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運的規矩與方圓 唐柏橋 最近海外民運接連發生許多讓人頭暈目眩的事，有些甚至可以用「荒謬」兩 字來形容。如果我們再對此視若無睹，民運的整體形像將不可避免地遭到嚴重損傷 。為了維護民運的形像，也為了求教於與我觀點不同的朋友，我想通過申奧期間所 發生的兩件事來談談我對民運應如何確立自己的行為準則的一管之見。 奧運原本不過是一種體育盛會，但這次北京申奧，卻演變成了一場重大國際 事件。其原由是中國的惡劣人權狀況與奧林匹克的和平與友誼精神不符，因而引起 了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與爭議。七月十三日，國際奧委會決定將2008年奧運交由北 京舉辦。 這一決定引起了國際社會的普遍不滿。一些國際人權良心組織如大赦國際、 無疆界記者組織等紛紛發表聲明，或譴責奧委會的這一錯誤決定或表達對中國政府 迫害人權的關注。 部份民運組織如海外聯席會議、全美學自聯、勞改基金會等也發表了類似的 譴責聲明。他們都是為了讓世人更深入地瞭解中共專制暴政的本質，同時藉機向專 橫跋扈的中共強權施加某種壓力。 在此前後，全球各地民運人士包括部份國內民運朋友也紛紛發表了對北京申 奧的看法。雖然各人觀點不盡相同，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大家對中共極權的不 滿與厭惡卻清晰可見。因此我認為，這些不同的觀點都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這也 是開放社會多元並茂的表現。 然而，發生在這期間的其中兩件事令我不能接受。一是奧運舉辦權決定前夕 ，當時在國內的周舵先生等十九名「異議人士」公開發表支持中國申奧的聯合聲明 ；二是當北京當局取得奧運舉辦權後，一位「異議人士」給中共專制政權寄發賀信 。前者令我不能接受的原因是這些人不應該使用聯名信的方式和以「異議人士」之 名。後者則不僅令我不能接受，而且令我極度憤慨。 出於過去對周舵先生的敬重，我認為坦誠地發表我對這份由他發起的聯合聲 明的看法，是最好的方式。我覺得，周舵先生如果有什麼觀點需要表達，完全可以 大大方方地發表出來。他用不著通過徵集他人簽名的方式來強化他的聲音。事實上 ，除了他的名字被公開報導外，其他十八名異議人士姓啥名誰，無人知曉。眾所周 知，簽名活動通常是弱方用來對抗強方，比如民間對付政府的手段，一般是在某種 聲音不夠強大或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的時候而予以使用。周舵等人應該清楚，中國 政府過去一兩年來發動過形形色色的支持申奧的簽名活動，我們稱之為一場群眾運 動也不為過。僅八九民運的發祥地北大校園就發起過萬人簽名活動，報導稱全體北 大師生均「自願」簽名支持申奧活動。他難道還擔心奧委會委員們聽不到來自中國 「民間」的聲音？據來自莫斯科的消息，連那些佩帶記者證的同胞都已肩負起北京 申奧的遊說任務！曾被中共獨裁政權打入大牢的周舵先生又何必來趕這趟熱鬧呢？ 尤其令我不能接受的是，周舵先生在發表這份聲明時稱自己為「異議人士」 。大家知道，由異議人士發表支持政府行為的聯合聲明，其意義與普通民眾對政府 的支持是大不相同的。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除了這次發起支持政府申奧的簽名運 動，周舵先生這些年來似乎並沒有發起過其他的比如要求中國政府釋放政治犯、呼 吁中共放棄專制獨裁之類的簽名活動。既然如此，他為何在沉默了數年之後突然站 出來做出這樣一個有他不多、無他不少的表態，而且還刻意給自己貼上「異議人士 」的標籤呢？他既然對政府的舉動已沒有了異議，又何必再以異議人士自居，而不 稱自己為知識分子或學者？因此對於周舵先生的這一舉動，我表示遺憾與不解。 