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議焦點人物鄧小平 ·王若望· 「該死的不死」 何謂焦點人物?世人皆關注其一言一行、一顰一怒之大人物也。有兩種人容易成 為焦點人物:一為影藝界,如梅蘭芳、周信芳等,因舞台與銀幕提供更多機會使廣 大觀眾接觸他們的形象;一為政治舞台,是按天無二日,國無二主的絕對權威君臨 於億萬人之上,本世紀前期有蔣介石,後期有毛澤東,至世紀末二十年,鄧小平繼 之,不過較其先輩已大為遜色,只因他壽命最長,當報紙多次誤傳他老人家命在旦 夕,世人的心態是盼其速死,大有「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之意。(商誓,意即發 誓寧願自己與暴君一同死亡。)一九八九年四月胡耀邦猝然逝世,民間便傳言:「該 死的不死,不該死的死了!」這也是一種民意測驗,那心情與古代商朝的農奴的詛 咒同出一源。 讀了鄧榕作《我的父親鄧小平》,她把「焦點」集中在其光榮偉大的一面,在家 丑不可外揚的忌諱下,只能是寫家史或神道碑的筆法,她續寫鄧的後半生大概不會 跳出上卷的框框。這裡寫下我所認識的鄧小平,爭取在他活著的時侯讓他老人家照 照鏡子,不必等蓋棺論定吧! 眶眥必報 一九八零年,鄧小平接見意大利女記者法拉茜,他說將於五年後退休,到了一九 八五年,他對外賓宣稱:我決定退下來,只是人民不讓退,黨不讓退。深圳有個天 真的青年錢超英,信以為真,即在《深圳青年報》上投書「贊成鄧小平退休」的文 字,卻觸痛了他死不肯放權的最敏感神經,在他一怒之下,《深圳青年報》為這篇 讀者來信被查封。絕對權威就是靠壓制言論自由而維持的。 在《深圳青年報》被封之前,鄧大人在一次高層會議上,又重複念叨他對外賓表 白的決心,胡耀邦講了這樣的話:「小平同志堅決要退下來,考慮到小平同志年事 已高,黨內同志不贊成,由我負責去做工作。」當時鄧大人隱忍不發,幾天以後王 震跑到中央黨校作報告說:「現在有人要鄧小平同志下,我們老同志都反對,誰要 鄧小平下誰就是第三種人。」(第三種人是指文革中搞打砸搶的四人幫爪牙。)果然 ,一九八七年初,由薄一波、王震等人主持的「生活座談會」,會上薄一波等發難 揭發胡藉口排擠鄧小平,構成他下台的罪證之一。胡耀邦在這個問題上同樣闖了禍 。 一九八六年十一月五日,《深圳工人報》繼《深圳青年報》後也遭查禁,只因為 該報發表了王若望的《兩極分化的我見——與鄧小平同志商榷》一文,又衝撞了鄧 大人。他曾講過「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這是經濟上鬆綁,值得讚美,但他接著 說:「萬元戶不能太多,要防止貧富懸殊兩極分化」。我批評他,不必為先富起來 的人設限,人家反倒不敢富了,發展商品經濟是一種自由競爭機制,在競爭中總是 優勝劣敗,敗者就相對地窮了,因此兩極分化是自然的正常的現象,不必害怕,而 這一思想仍是平均主義的小農思想。這篇文章又觸犯龍顏,鄧不敢寫文章反駁,只 知道運用權力封殺出版物,在理論上就先輸了一著,更嚴重的是他帶頭侵犯公民的 言論出版自由,公開違反憲法。 一不做,二不休,接著於一九八七年初,黨中央頒布了一號文件,鄧小平點名開 除了王若望、方勵之、劉賓雁的黨籍。其中講到王若望,他說:「上海的王若望猖 狂得很,早就說要開除,為什麼一直沒有辦?上海群眾中傳說中央有個保護層…… 」(引自《鄧小平文選》第三卷195頁,標題為《旗幟鮮明地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 ) 後面這一句,是指的胡耀邦;王、方、劉三人,每隔五天北京電台依次宣佈開除 一名,我居榜首,沒料想剛宣佈王若望以後,半路裡又插進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 (被迫)辭職的決定,看來王若望的自由化株連了「保護層」的總書記了。 鄧在一號文件裡還有一段自賣自誇的話:「我們不是把魏京生抓起來了嗎?難道 中國的名譽就壞了嗎?