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六四綠卡」返鄉大軍 ·張 潮· 去年以來，旅美學人手持因「六四」而獲益的綠卡，紛紛回國。其規模之大、范 圍之廣，已成為海內外議論的新熱點。可以預見，今年暑假將會有更大一波的返國 潮。觀察與分析這一大潮的特點與影響，有助於全面認識旅美學人的現狀，並正確 界定這批學子在未來中國的角色。 一、返鄉大軍的特點 與建國初大批留美學人擁抱新中國相比，這批「六四綠卡」返鄉大軍存在獨特的 三大特點。 其一是試探性、短期性與過渡性並舉。多年來對回中國大陸的疑慮、擔憂及不安 全感，隨著一紙綠卡的到手，頓時消失。綠卡起到了有壯膽作用。而且自「六四」 以來，許多旅美學人弱化了與國內社會的各種聯繫。為了重新瞭解中國，觀察社會 ，這批返鄉大軍的投石問路之傾向，十分明顯。他們既想測試國內各個方面對留學 人員的真實反映，測試自己對變動中之中國的感覺，更想借此重新尋求留學生在當 今中國社會中的定位。 這種試探性，決定了他們返鄉回國的短期性與臨時性。絕大多數返鄉成員皆不准 備結束留洋生活，他們以一種外來客的心態，手持回程機票，短期探親，希望在相 當一段時間內，保持來來去去的狀態。 但這些試探性、短期性的回國特點，並不排斥積極的過渡性意義。一旦短期的試 探成功，將有助於這批學人完成從僑居到歸國的過渡。因此，這些試探性、短期性 及過渡性的行為，是眾多返鄉大軍心路歷程的必經階段與合理選擇，更是國內各界 值得高度重視與善加鼓勵的。 但是過渡性本身存在著雙重結果的可能。一方面，這批跟著感覺走的學人有可能 在此次返鄉大潮中，找到個人志向與當今中國的結合點，促使他們落葉歸根，徹底 而長期地歸國服務。另方面，在此過渡期中，眾多綠卡大軍也有可能在國內處處不 如心意，普遍出現失望、失意與失落，重又回到美國落地生根。據筆者所知，利用 寒假剛自中國回來的留美學人對中國現狀普遍出現截然相反的反應。一部分人充分 肯定正面的大陸情勢，深為急劇變動中的社會價值、經濟成就、市場繁榮以及無限 機會而讚歎不已；而另一部分人則為物慾橫流、知識貶值、官場腐敗以及貧富鴻溝 等痛心疾首。總之，每人皆有一段不同的故事，不同的故事又將對各自的未來選擇 產生影響。 其二，公私兼顧，進行多層次探索與考察。所謂公私兼顧，即把個人探親與學術 交流、講學計劃和商務投資等相結合。不少返鄉大軍成員在美已經學有所成，中國 舉行的各種學術會議皆有他們的發言權。利用名目繁多的學術會議，實地考察國內 的學術水平，顯然頗有所獲。去年暑期在北京召開的第一屆留學人員生命科學討論 會，吸引了百餘名留美學人自費與會，盛況空前，有助於留學人員加深對國內學術 界的認識。 同時，返鄉大軍積極參與各種名目的回國講學活動，深化大洋兩岸的教學交流。 華盛頓中國問題研究中心自去年十月起，主持發起了中國大陸留美學者回國短期講 學與經濟研究的項目，擬在近兩年內選派五十名學者回國講學，得到熱烈響應。經 濟學會和歷史學會將繼續三年前發起的回國講課計劃，去各自母校匯報多年所學， 以增進彼此瞭解。值得一提的是，近期內全美學自聯組織發起了二次回國講課項目 ，一是以國內重點中學校長為對象，介紹當代教育的前沿成果，宣講教育科技、教 育行政的技巧與功能。雖然名額只有四人，卻獲得五、六十人的回應與報名；二是 以市場經濟為主題，在中國舉行暑期研討班，介紹與講授當代市場經濟的理論與實 踐。 更引人注目的是利用返鄉，積極從事商務考察和投資。鄧小平南巡也推動了留美 學人紛紛下海，他們利用綠卡在手的優勢，普遍經營合資、推銷、咨詢、房地產及 股票各業，聲勢日壯。去年暑期，歐美同學會為了適應留美學人下海的趨勢，在北 京舉行首屆留學生與企業家的聯誼活動，吸引二百多名留學人員，盛況空前。中國 旅美企業家協會則試圖倣傚美國硅谷和台灣新竹，在安徽合肥建立留學生科技園區 ，其他以留美學人為主體的企業團體也紛紛跟進，旨在借留學生之優勢，爭得一塊 發財的天地。諸如此類，既適應了旅美學人自我發展的需要，更為他們未來歸國創 造了條件。 其三是公開與不公開、高姿態與低姿態以及團體與個人互相共存。部分旅美學人 樂於大張旗鼓地回國，以團體的名義、公開的形式和很高的姿態，積極參與國內各 項經貿與學術交流，旨在擴大知名度，引起各有關方面的注意與重視，最大限度地 表現留學生的存在價值。同時借此機會滿足自己的成就感，為今後最終回國創造條 件。 但更多的返鄉學人普遍採取不公開、低姿態的個人回國之方式，悄悄地進出國門 。這批人曾在「六四」期間義憤填膺地譴責中共，並慷慨激昂地表示，李鵬不下台 ，堅決不回國。時隔四、五年，李鵬政權依舊，但熬不過思鄉之苦，在這兩難之中 ，他們希望通過不公開的方式探親訪友，避免不應有的困擾與尷尬。而且，這幾年 來，留美學生普遍出現一個心結，即既希望國富民強，直接參與國家建設，又顧慮 回國後種種不利環境的困擾。