如果說周舵等人的聯合聲明有討好中共之嫌，那麼另一位自稱「異議人士」 的人向中共專制政權公開寄發賀信則屬於赤裸裸地下跪。如果說周舵先生的舉動也 許是一個策略上的失誤，那麼給中共下跪的這位所謂「異議人士」，則無疑是徹頭 徹尾地賣身投靠。據瞭解，在國際奧委會宣佈北京取得2008奧運的舉辦權後不到半 小時，此人就向各大新聞媒體傳真了這份賀信，並極力吹捧了自己一番(他宣稱自己 來美是江澤民與柯林頓首次會談的結果，見中央社十三日報導)。因此這一新聞迅速 佔據華文媒體的重要版面。部份媒體更是不止一次地重複報導。當我在網上讀到這 則新聞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甚至覺得是有人在惡作劇，戲弄這 位不受人歡迎的「異議人士」。當然，現在包括我在內的多數民運朋友都已知道這 不是一場惡作劇，而是一次早已規劃好了的政治秀。儘管我們不知道此人此舉的真 實目的，但客觀上它確實已經嚴重地傷害了民運的整體形像。 我認為，此人的這一舉動無論從形式或內容上，都是近年來那些有心之人干 下的一系列損傷民運形像的勾當中的頂峰之作，是公然強姦整個民運的行為。這封 充滿對中共的肉麻吹捧的賀信至少在兩個方面給整個民運形像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 失：一，讓部份民眾錯誤地認為民運居然低賤到公然向中共獻媚、乞求充當中共的 第九個民主黨派花瓶；二，讓部份民眾以為民運朋友是其他政治勢力如西方政府、 台灣政府及西藏流亡政府等的附庸品，徹底失去了自主性與民主使命感。需知民運 之所以能在中共的百般圍剿打壓下屹立不倒，皆因為我們始終堅持民主必勝的信念 ，堅持自己的獨立性。因此，只要人們相信民運是由一群沒有民主理想、沒有道德 原則的人所組成，已變成了其他國際力量的附庸，民運就會失去她的生命力。 話說回來，如果此人僅僅以「異議人士」之名，給中共專制政權發出一封不 直接將矛頭對準民運的賀信，我也許只會對此不屑，而不會公開表達我的憤慨。我 憤怒的是此人既然聲稱是就中共獲得奧運舉辦權而發表賀信，卻又在信中大放厥詞 ，藉機毫無根據地抹黑民運一番。這兩者之間簡直是牛馬風不相及。他胡說什麼： 海外民運人士中確有人從某些機構領取經費，在從事反對北京申奧，反對美中兩國 的交流與合作，支持台獨和藏獨等活動，但是，包括他在內的更多民運人士則希望 中國繁榮進步，穩步實現民主轉型(見星島日報14日報導)。諸位不要小看這幾句話 ，它是我所見除來自中共自身以外對民運最嚴重的誣蔑。大家知道，流亡海外的民 運組織，如果沒有外界的經濟支持，是無法與中共展開鬥爭的。實際情形也正是少 數能爭取到經援的組織在對抗中共的暴政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此人將這些民運中的 生力軍統統扣上「從事反對北京申奧，反對美中兩國的交流與合作，支持台獨和藏 獨等活動」的帽子，藉機挑起海內外狂熱民族主義分子與民運人士的對立，其打擊 民運的用意顯而易見。尤其令人可惡的是，此人還憑空扭造這樣一個互為因果的關 系：因為這些民運人士拿某些機構的經費，所以他們「從事反對北京申奧，反對美 中兩國的交流與合作，支持台獨和藏獨等活動」；而他們之所以「「從事反對北京 申奧，反對美中兩國的交流與合作，支持台獨和藏獨等活動」，是為了拿某些機構 的經費。與此同時，他還暗示這些民運人士「不希望中國繁榮進步，穩定實現民主 轉型。」(民運人士的真實情況為何，本人將有另一篇專論發表，在此不再贅述)。 如此公然顛倒黑白，向民運大撥髒水，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家應該還記得，兩年前美國加州西敏市一位越裔，因公開在他的店舖掛出 胡志明像與越南國旗，而遭致成千上萬的越南人強烈譴責的事件。當時數以百計的 越南人連續一個餘月在他的門前舉行大規模抗議集會，險些釀成暴力衝突。