既然抓了就不放,中國的形象並沒有因此而變壞嘛,我們的 名譽是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不過在新出的《鄧小平文選》第三卷裡,不提魏京生 了,「抓了就不放」這句暴君的語言也刪去了。壓縮成「前幾年,我們不是對那幾 個搞自由化並且觸犯了刑律的人依法處理了嗎?」十四年半的官司快到頭了,鄧忽 然鬆口,大概已覺察「我們的名譽越來越壞了吧?」 正是鄧的「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要反他十年」(後來,他又把年限加了一倍,以表 明他的頑固和堅決),一系列的倒行逆施的決策相繼出籠,直至他下令軍隊向學生流 血鎮壓,再加此人的妄自尊大,眶眥必報,毫無政治家風度,鄧終於成為十手所指 ,十目所視的「焦點人物」!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毛死後,華國鋒登基,這時鄧小平因第一次天安門事件被毛攆下台,軟禁在北京 某個地方。華國鋒在粉碎「四人幫」事件中立了頭功,他的權威如日中天。被毛打 下去的老幹部幾乎都解放了,唯有鄧小平還是靠邊站。一九七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華國鋒在聽了宣傳系統匯報時說:「目前主要是批『四人幫』,也要批鄧,一定 要注意毛澤東主席批准過的、講過的不能批。」 這確實是華國鋒的失策,他有「兩個凡是」的觀點,「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決策, 我們都堅決擁護;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們始終不渝地遵循。」「兩個凡是」原是 對毛的臨終囑咐:「你辦事,我放心」和「照既定方針辦」的忠誠的體現,華國鋒 堅持「兩個凡是」,也帶有阻斷強勁對手與他競爭的用心。鄧小平要獲得權力首先 要給天安門事件平反,因「批鄧運動」原是毛生前把鄧作為大刮右傾翻案風的黑手 ,戴上不肯改悔的走資派的帽子。鄧小平在粉碎「四人幫」後的第三天就寫了一封 肉麻吹捧華國鋒的信,其中說:「我衷心地擁護黨中央關於由華國鋒同志擔任黨中 央主席和軍委主席的決定。……不僅在政治上、思想上國鋒同志是最適合的毛主席 的接班人,就年齡來說可以使無產階級領導的穩定性至少可以保證十五年或二十年 之久,這對全黨全軍全國人民來說是何等重要啊。……我同全國人民一樣對這偉大 鬥爭的勝利由衷感到萬分喜悅,情不自禁地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此信和他 另一封呈華主席的信於一九七七年五月作為中共中央十五號文件傳達全黨。)這是玩 的「將欲取之,必先予之」的權術。 直至一九七七年七月的十屆三中全會,鄧小平復出,成為黨中央副主席和軍委副 主席,這時鄧大權在握,開始覬覦最高權力,他是採取迂迴戰術,打民意牌從三個 方面剝奪華的權力,一是在十一屆三中全會上,通過增設中共中央書記處,架空華 國鋒;第二,通過團中央的胡耀邦,在北京西單牆張貼大字報,鼓勵徐文立、王軍 濤、魏京生、劉青等一批滿腔熱血的青年寫大字報,矛頭針對華主席和汪東興。鄧 小平在一九七八年一月二十六日接見日本社民黨委員長時說:「寫大字報是我國憲 法允許的,我們沒有權力否定或批判群眾發揚民主、貼大字報,群眾有氣就讓他們 出。」三天後,一個加拿大記者在民主牆前轉達了鄧小平談話內容:「民主牆就是 一個好東西。」當時群情振奮,一片歡呼聲。沒有多久,當民主牆出現魏京生的兩 張大字報,那內容直指鄧小平,他盛怒之下,就下令逮捕魏京生、傅月華和徐文立 、劉青,任畹町等,魏和徐判了高達十五年徒刑,劉、傅各判三年,劉青因在獄中 將他控告文章交國外發表,又加刑八年。南方省市響應「北京之春」民主牆的青年 也一網打盡,關進監獄的民主人士至少百人以上。 