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知識分子都是娼妓嗎？ ——與馬悲鳴先生商榷 ·馮 源· 讀了馬悲鳴先生的大作《收買人格的免費高等教育》(《中國之春》一零九期)與 徐明旭先生的反駁文章《免費高教制是變相的奴隸制》(《中國之春》一一一期)及 馬先生的反反駁文章《不是奴隸是娼妓》(《中國之春》一二三期)後，感到馬悲鳴 先生的立論十分偏頗，強詞奪理到了不顧常識的地步。現掠陳淺見，以求引玉之效 。 一、是奴隸還是娼妓？ 徐明旭先生說一九四九年後的中國免費大學生畢業後變成了任人壓搾的奴隸，馬 悲鳴先生說他們不是賣身為奴，而是為妓，變成中共包養的娼妓。奴隸和娼妓都是 被侮辱與被損害者，但奴隸靠自己的體力與機能為生，娼妓則無生產性的技能，只 能出賣自己的色相。馬先生說中國的免費大學生都是娼妓是一種比喻，意味他們並 無真才實學、一技之長，又好偷懶，不願做苦工，只好出賣人格，拍中共的馬屁， 甚至助桀為虐，幫中共整人，即「創造無能，整人有術」(《不是奴隸是娼妓》，以 下引文均見此文)。這種說法是完全錯誤的。 我手頭有一本《中國教育年鑒》，內中有一九八七年中國普通高校各專業學生的 百分比，其中理工醫農林財經各專業佔百分之六十四點七，他們畢業後絕大多數在 國民經濟各部門工作。由於一九四九年前的自費大學生到一九八七年全部超過退休 年齡，所以目前中國的經濟方面的業務骨幹都已由一九四九年後的免費大學生擔任 。假如他們都是些「創造無能、整人有術」的娼妓，中國的經濟早就崩潰了，怎能 取得近年來舉世矚目的成就？ 師範類佔百分之二十五點九，其中政治教育專業培養的政治教師確無真才實學， 稱得上「創造無能，整人有術」，其餘各專業大部分與政治無關，如數理化、外語 、生物、地理、圖書、體育、音樂；少部分如語文、歷史雖與政治密切相關，但其 基礎知識亦有相對獨立性。他們畢業後大都在中學任教，如果都是些「創造無能、 整人有術」的娼妓，中國的中等教育早就完蛋了，怎能培養出足夠數量的合格中學 生供大學挑選？而大學招不到足夠數量的合格新生又怎能培養出足夠數量的合格畢 業生擔任國民經濟的業務骨幹？ 文科佔百分之五點八，政法佔百分之二點二，藝術與體育各佔百分之零點七。他 們中大部分亦是直接間接為經濟服務的，如文科中的秘書、外語類，經濟法律類， 實用藝術類。真正在中共黨政機關與意識形態部門工作，即所謂御用文人是少數， 即便這些人中也有許多是從事一般知識與信息傳播的。而自一九七八年思想解放運 動以來，許多「御用文人」大搞「資產階級自由化」，為八九民運奠定了思想基礎 ，其啟蒙之功不可沒。馬悲鳴先生說：「中共的免費高教是為了培養自己的筆桿子 。」這話毫無根據。從上述高校各專業比例看，中共的免費高教首先是為了培養能 夠為它創造物質財富的價廉物美(低工資、有技能)的理科奴隸，其次是為了培養傳 授一般文化知識的文科奴隸，直接充當其筆桿子的是極少數，估計僅佔大學畢業生 總數的百分之一、二。「六四」以後，中共下令大幅度減少文史哲各專業招生數， 致使「培養筆桿子」的功能進一步減弱。 由此可見，馬悲鳴先生在邏輯上犯了「以偏概全」，以少數、部分代替全體的錯 誤(須知他作的都是不帶限制詞的全稱判斷)。他還舉徐明旭先生的小說《調動》中 的主角為逃脫土皇帝的魔掌而被迫給人事科長老婆配種為例，證明中國知識分子都 是娼妓，這就是以個別代表一般了。美國大學生也有賣淫的，我們能說美國大學生 都是娼妓嗎？ 二、腦體倒掛是改革的正道嗎？ 馬悲鳴先生說美國的熟練技術工人的工資高於一般大學教授，這又是以偏概全。 美國白領的平均工資遠高於藍領，這是不爭的事實。否則美國人自費讀大學豈不都 是天下的傻瓜？而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科研人員、醫生、教師的收入遠低於同齡 工人，即便是國營企業的科技人員的收入也與工人相去無幾，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這就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腦體倒掛。馬先生說這才是「改革的正道」，因為在市場 經濟中「誰創造的價值大，誰實現的價值多，誰就自然多掙」。 這裡涉及對價值的看法。