最後該 名因遭越南當局迫害而得到美國政治庇護的「異議人士」，不得不被迫取下胡志明 像和越南國旗。這一事件使人們對越南人民有了新的認識。著名政論家凌鋒先生， 當時曾就此事專門撰寫過一篇評論文章，希望這一事件能對海外華人尤其是民運人 士有所啟發，使我們在大是大非問題上敢於公開站出來曠扶正義。可是，當眼下這 位「異議人士」竟然公開發表致中共賀信時，民運隊伍仍然以沉默面對(除徐水良、 胡安寧等少數幾人公開發表了意見)。連一位支持申奧的留學生都在看到新聞後打電 話向我查詢「是否新聞有所誤報。」他納悶異議人士怎麼會、又怎麼敢公開向聲稱 被自己所反對、殘酷迫害異議人士的政權表示祝賀，而並不擔心會遭到其他曾遭到 迫害或正在遭到迫害的民運人士的責罵。對照中越兩國的反對運動，我感慨萬千。 不過，令人稍感安慰的是，網上有一位署名「安魂曲」的網友公開發出了他的怒吼 。他「發誓要做到讓所有民運人士不再將XX視為民運人士為止」──儘管他不一定 能如願所償，但他由此表現出來的錚錚風骨令人感佩。安慰之餘，我又感到些許悲 涼：我們的民運朋友們尤其是被稱為民運領袖的人為什麼在面對如此惡劣與有損民 運形像的事情時毫無反應？難道我們的激情與正氣已被歲月沖刷得一乾二淨了？難 道有人擔心會被扣上「內鬥」的帽子？我認為，我們不能再以沉默來面對如此惡劣 的損傷民運形像的行為。而且我相信，這一次我們的正義之舉不會被視為「內鬥」 ，除非有人早就對我們不懷好意；我更相信，通過公開譴責這種行為，我們不僅不 會損害民運的整體形像，反而會樹立起更正面的形像，因為對這種行徑的公開批評 恰恰說明民運中的絕大多數朋友是有骨氣的，是反對無根據地相互指責的(內鬥)， 是真正在從事結束中共一黨專政、建立民主中國的運動。繼續沉默下去，等待我們 的只會是更多的羞辱。過去我在被關押時曾遇到這樣一個現象：假如一個新人犯(待 審人員)在入監時不能昂首挺過第一頓拳腳，等待他的一定是無窮無盡的苦難歲月。 這樣的事，同樣會在民運中發生。因此，為了維護民運的形像，為了維護自身的尊 嚴，民運朋友們應該公開站出來譴責這種無恥行為。 俗話說，不規矩不成方圓。一場將要改變中國歷史的民主運動，如果沒有一 些基本的行為準則與行事規矩，是不會壯大的。如果我們這些民運中人連這麼一點 起碼的規矩都立不起來，如果我們任由那些從狗洞裡爬進爬出的人招搖過市，這場 運動豈不成了鬧劇？如此以來，一場用無數人的鮮血與生命換來的當代民主運動終 將遭到人民的唾棄，被歷史所遺忘。這絕非危言聳聽，歷史教訓俯拾即是。從事了 十多年民運、堅定如我的人，都因最近發生的一系列光怪陸離的事情而突然產生了 這樣一個深深的憂慮與恐懼：「當民主革命的高潮來到之際，是否有一天人們會指 著我說，此人就是當時那群給中共專制寫賀信、製造千古奇談的所謂『民運人士』 之一。」不知各位是否也和我有同樣的擔憂？ 為了吸取這次教訓，我希望從現在開始民運朋友們彼此確定一些最基本的行 為準則。比如，永遠不給我們所反對的中共專制政權作揖道賀(觀點問題另當別論) ；永遠不無的放矢地公開攻擊其他民運組織與個人，作出有損民運形像的事(對具體 人與事的言之有據的批評與建議另當別論)等。各位可以就這一問題展開討論，我只 是提供這樣一個思路。總之，我們必須從這件事開始，逐步建立起一些民運人士能 共同遵守的基本規則。為了早日實現這一目標，我建議與我有同樣迫切願望的朋友 們公開發表自己的高見，表明自己的態度。(我願意在此期間充當義工在民運隊伍中 廣泛傳播這些信息，也歡迎安魂曲及其他有心朋友參與這一工作) 讓我們與那些為追逐名利失望而歸的「異議人士」微笑地說聲「再見」，讓 我們以鄙視的眼光目送那些賣身求榮的「異議人士」得意地離去，讓我們手挽手繼 續我們艱難而充滿希望的歷程。我堅信：我們並不需要出賣自己的良知、放棄做人 的尊嚴，也一樣能促成中國民主化事業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