第三,在胡耀邦的倡議下,集合了二百多人的文化界代表人物,開了四十三天的 「理論務虛會」,批判毛澤東各項錯誤的言論相當激烈,分散在五個會場都產生了 兩派對立的分歧,一派以於光遠、胡績偉、孫冶方、王若水等屬於自由派;一方以 胡喬木、熊復、胡繩、鄧力群等為頑固派(又稱極左派)。學術界稱理論務虛會是第 二次思想解放。 臨了還得由鄧小平來作總結性發言,這就是臭名昭著的「四項原則」的出籠,證 實了他是堅定地站在頑固派這一邊。在這個總結發言裡,他順便給西單民主牆潑冷 水,說什麼:「西單民主牆和民辦刊物同台灣以及國外勢力相勾結,同社會上流氓 組織以及『四人幫』黨羽相勾結,公開反對無產階級專政。」 「四人幫」粉碎後,全國思想一度活躍,民主勢力抬頭,本來出現改弦更張,否 極泰來的大好形勢,被鄧小平等一小撮頑固派的反動思潮打下去了。 鄧起初打的民意牌,說了不少好聽的話,客觀上推進了民主運動的發展,可惜開 花未有結果,當群眾運動越出了恩賜民主的界限,觸犯了一黨專制的權威,他就露 出了暴君的面目。西單民主牆首先抓魏京生、徐文立、傅月華開刀,並不是他們的 言論過激,而是鄧小平抓住把柄撕下臉皮化友為敵,一闊臉就變(魯迅語)。這時已 罷黜了華國鋒,他躍升為事實上的太上皇。民意牌已經不需要了,正如他曾經向華 國鋒發誓「至少可以保證十五年至二十五年之久的穩定性」早就拋在腦後一樣。 古語云: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翻手為雲,復手為雨,鄧小平的一生可以當之無 愧矣! 歷史的罪人 當外界紛紛讚頌鄧小平是改革派,是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我在鄧小平發表南巡 講話一個月後,即向《聯合報》(一九九二年四月十三日)指出鄧的講話不是救國, 而是救黨,他所說的開放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雖值得歡迎,但反映了鄧的歷史的階級 局限性。他絕不是戈爾巴喬夫式的改革派。 看透了上述「翻手為雲,復手為雨」的鄧小平的本質,再來研究他提出「一國兩 制,五十年不變」,也就不會上當受騙了。我們從香港的基本法裡,就可以看出, 已埋下在政治上「一國」不能「兩制」的定時炸彈,只要看一下今年九月二十四日 所有黨報刊出十一年前鄧對撒切爾夫人氣勢洶洶的談話(刊登於北京申辦奧運會告吹 的同一天)其中就透出不祥的消息。 「五十年不變」,這句話就是哄人的(中共政權是否能存活至九七年,都是個未知 數)。目下離九七年還有四年,中共的一「制」(即專制體制)就大踏步地進軍香港了 ,港人已發現「兩制」是假,「一國」是真。 與鄧共事多年的毛澤東,對他有深刻的瞭解,當鄧在文革中被定性為二號走資派 ,周恩來舉薦鄧小平復出,任副總理兼軍委總參謀長,毛向十大軍區司令員介紹鄧 小平時說:「小平同志柔中有剛,棉裡藏針,人才難得。」「棉裡藏針」是貶詞, 毛脫口而出不是沒有來由的,例如「一國兩制」是「棉」,兩制即藏著「針」也。 再如:理論務虛會是「棉」,四項原則即是「針」了。 鄧小平於一九九二年一月發表的南巡講話,他說:「中國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 止左,」這話引得知識分子和黨的幹部大為振奮,因為防右,便意味著災難和黨性 ,反左即等於寬鬆和人性。 從鄧的一生表現來看,有時他反左,有時他是反右的,但總的來說,他立足於斯 大林、毛澤東極左的立場,反右是他的本行,是他的人生觀和特長;偶爾提反左只 是虛幌一槍,或者是為了搞平衡的權宜之計,就像他打民意牌並不是真的實行民主 一樣;即以他發表「主要是反左」以來,他的反左並不徹底,最明顯的事實:國內 出版了幾本反左為主題的書,剛發行便遭查禁;並繼續侵犯人權,逮捕民運人士等 等。 