眾所周知，研究基礎科學、講授基礎知識以及從事某些 文化、社會事業如交響樂、芭蕾舞、文藝學、歷史學、哲學、博物學、圖書館、環 境生態保護等等，並不能在市場上賣大價錢，因為他們創造的是看不見的精神價值 ，無法象牛肉海鮮那樣論磅出售，但誰也不能說他們沒有創造價值或創造的價值不 如木匠、鐵匠、泥水匠、剃頭匠大。 在美國，上述文教社會事業一靠政府撥款，二靠財團、企業贊助。一般而言，美 國的小學教師平均收入仍高於藍領工人，這是因為美國政府的決策者與實業界大亨 都是讀過大學的文明人，懂得精神財富的價值。而中國政府的決策者則是靠槍桿子 起家的草莽英雄，中國個體大亨則是靠行賄詐騙起家的土財主，根本不知精神價值 為何物，所以中國小學教師的收入是職工中最低的。中國對精神價值創造者的極端 歧視已導致嚴重的教育危機與國民素質急劇下降，物慾橫流，道德淪喪，人口爆炸 ，資源枯竭，環境污染，生態破壞，必將引發更大的危機。中國的人均教育經費與 教師平均收入在世界各國中均占倒數第二。因為中國的教育經費不足國民收入的百 分之三，而世界各國均佔百分之六到七，美國則佔百分之八。這是腦體倒掛的真正 原因，與其說這是改革的正道，不如說這是改革的末路！ 三、知識分子會隨共產黨一起完蛋嗎？ 馬悲鳴先生還聳人聽聞地斷言中國知識分子將隨著共產黨的完蛋而完蛋，這也是 毫無根據的。馬先生的預言建立在毛澤東的理論之上。毛澤東把中國知識分子比作 毛，說他們「解放前」依附在「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民族資本與小生 產者」這「五張皮」上，「解放後」則附在工農及其代表共產黨「一張皮」上，所 以應該低三下四地甘當共產黨的奴才。馬悲鳴先生則說：「中國知識分子作為一個 階層，幾十年來一直寄生在中共幹部系統上。他們的工資絕大多數是按幹部級別訂 立的。這就是古之所謂養士。知識分子作為一個整體來說，既沒有獨立人格，也沒 有獨立謀生能力。過去他們是靠拍共產黨馬屁為生，如今又靠罵共產黨為生。只要 他們的宿主共產黨一垮台，他們馬上就失去混飯吃的靠山而隨著共產黨一起完蛋。 」 由此可見，馬悲鳴先生與毛澤東一樣都還滯留於中古自給自作的小農思維方式之 中。在古代，農民無須知識分子的幫助也可獨立生產，但農民離不開手藝匠，所以 毛澤東說知識分子是靠工農養活的，自己並不創造任何財富。馬先生則說知識分子 寄生在共產黨身上，沒有獨立謀生能力。他們都不懂得現代經濟學關於社會分工與 專業化效益的原理。在現代，任何一個階層(包括農民)離開了其它階層都無法獨立 生產，白領、藍領、教師、科學家、律師、醫生、藝術家等等都是相互依存的，誰 也離不開誰。每個階層都在創造價值，說不上誰依附誰、誰是皮誰是毛。要說誰養 活誰，每個職業都在養活其它職業，同時又被其它職業所養活。也只有在中國這樣 文化落後、共產黨專制的國家裡才有一個與工農相對獨立的知識分子階層，才有所 謂知識分子問題。在歐美日本並不存在這樣的知識分子階層與問題。美國人有時用 intellectual這個詞指稱職業思想家，中國人把它譯成知識分子，以之包羅中專畢 業生，是十分錯誤的。本文為照顧中國國情，按國人習慣把大學畢業生稱為知識分 子。 在中國建立了健全的市場經濟與民主政府後，不必說有真才實學的理科知識分子 將會像美國同行那樣獲得優厚的報酬(無真才實學的大學畢業生不算知識分子，他們 拿低工資不算腦體倒掛)；就是有真才實學的文科知識分子也不會失業。因為民主政 府必然會像美國那樣普及高中教育，這就需要成千上萬教師。須知中共目前連小學 都未能普及，每年有三百萬兒童未入學校，還有四百萬「流生」(入學後不久即退學 的學生)。小學畢業生只有三分之二能升初中，卻有二百萬「流生」。初中畢業生只 有三分之一能升高中。每年新增文盲達一千多萬。中國還有三分之二的中小學教師 不合格。雖然中共的全國人大早在一九八六年通過了九年制義務教育法(比日本晚了 一百年，比美國晚了一百三十四年)，至今中小學仍要收費(只有藏族不收)。中共有 錢造核武器、上三峽工程，公費大請客，卻無錢實施它自己的法律，這樣的政府也 有臉叫政府嗎？ 所以中共完蛋後，全部文科知識分子都去教書也遠遠不夠。即便是中共的御用文 人，只要願意棄政從教，也不愁沒出路。當然要對他們嚴格考核，無真才實學的一 律淘汰。在過去四十多年裡，中國知識分子受盡了中共的迫害與壓搾。中共完蛋後 ，他們將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