戰果，是這三千多名軍警在經受頑強抵抗後，有三名軍警當場犧 牲。為什麼呢？就是因為這些販毒、吸毒分子每個人都持有數種武器，其中一個姓 馬的頭目，一個人同時使用六種武器抵抗。另外，販毒分子把住宅修築成城堡式的 ，擁有數個保鏢，儼然像我們在電影裡看到的西方大毒梟。 中國並不是一個警察國家，它靠的是嚴密的組織系統對人民的控制，按人口比例 ，中國警察的人數遠遠低於西方發達國家。也就是說，槍枝一旦在中國氾濫成災， 後果將比西方國家嚴重得多。 何 頻：這裡有兩個數字，可以反映出毒品氾濫與刑事犯罪的關係。一個是雲南大 理市一九九一年破獲了五百起刑事案，其中百分之八十與毒品有關。另一個是西安 市查獲了243名吸毒人員，發現有犯罪活動的佔百分之八十以上。我們不是說今天中 國大陸社會治安惡化最根本原因是毒品的氾濫，但是我們可以說毒品的氾濫導致了 社會治安的進一步惡化。 孔捷生：在雲南省愛滋病的病例百分之七十五跟毒品有關。 何 頻：對，現在大陸的吸毒者多數不吸鴉片，而使用高純度的海洛因，純度達到 99.9％。對於吸毒者來說，海洛因比吸鴉片經濟，因為只用微量的海洛因就能解癮 。許多人用注射的方式，注射器不多，也難以進行消毒，很容易傳染病毒。在中國 大陸愛滋病的氾濫主要不是性關係混亂，而跟吸毒有關。 另外，吸毒帶來嚴重的社會問題。在一個家庭，只要一個人吸毒，就等於這個家 庭遭到可滅頂之災。財力的消耗實在太大。沒人統計出中國的吸毒一年吸掉多少錢 ，但在雲南德宏州不完全的統計數字表明，吸毒者的消費佔了一年財政收入的三分 之一。 高 新：我看到的材料，雲南愛滋病病例中跟毒品有關的還不止有百分之七十。九 零年雲南有一個地區只有四個愛滋病患者，到九一年有了四百多人，絕大多數是使 用注射器傳染上的。 毒品帶來的一個危害就是對政權的腐蝕。在平遠街有一個姓馬的販毒頭目，三次 被判處死刑，三次逃出大獄。談何容易呀。絕對是司法人員與販毒分子有勾結，否 則死囚幾乎是沒有可能逃出監獄的。這樣的例子遠遠不止一起。專制政權處在專制 與開放交叉口的時候，這個政權往往被腐化，往往效率最低。 毒犯愈來愈多，法律愈來愈嚴 主持人：各國的法律不一樣，對毒犯的處理也不一樣。在法律上，對毒犯中國有 那些規定？ 高 新：美國的大毒梟即算是被捕，也可以被保釋。可以說，美國對毒犯的處理比 中國還是輕得多。今年以來，中國已經槍斃了好幾名來自香港、台灣、泰國的毒犯 ，對國內的毒犯處罰更嚴。例如廣西的禁毒條例，引誘別人吸毒，幫助別人轉運毒 品，容留吸毒人員，甚至知情不報，都被列為重罪處理。可見中國的法律是相當嚴 厲的。 孔捷生：美國對毒犯的處理，還是很重的。當然中國更重，中國動不動就槍斃。 不是用重典就可以把毒品的野火撲滅的。唐代的詩人陳子昂講過：殺一人，千人恐 。但是現在殺了很多人，並沒有使毒犯恐怖。中國有限的緝毒力量，對陸路上的販 毒分子尤其是有幫派有組織的販毒團伙往往顯得無能為力。在西北寧夏有些地區， 有的毒犯被抓獲、槍斃，他的家眷被村裡人養起來。因為毒犯曾經幫助過村裡人， 有了群眾基礎。專政的鐵拳現在並不能產生阻嚇的作用。 主持人：毒犯連死都不怕，那還怕什麼呢？ 何 頻：反過來說，如果不用重的刑罰，情況可能更糟糕。在中國這種國情和司法 情況下，我還是支持政府嚴厲刑罰處置毒犯。亂世用重典，重典難治亂世，但還得 用。但重典不等於是濫殺、亂判，必須經過正常的司法程序，逐步建立法治的權威 ，而不是採取運動的方式。 六十年代、七十年代毒品在中國還不成為一個普遍問題的時候，一九七九年中國 在第一部刑法中有關處罰毒犯的條例是：製造、販賣、運輸鴉片、海洛因、嗎啡或 者其他毒品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可以罰款。如果一貫大量從事製造、販賣、運輸 前述毒品的，可以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可以同時罰款。到了一九八二年，毒品情 況開始嚴重，當年全國人大常委會專門就嚴懲毒品犯罪分子的刑法作了修改：凡是 販賣、製造、運輸毒品情節特別嚴重的可以判處無期徒刑或者死刑。一九八六年公 布的《治安條例》和一九八七年公佈的《海關法》都把毒品犯罪列入了相關條例。 一九九零年，全國人大通過了《關於禁毒的決定》，更明確了對毒犯的處理：凡 是走私、販賣、製造毒品不論數量大小，全部要追究刑事責任。凡是走私、販賣、 運輸鴉片在一千克以上，海洛因五十克或者其他毒品數量大的，可以判處十五年徒 刑，或者終身監禁或者死刑。如果是參加國際販毒或者被捕時進行暴力反抗等，即 算是數量沒有達到鴉片一千克，海洛因五十克，也可以判十五年徒刑，或者終身監 禁或者死刑。一九九一年，全國被判處死刑或終身監禁一年就有八百多人。 