鄧小平一生中的傑出表現,受到毛的青睞,是在鄧作為反右運動的總指揮,一九 五七年兼任反右辦公室主任時期,毛是輿論發動、四處遊說,誘人上鉤,鄧小平則 具體執行,拉網圍捕,我們且看他當年如何部署抓右派的一篇講話: 「這次反右鬥爭,主要是在資產階級和知識分子的範圍內進行,其中包括工商界 、民主黨派、教育界、新聞出版界、文藝界、科學技術界、衛生界、國家機關工作 人員、大學生等……對於敵人,要進行堅決鬥爭,要用揭露、孤立、分化的方法, 在這次鬥爭中,一些同志表現出比較嚴重的溫情主義,特別是對一些應該劃為右派 的老黨員更加惋惜、心軟,下不了手,這種情緒必須加以克服。」他對反右,唯恐 有漏網之魚,唯恐手軟,反右總指揮怎能轉化為「反左英雄」呢? 拿我自己的經歷作為例子:在「鄧辦」批判了對老黨員不可手軟,我在他講話後 一個月(一九五七年十月)即被定性為大右派,頭一條罪狀:指責我在公開場合講了 「黨內有黨,黨外有派」,這是分裂黨的反革命煽動。(刊於一九五七年十月二十日 《解放日報》的頭版頭條,其實這是毛的兩句名言。)接著我的兩個兄弟也劃為右派 ,小兄弟雷華在軍隊裡服役,中央明令軍隊裡不搞反右運動,但他受哥哥的株連, 也被打成右派,開除軍籍,被押解回鄉交群眾監督勞動。 王蒙初出茅廬,寫了一篇小說《組織部新來的年輕人》,毛看了稱道這個作品, 很不錯嘛。但鄧的革命徹底性仍把王蒙打成右派,這不是明顯的表現了毛、鄧之間 的矛盾嗎?只能說,鄧比毛的反右更徹底。 毛在一次談話裡講了「知識分子中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是極少數,大約只有百分之 五。」於是鄧小平把毛的聖旨往下層層攤派,毛只是想當然報出個概數,既未言明 百分之五是全國的,還是各省、縣以及基層單位的,各級黨委就在「鄧辦」下達模 糊數學裡盡量加碼,表現其階級鬥爭的積極性和革命性,揪出右派越多越好。」 這裡舉一個傳為笑談的故事,發生在我的老家常州市。市委第一批報上去的右派 數字不足百分之五,本市有個智叟,出了個餿主意:由教育局出面大排宴席請四百 多名中小學教師,每桌安排一個引蛇出洞的領導幹部作陪,還配備一名記錄員,當 男女老師在酒足飯飽之餘,口吐真言,市委又補報了兩百多名右派,大大超過百分 之五的原定數字,不到一星期,男女教師發現自己和許多同事們同登右派黑榜,才 大呼上當,大罵教育局請客是殺雞宴和吃喪飯。 按照五百萬名知識分子的基數,百分之五的右派只有二十五萬人。(按上頭頒布數 字指標去抓莫須有的敵人,這在中外古今也是天大的笑話。)事實上在一九五七、一 九五八兩年中打了四十五萬至五十萬的右派分子(已佔百分之十了),可謂戰果輝煌 !中共黨報社論的標題叫做「打退右派的猖狂進攻!」究竟誰「猖狂」呢? 一九七八年,黨的三中全會,通過了平反文革中冤、假、錯案的決定,這時領導 層中有葉劍英、習仲勳、黃克誠、胡耀邦、李維漢等積極主張,應著手為二十年前 被打成的右派平反,否則很難調動知識分子的積極性,打成右派的也紛紛投書黨中 央喊冤叫屈;這時鄧小平跳出來獨排眾議,寫了長長的一封信給政治局,其中說: 「反右派鬥爭還是對的,當時知識分子中趁匈牙利事件掀起一股反共思潮,如果不 打下去後患不堪設想,如果把右派平反與文革中的平反冤假錯案一視同仁,同時進 行,那就把平反的矛頭直指毛主席,使『四人幫』與毛主席混為一談,請勿忘了『 投鼠忌器』的古訓。」這封信頗投合老一輩革命家的心理,鄧的警告把幾位力主給 右派平反的老人鎮住了。當時由胡耀邦任總書記,重要決策還得幕後太上皇鄧小平 的點頭;在鄧的授意下,發明出一個新詞「改正」來代替「平反」,並保留十多名 右派不摘帽,證明他們確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我記得有羅隆基、章伯鈞、孫大雨 、儲安平、王造時、彭文應、陳仁炳、林希翎、張孟聞等。為此,由鄧小平公開發 表談話:當年反右的大方向還是正確的,錯只錯在擴大化了。 為著表明「改正」與「平反」的差別,特別給改正右派的決定書上留下個尾巴: 「本人在大鳴大放中雖有過反黨言論,但只屬於人民內部的思想問題,本人已接受 教訓……」 如果說,毛在發動反右運動是歷史上的頭號元兇,鄧小平則是二號幫兇。二十年 後為右派平反,本來是件好事,卻表現出拖泥帶水,半推半就,弄出個「改正右派 」的新花樣,這時,鄧小平升格為歷史罪人了。