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民運的軍人大有人在 ·費錚鉻· 六四已過去四年半了,但對於一名具有近二十年軍齡的我來說,一種強烈的屈辱 感一直壓在我的心頭,令我不得安寧。是的,當我們的裝甲車和坦克不是開進外敵 進攻的戰場上,而是開到首都北京的街頭;當我們的鮮血不是流在保衛疆土的廝殺 中,而是流在憤怒的北京市民的棍棒、石塊之下時,我們還有什麼軍人的榮譽可言 ?這裡,我將自己所知道和親身經歷的幾件人和事記錄下來,以減輕我心頭的重壓 。 有這麼一個軍官,當他得知所屬部隊即將開往北京協助執行戒嚴令時,他立刻將 消息通過他在某大學讀書的兒子告訴了瀋陽的市高校自治聯合會,並說明了該部從 遼寧大石橋一帶乘火車前往北京地區,除非鐵路運輸出現問題,二十七號將到達預 定位置。這其中的暗示是再明白不過了。當裝備部門的軍官向他請示帶多少基數的 彈藥時,他狠狠的訓斥道:「你們以為是去中蘇邊境打仗呀!我們是去北京地區, 協助維持首都的秩序,帶彈藥幹什麼去?!」當後來軍委主席鄧小平親自授予了在 北京地區死亡的十名士兵為共和國衛士的稱號,總政治部組織了一個英雄事跡報告 團,要求去該部隊巡@27報告時,這位軍官以軍訓太忙,而婉言謝絕,私下裡卻對我 說,當年在珍寶島流血犧牲的孫玉國們沒有得到共和國衛士的光榮稱號,在首都北 京放槍的卻成了共和國衛士,實在是軍人的奇恥大辱! 還有這麼一位中校軍官,當黑龍江大學在八九年五月中旬成立學生自治會時,他 通過一位老教授的介紹,隱去了軍官的身份,以老校友的身份到自治會中任總顧問 ,以其軍人的訓練有素、組織指揮能力協助學生會組織遊行示威,並為該校學生會 辦的「自由牆」寫了開牆的第一篇文章《自由民主宣言》。六月三日晚從北京傳來 屠殺的消息後,他第二天一早乘出租車去到位於哈爾濱市郊的飛機製造公司,與該 公司的工會聯繫,動員了幾卡車工人上街遊行示威,罷工罷市以抗議北京的大屠殺 ,然後又一道與學生們去到哈爾濱全國有名的三大動力工廠(鍋爐廠、汽輪廠、電機 廠)動員總罷工,當他發現效果不理想後,當晚在他的建議下,學生們決定於六月五 號以癱瘓全市的交通以達到促請罷工、罷市抗議北京大屠殺的效果,於是組織學生 去哈爾濱市各主要道路口設置路障,並由學生們跪在十字路口以感化市民,因而使 哈爾濱罷工、罷市達四天之久,配合了全國的抗議行動。這位軍官又在九零年一月 十一日北京地區結束戒嚴時給當時的軍委主席鄧小平寫信,反對軍隊向學生開槍, 要求軍隊非黨化、非政治化,歸國家所有。他因此而遭到了政治迫害,開除了黨籍 ,逐出了軍隊。 還有這麼一位士兵,他將自己由每月十幾元錢的津貼費裡省下來的一百元錢親自 送到離營地最近的黑龍江大學,捐給學生自治會,買紙和筆墨用。他還告訴學生他 所屬的二十三集團軍六十九師已奉命進入了一級戰備狀態,隨後準備開去北京地區 ,在離開前他向學生們表示,他絕不向兄弟姐妹們開槍,並寫了一張匿名的軍人支 持學生民主運動的大字報。 這就是當時的軍心。我想,在當時除了少數專制寡頭外,爭民主爭自由之心,人 皆有之。中國缺少的是戈爾巴喬夫、葉立欽式的人物,如果有人能像葉立欽一樣登 高一呼,北京就會像莫斯科一樣,軍隊會調轉槍口,對準少數專制寡頭們,那麼八 九年民主運動的結果完全會是另一個樣。所以我認為軍人不是民主事業的對立面, 而是民主化進程中的同路人和生力軍。他們一定會在適當的時機洗刷掉強加在他們 身上的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