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深思的俄國大選 (莫斯科) 曉峰 讓娜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十二日是俄羅斯人全民公決新憲法，選舉聯邦議會議員和國家 「杜馬」議員的日子。每一個莫斯科人今天要投出五張選票，以表示他贊成還是反 對新憲法，擁護還是不擁護民主改革力量。 莫斯科的冬天，早晨八點鐘天剛朦朦亮。九點多鐘，下起了大雪，北風呼嘯，街 上行人寥寥無幾。當我們向公共汽車站等車的人們打聽選舉站時，沒有人能指出選 舉站的地址，得到的卻是冷淡而驚奇的目光，預示著人們對選舉普遍地漠不關心。 早上十點半我們來到了莫斯科大學附近的二二九四號選舉站，這裡已經聚集了許 多前來參加投票的俄羅斯人，其中還有一位八十八歲的老頭，由老太太扶著，一大 早就趕了來。我們環顧投票大廳，發現投票者中，老年人居多，被人們普遍認為支 持民主改革的青年人不多。事後我問過一位國際關係學院的學生，他說：人們對投 票已經厭倦了，他雖然支持民主力量，但他卻沒去投票。 二二九四號選舉站共有兩千一百多位選民，到早上十點半已有一百五十多位選民 投了票，我們在那裡是逗留到中午十二點十五分，投票人數已達到四百五十人。據 選舉站主席介紹，這次投票比上次支持葉立欽總統的公民投票要踴躍。十二點三十 分我們來到二二九五號選舉站，這個選舉站負責一千七百四十九位選民的選舉，當 時已經有三百三十二位選民投了票。十三點三十分，我們趕到了市中心的大尼基特 斯卡婭街十九號，一號選舉站，這個選舉站負責一千五百八十四位選民的投票，投 票人數已達三百七十二位。按照莫斯科的規定，投票時間從早上八點到晚上二十二 點，由此推算，投票率最多也只能達到百分之六十，有很大一部分莫斯科人，表現 出對政治不感興趣。 我們所見到的俄羅斯選舉，大大有別於中國國內的選舉。這裡沒有居民委員會的 幹部到老百姓家中去「哄」、去「趕」。去不去參加選舉，完全由自己決定，人們 不會因此而受到任何壓力。我們在「大學」地鐵站附近遇到一位俄國老夫妻，他們 公開說：從一九八五年起他們就沒參加過選舉，任何結果都不能改善人們的生活。 在每一個投票站都設有隔離間，人們寫選票可以在隔離間內，獨自考慮，也可以在 寫字檯旁一家人商量著寫，看不到有任何人干預選民的自由意志。這裡實行的是差 額選舉，在二二九四號選舉站和二二九五號選舉站，國家「杜馬」候選人多達十五 位，選民也只能選舉一位。每個選舉站的出口處，設有小賣部，考究一點的還設有 臨時咖啡廳。人們選舉完了以後，可以在這裡稍事休息，或者替孩子們選一些節日 食品。這使選舉站的氣氛顯得極為和諧。我們開始以為這裡出售的食品是優待選民 的，仔細看了一下貨價，發現全部食品、飲料價格均與市場價格相同，沒有發現任 何不正常的現象。 前來投票的俄國人非常珍視自己的權利，他們都認真地表達自己的意見。在三個 選舉站我們分別採訪了二十多位選民，得到的印象是絕大多數選民支持俄國七十年 來的第一部民主憲法。但是也有個別人反對新憲法，他們以為憲法賦予總統的權力 太大了，擔心出現俄國的「皮諾切特」。選民最關心的問題是經過這次選舉，俄國 的經濟形勢是否會徹底好轉。我們所詢問的選民都表示希望國內經濟情況迅速好轉 ，但只有半數人相信，改革力量會在短期內使俄國經濟情況好轉。一位商人見解獨 特，他說：只有過去的那些「老共」都下台，俄國經濟才會好轉。我們問他葉立欽 是否也屬於他認為的「老共」，他說「當然」。對於俄國經濟不景氣的原因，選民 們有兩種意見。一位工程師說：俄國經濟元氣大傷是共產黨七十年統治的結果，他 相信民主改革力量上台，情況會迅速好轉。但另一位工程師卻說：俄國經濟情況不 佳，過去和現在的當權者都有責任，也許這就是很多選民不相信俄國經濟迅速好轉 的原因。選舉共產黨的票估計不會太少，我們採訪的選民有四位支持共產黨，但三 位是退休人員，而各種民主黨派林立，除蓋達爾領導的「俄羅斯選舉」外，還有十 二個黨派和不少的獨立候選人，因而民主力量的得票率必定非常分散。 十二月十三日，選舉結果初步揭曉。自由民主黨出人意外地獨佔鰲頭，得票率達 百分之二十四。「俄羅斯選擇」得票率為百分之十四，已經失去聯合各種民主力量 控制議會多數的可能。共產黨得票本佔第三位，它若與自由民主黨結盟，將左右俄 國政局。一時間，世界各國和俄國政界都驚呼，要防止法西斯上台，俄國政局前途 暗淡。 我接觸到的俄國知識分子和普通百姓，也都異口同聲稱自由民主黨黨魁希利諾夫斯 基是一個法西斯份子，不知道這個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的黨因為開了不少空頭 支票，所以獲勝，然而當我們在「克雷拉特斯科耶」地鐵站向一位六十歲左右的人 瞭解他對選舉結果的看法時，他告訴我們：因為共產黨不能解決俄國問題，葉立欽 也不能解決俄國問題，人們把選票投給自由民主黨是必然的。他很自豪地告訴我們 ，他支持希利諾夫斯基。 希利諾夫斯基的自由民主黨競選口號是建設大俄羅斯，捍衛俄羅斯利益。面對分 崩離析的蘇聯帝國，面對百業待興的俄羅斯，以這一振奮人心的口號喚起俄羅斯人 的民族自豪感，取得民眾的信任，應該說是預料之中的。至於自由民主黨是否是法 西斯黨，希利諾夫斯基本人已經否認，而且俄羅斯人希望俄羅斯強盛，也是情理之 中的事情，人們不妨拭目以待，不必過早地下結論。不過目前希利諾夫斯基已經宣 布要競選總統，新憲法賦予總統的權利極大，希利諾夫斯基一旦當上總統，借助於 他在議會的多數，左右俄國政局的能量將不可低估。 此次選舉共產黨的口號是「國家統一，國家和平，家家安好」，一反過去凌駕於 俄國百姓之上的集權主義者的形象。為了取得政權，所有共產主義的口號都已經暫 時被拋棄了。它利用人們的懷舊心理，在中老年人中爭取支持，獲得相當數量的選 票也不足為奇。為了適應新憲法，為了自身的生存，俄國共產黨向社會民主黨轉化 或者向民族主義靠攏都是有可能的。不過俄國有些百姓認為，新的共產黨領袖日崗 諾夫是一個比較現實的人，不太可能與希利諾夫斯基合作。 俄羅斯民主改革力量在此次選舉中沒有採取聯合行動當然是失敗的原因之一。然 而改革派從戈爾巴喬夫時代以來一直軟弱無力，每當關鍵時刻，優柔寡斷，爭論不 休，不能及時扭轉乾坤，結果政治改革雖然先行，卻屢屢沒能帶來經濟改革的大好 勢頭，致使俄羅斯人對改革派逐漸喪失信心，恐怕是此次選舉失敗的根本原因。 俄羅斯民主改革的經驗教訓，對於仍然處於共產黨極權統治下的中國民眾來說， 對於海內外從事民主運動的有識之士來說，都是值得認真思考和借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