三年拒毒於國門之外？ 主持人：我們現在來談一下怎樣根治毒品的問題，例如可否給中國政府提一些建 議。 孔捷生：中國對國際性的大宗的販毒活動，破案率一直不是太高，而且甚至有執 法者參與其中，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我相信掌權者有決心根除毒品問題。可是付 諸實施需要國際間的合作。美國在此方面有先進的技術和專門人才，在不附加反刑 事犯罪以外的目的，合作應該是可以開展的。我希望中國大陸政權不要因為過去合 作不好的記錄或者意識形態上的某些忌諱，而對合作表示消極。這樣的話，才能不 僅僅對中國而是對整個人類作貢獻。 主持人：好，高新先生。 高 新：中國對毒品的控制是相當嚴厲的。在陝西，中央要求該省一年建立二十四 個戒毒所，陝西省政府又下個命令，要求全省國營企事業單位中凡是有五名以上吸 毒者必須建立戒毒室，在咸陽市就有十九個單位建立了戒毒室。 中國在反毒方面還是取得了良好的成果。他們在今年提出了這樣的口號：「爭取 在三年之內拒毒於國門之外。」這不等於他們能做到，但至少說明他們在朝這方面 努力。 至於國際合作的問題，我非常贊成捷生先生所說的。我覺得雙方都排除意識形態 方面的矛盾和不同點，取人類文明建設這個共同點。 其次，中國政權自己在提倡廉政建設。在它的警員隊伍中，也確實開展了幾次嚴 打的運動。在自身廉政建設方面下了不少功夫。但是如果解決不了高薪養廉的問題 ，毒犯用金錢及其他手段對政權機構的毒害更深。習慣的思想教育失去了效果，能 奏效的是法律本身的健全和高薪養廉。 能採取哪些措施？ 主持人：好，何頻先生。 何 頻：先看能採取哪些措施。我們看到中國在這方面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但效果不如我們所希望的那樣好。三年拒毒品於國門之外，這作為一種政治口號和 目標是可以提的。但是我覺得反毒在國際上恐怕是一個非常長時期的工作，所以應 作更長遠的準備。 第一，作為政府來講，應該有更嚴厲、更精銳、更有實效的管理機構、反毒機構 。一九八七年，由公安、衛生和海關部門組織了一個會議「國家禁毒工作會議」。 到一九九零年以後，國務院在此會議的基礎之上，成立了國家禁毒委員會，可是主 任由剛剛辭去公安部長、很快要下台的國務委員王芳來擔任。今年雖然禁毒委員會 由公安部長陶駟駒來擔任，但從級別上講還是顯得重視不夠，因為禁毒這個事情不 僅涉及到公安部門。中華民國在大陸時期，蔣介石先生自己就擔任了禁毒委員會主 任。 在雲南的反毒組織有一千七百多人的編制，有的縣雖然有幾個編製，卻缺乏經費 ，開著個破車。而那些毒犯有非常先進的交通、通訊工具及武器。 中國不僅要建立專門的、而不是掛名的機構，有政府更高成員來負責這個委員會 ，甚至總理、副總理，還要有訓練有素的人員組成的執行機構。 第二個層面，宣傳的方面，台灣的經驗是很值得借鑒的。可以利用各種場所、宣 傳的工具及各種社會活動來作宣傳。共產黨善於搞運動，但如果能把反毒搞成一個 深入人心的廣泛的宣傳活動，還是值得肯定的。像西方人的辦公室不准吸煙一樣， 有一些特定的標誌。電視新聞開始時首先是禁毒的宣傳。諸如此類。 第三是戒毒。現在大陸設立了很多戒毒室、戒毒所，這當然是很好的。從主觀性 來講，是不錯的。但實際上成效多大呢？比較樂觀的調查，復吸率是百分之七十。 實際上，在雲南、蘭州、西安有些地方是百分是九十，甚至百分之九十八。所以有 句話說「戒毒一年，復吸一口」。只要復吸一口，一年的努力就完全失效了。從戒 毒所現在的情況來看，有很多東西不夠合理。本來既要入戒毒所，就是問題比較嚴 重了，毒癮、經濟上都是嚴重的。但戒毒所像個醫院，要交錢。吸毒者本已一貧如 洗了，經濟上承受不了。而對戒毒所的這種獲利政策國家應不應該改變，或給與補 助，也給更高的要求。 而且，中國大陸反毒歷史不長，都是近十年內的事。戒毒所裡面本身也出現很多 問題，工作人員缺少專門有素的訓練。甚至有人說戒毒所就是販毒所。戒毒所的醫 生或管理人員搞了半天，結果自己也成了吸毒者了。可見戒毒所的職業訓練要加強 。 第四，在法律上更加健全。現在法律的形成過程，是情況嚴重到什麼地步，法律 就馬上跟到什麼地步，法律老是在不停地變動，變來變去，使法律缺乏一定的尊嚴 。政府可以任意玩弄法律。今天覺得這個不行了，就可以槍斃，明天覺得還可以， 就判你五年。法律的制定過程中沒有廣泛的民意基礎或者廣泛的宣傳效果，社會上 也不知道販毒是這麼嚴重的罪行，造成很多人在不知不覺地走向犯罪。建立法律的 權威性，完善法治系統，才可能真正有效地阻赫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