其實,他保住毛的名聲,也就是保 他自己,投鼠忌器的「器」裡也有鄧的一份。毛一生是不肯認錯的,鄧也是如此, 而且還給死了的毛澤東遮醜! 嚴打運動大開殺戒 大家熟悉一九八九年鄧小平調動軍隊對學生施行大屠殺,不大知道他早在一九八 三年就大開殺戒,他吹噓「一九八八三年我只做了一件事:打擊刑事犯罪分子。」 《鄧小平文選》第三卷中就有一篇「嚴厲打擊刑事犯罪活動」(簡稱「嚴打運動」) 時指示公安部負責人的殺氣騰騰的談話:「為什麼不可以組織一次、二次、三次嚴 厲打擊刑事犯罪活動的戰役?每個大中城市都要在三年內組織幾次戰役。對嚴重刑 事犯罪分子,包括殺人犯、搶劫犯、流氓犯罪團伙份子,教唆犯,必須依法殺一批 ,有些長期關起來,還要不斷地打擊,冒出一批抓一批。」統觀「指示」全文,沒 一句講到要依法辦案,防止冤枉無辜。 太上皇親自抓「嚴打」,各地公安部門就雷厲風行大抓特抓起來,首先又是佈置 大中城市的指標數字,我知道北京、上海兩市各抓四萬人,為了「從重從快」,公 、檢、法三個衙門合署辦公,被告不許請律師,大多數連開庭也免了,判死刑犯本 有十天的上訴期,嚴打期間壓縮為三天,等於取消了死刑犯最後上訴的權利,照鄧 大人的「組織幾個戰役」的用語,判死刑同樣採取軍事術語,叫做「速戰速決」。 使城市居民奔走相告:「紅色恐怖來了!」 僅僅統計連續兩次拉網戰役,全國就逮捕了兩百萬人,牢獄關不下,甚至關在倉 庫或閒置的街道工廠裡。據林長盛的朋友看見人大常委的一份絕密件,一九八三年 被鎮壓的各類刑事犯就有九十六萬人,是「六四」大屠殺遭槍殺的九百六十倍。流 氓犯、教唆犯的概念沒有明確界定,根據被殺被判重刑的若干案例分析,許多根本 算不得犯罪,大都是男女性關係上出了問題,以共產主義道德的高標準橫加罪名。 南市人民路一家街道工廠的運輸工陳某,刑滿釋放不到一年,老老實實在廠裡做 苦力,只因天熱,他與一名婦女一前一後拉一輛膠輪車,在停車時,空車的車槓有 一頭往上翹,剛巧撩起女工單薄的上衣,很快吸引了好事之徒圍觀,陳趕過去壓下 翹起的車把,據說觀眾中有人取笑陳吃婦女的豆腐,陳還回罵了幾句,就是這樣平 凡的事件,法院竟將他判為死罪,還登了報說他當街猥褻婦女。 「嚴打」拉網還把上海一位作家的女兒也抓了去,因她找愛人中換了三個人,其 中一人是街道婦女主任的兒子,失戀後廢寢忘食,婦聯主任向派出所指控女方是「 拉三」,(滬語:羞辱愛情上不正派的女子的貶語。)抓走以後,不到一個星期便判 刑六年。 劉青在「罪犯與犯罪」一文(《中國之春》一九九二年十一月號)中介紹,西安的 「嚴打」是一場瘋狂的虐殺:一件案子就捕捉了三百餘青少年,為首的是一個中年 婦女馬燕秦,她家曾聚集了一群青少年,有時舉行聯歡會或舞會,在八二年公安派 出所就尋過她,她向公安人員坦白了與幾個青年發生性關係。事情已成過去,過了 一年該市公安局便把此案當做「大案要案」,把所有參與舞會的三百多人都作為流 氓犯判刑,馬燕秦、亢三虎、五條龍判處死刑,(亢三虎還不足法定年齡,槍斃時加 大年齡到十八歲。)跟劉青關在一個牢房的,有三人判「死緩」,有兩名判無期。劉 青還介紹了一位不足十八歲的少年要求入團,曾向團組織坦白,他在十四歲那年曾 和兩名幼女有過性行為,為了湊足上級的數字吧,結果就根據他坦白的材料,在八 三年將他處以死刑。 鄧小平為什麼作出「嚴打」的「殺人如草不聞聲」的決定呢?香港一家期刊曾有 《鄧小平×××遇險》的報導,講起鄧從北戴河度假回京,乘車路過一個山口,遇 上一夥強人攔劫,幸由警衛車上的軍人鳴槍解圍。鄧在車子裡大發雷霆,回到北京 ,即指示彭真和政法委員部署嚴打戰役。 毛澤東、鄧小平統治中國達半個世紀,他們的政績無非是殺人如麻(僅毛時代被殺 的中國人是希特勒屠殺猶太人的八倍),冤獄遍地,謊話連篇,侵犯人權的罪行層出 不窮。似乎中共兩代領袖皆具有凶殘、偽善的性格。其實形成這種性格主要是黨的 意識形態和專制王國的政治體制的產物!特別在一九八九年以後,中國人民已覺悟 到只有早日結束一黨暴政,實行民主政體,才能防止再出現第三第四個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