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中共吸收私營企業家入黨 (貴州) 倪志柏 江澤民在慶祝中共成立八十週年大會的講話中講道：「要根據經濟發展和社 會進步的實際，不斷增強黨的階級基礎和擴大黨的群眾基礎。」「不能簡單地看有 沒有財產，有多少財產，當著判斷人們政治上先進與落後的標準。」「應該把承認 黨的綱領和章程自覺為黨的路線和綱領而奮鬥，經過長期考驗符合黨員條件的社會 其他方面的優秀分子吸收到黨內來。」江澤民的講話為吸收私營企業家入黨發出了 信號和提供了理論根據。一個月以後，中共中央就在個別省份進行試點，正式展開 了吸收私營企業家入黨的工作。 十九世紀的工人運動誕生了共產黨。共產黨隨後在一些國家取得了共產革命 的勝利，成為獨一無二的執政黨，並把國家體制定性為無產階級專政。歷史事實充 份證明，無產階級專政國家的共產黨無一不蛻變為極少數權力慾極旺的集權人物進 行專制獨裁統治的工具。集權者把這一得心應手的工具統稱為無產階級政黨。從黨 員構成看確實無一例外地來自無產者，所以稱呼為無產階級政黨也還是名副其實的 。在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一方面，任何個人都沒有直接佔有生產資料；另一方面 ，從事正式工作的人，概莫不受雇於國家，國家實行平均主義分配，所有僱傭人員 都是低收入者，國家僱員之外的勞動者從事的工作，大多勞動強度和勞動耗費更大 ，工作條件更惡劣，但收入更低，生活更沒有保障。由於全社會的人都一貧如洗， 共產黨即使要在有產者中發展黨員，也根本找不到對象。所以，這個時期整個國家 全是無產者入黨是共產黨既定經濟政策的必然結果。 改革開放以來，個人收入發生了變化，一部份人首行富起來。共產黨除一如 既往地通過緊握權柄而呼風喚雨而號令天下之外，還出現了一些政治地位不一定十 分顯赫但經濟方面特別富裕的黨內人物。這些富有的共產黨人來源於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共產黨的大門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前期開始向知識分子敞開，一部份原先僅 靠微薄工資為生的中高級知識分子加入共產黨，在知識貶值－－升值－－再升值的 的變化過程中，他們憑借較高質量的文藝學術著作以及較為出色的發明創造獲得社 會回報，因而在經濟地位上邁進了中上等階層。二是大量影星歌星體星等「星族」 成員踴躍入黨，為改變共產黨人的經濟收入結構產生一定的作用。「星族」成員入 黨前，往往還是囊中羞澀的無名小字輩，但在影壇歌壇展露頭角之後，鈔票就像雪 片般不斷飛來，別以為他們獨木不成林，他們可是經濟上的巨人，其個人收入每每 抵得上一個運轉不靈的大中型國有企業。三是一部份黨員因善於利用特定的經濟形 勢而發了財。這些黨員未必有高深知識和特殊技藝，他們或是一鎮一鄉之長，通過 帶頭組織挖掘礦山資源，利用土特產生產長線產品之類成為貨真價實的企業主；或 是雖然端鐵飯碗，但不安於現狀，要麼停薪留職，下海經商辦企業，要麼邊在單位 上應付差事，通過暗中辦實體，炒股，搞承包等，成為高收入者。四是相當一部份 有職有權的黨員幹部從表面上看來安分守已，不撈不貪，但他們的剩餘政治權力得 到夫人或子女的發揚光大，涉足工商、企業、房屋開發、證券業、旅遊業、文化娛 樂等，因為有政治權力靠山，十拿九穩，財源滾滾，其高額收入如在家庭進行再他 配，有一部份理當算在黨員幹部名上。