所以覺得那種既不願徹底歸國，又大張旗鼓地與官方 拉拉扯扯的人，頗有投機與做秀之嫌。低姿態、非正式、不公開地返鄉，更有助於 真實瞭解中國，確定自己未來的走向和選擇。 二、返鄉大軍的影響 方興未艾的「六四綠卡」返鄉潮，正在對中國大陸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並為藏 龍臥虎的留美學界與中國現代社會的連接與合作，提供了歷史契機。 首先，這一波回國潮重新接起了留美學人與中國社會的紐帶，為留美學子重新認 識中國提供機會。多數手持「六四綠卡」的返鄉者自「六四」以來，皆失去了回國 的機會或興趣。具諷刺意義的是，「六四」屠殺既造就了「六四綠卡」，為留美學 人歸國提供了可能性；同時「六四」事件也促使鄧小平進一步加快經濟改革的步伐 ，彌補血洗天安門的罪責，並由此推動經濟建設走向空前繁榮，這又為留美學人返 鄉提供了必要性。如今，成千上萬的返鄉大軍擁向大陸，為留美學子親身體驗「六 四」後中國的政經情勢，直接接觸社會各界的酸甜苦辣，絕對是一件利多弊少的經 歷。相信多數學人皆會感受到急劇變動和轉型之中的中國，而且這種變動的方向絕 對是符合歷史潮流的，是一種歷史的進步。 在此返鄉過程中，留美學人需要瞭解中國，而更重要的是中國也需要瞭解留學生 。「六四」以後，部分留美學生對最惠國待遇的抵制，部分「六四」精英在海外的 醜態，以及留學生為爭取「六四綠卡」而表現出的不甚崇高的姿態，皆在國人心中 產生了負面影響。通過與父老鄉親直接溝通、真誠交流，想必有助於消除誤會、增 進瞭解，為留學生形象的重建與完善創造條件。 其次，返鄉大軍給國內各界產生了正面的壓力與動力，促進國內各方面工作的改 進。中國官方向來存有葉公好龍的心態，表面上熱烈歡迎留學生歸國，竭盡好龍之 心力。但一旦大規模的返鄉大軍成行，則往往表現出欲愛不能，欲阻不忍的兩難心 態。對此，有關當局一方面明確表示黑名單成員不在歡迎之列，另方面強調不鼓勵 團體活動，不允許基層院校擅自邀請留美學人回國講學。顯然，大批返鄉的綠卡大 軍已給官方增加了精神壓力。同時，留美學人的回國有助於中國大陸的進一步改革 、開放，他們既是土生土長在中國，對中共體制知根知底，又長期深受西方文明的 浸淫，掌握西方最前沿的科技與文化信息，他們的存在是中國走向世界、面向世界 的重要媒介，並將積極影響中國的現代化、市場化的進程與方向。 再次，這批返鄉大軍的成行，對愛國主義賦予了一層新的含義。過去中共認識留 學生的愛國之心，常有一個誤區，以為愛國必須回國，只談回國服務，不談為國服 務。大批「六四」綠卡集團的存在，促使中共改變現行留學生政策，著重利用留學 人員的智力資源，而不是迫使留學人員回國。很顯然，愛國不分地域，更不應分形 式，各人自有自己的角色定位。為國服務的內容遠勝於回國服務的形式。只要旅美 學人有心為國服務，絲毫不影響他們在不同空間愛國、報國作用的發揮。 最後，這批返鄉大軍應是八十年代留美學生回歸中國的前奏，更是二十一世紀初 留學生回國大潮的先聲。留美學人正沿著三大歷史走向，不斷變換著自己的角色與 功能。第一走向是八十年代的大規模單向外流，多出少進，甚至只出不進；第二走 向是九十年代的雙向交流，這批「六四」綠卡返鄉大軍正是這第二走向的先驅；第 三走向是二十一世紀初的正常回流，猶如今日台灣留學生踴躍歸國的盛況。今日返 鄉大軍既是單向外流到一定階段之後的邏輯發展，更是未來正常回流的必要準備。 但所有三階段走向的關鍵是「流」，只有順其所流，暢其所流，才能推動雙向交流 走向正常回流，最終吸引旅美學人葉落歸根，回國定居。 三、結 語 面對一波又一波的返鄉大潮，作為參與其間的留美學人本身，急需建立中華留學 生命運共同體的理念，凝聚推動中國現代化、民主化的共識。為了充分利用留美學 人歸國的人力資源與社會資源，發揮學人的集體力量，筆者提出以下建言： 其一，應積極整合這股返鄉大軍人力與物力。各大學會與團體應利用返鄉，組織 學術、經貿等活動，盡量以團體與項目的名義，推動大陸建設。 其二，應與已回中國定居的留美學生密切配合，利用他們現有的渠道與資源裡應 外合，開展活動，建立留美學生的共同利益集團。 其三，主動與中共高層接觸、對話，反映留美學生的意願與要求，為留美學生最 大限度地實現自我價值，而建立渠道，完善設施。 其四，爭取在一、二年內，在大陸建立為留美學人爭取權益的獨立團體，推動設 立中華留學生節、留學生月等經常性活動，出版中華留學生叢書，拍攝留學生系列 電視片，建立留學生博物館，在北京投資建立留學生科技城和娛樂城。 諸如此類，旨在突顯留學生的地位與實力，積極參與和影響中國現代化的進程， 為第五代留學生在中國社會中寫下輝煌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