這樣他們的實際收入雖因官職不同有高低差 別，但最低也可與國內中產階級打等號。五是掌管資金分配的國家財政部門以及稅 務、工商、公安、交通、海關等執法部門中的部份黨員幹部，其收入除固定工資和 單位創收、提成、補貼外，還經常有各種名目繁雜的灰色和黑色收入，明暗收入集 中在一起並不遜色於普通的私營企業主。六是香煙、電信、電力、金融、保險、石 油、航空等行業憑借其壟斷或超級壟斷地位獲得額外收入並通過各種形式轉化為個 人收入，尤其是從事經營管理和核心技術的某些人員所獲報酬更是同行業中的姣姣 者，不低於國內中型企業主。其中，負責經營管理的很少有不是共產黨員的，從事 核心技術要政治可靠的人，往往也非共產黨員莫屬。七是各行各業大大小小的共產 黨官員以權謀私，通過貪污受賄敲詐吃回扣搭干股等五花八門的不正當手段巧取豪 奪，聚斂資產，成為百萬富翁，千萬富翁，他們中極少數不慎落馬，絕大多數能夠 安然渡過各種風險，把不義之財妥善保存下來。在中國富豪排名上雖然沒有他們的 尊姓大名，但他們確實是地地道道的顯貴。加上共產黨一向又存在「老子英雄兒好 漢」，「朝中有人好做官」的傳統，領導幹部的子女年紀稍大就紛紛入黨，老子終 享天年，兒女繼承的財產雖然來路不正，終究時過境遷，財產由不合法轉為合法， 堂而皇之地成為大富大貴的共產黨員。八是效益較好的國有企業(尤其是上市公司) 中的經理廠長大多兼任董事長或黨委書記，他們是共產黨的經濟官員，撇開假公濟 私部份不論，僅僅是月工資和每年國家發給他們的獎金，補貼以及各種特殊待遇， 所得至少堪稱中產階級。黨政和事業部門中的中高級官員，撇開通過權錢交易得到 的隱性收入不論，單是月工資加上津貼以及各種特殊享受等拿得到桌面上來的收入 ，同樣不低於中產階級。九是在個人收入上，共產黨內還存在若幹不怎麼起眼但又 並非尋常百姓可比的人物，這些人物中，有邊上班邊私自開診所的國家醫院的醫生 ；有參與私人辦學的教育工作者，以及到處兼職的大學教師；有既有國有企業上班 又在私營企業兼職的雙棲工程技術人員等，他們並不純粹是借助所在單位有較高的 經濟效益而跟著富足起來，主要是憑個人能耐，疲於奔命，多方找錢，湊少成多， 雖說不能像上述一些人可與大中型私人企業主媲美，但大抵可與中小型私人企業主 並駕齊驅。 共產黨歷來喜歡玩弄詞藻，某一種曾經被反對隨著政策的鬆綁在其國土上也 不可避免地產生發展起來的東西，共產黨在認可它時，總要標新立異地換一種稱呼 或說法。由此不難理解，私營企業家無非是資本家(或曰資產階級)的別名。共產黨 把資本家分為大中小三個等級，私營企業家也就能順理成章地有三個等級之分。在 共產中國，一則存在大量實際收入分別可與不同等級的私營企業家相媲美的黨員人 士；再則一部份黨員離開單位，下海經商，事業有成，當上體體面面的老總或普通 老闆，成為名符其實的資本家之後，雖然很少參與黨的活動，但黨組織並沒有擔心 他們會玷污無產階級政黨的聲譽而拋棄他們。按照共產黨成立的宗旨和傳統做法， 共產黨和資本家是不能共處一室的。然而，活生生的現實是共產黨與資本家集於一 身的人比比皆是。面對這樣的現實，無非有三種做法：一是保持現狀，讓這些人繼 續不倫不類地披著兩張皮；二是捍衛無產階級先鋒隊的純潔性，把有產者清除出黨 ；三是放寬政策，大張旗鼓地接納他們入黨。第一種做法是暫時的，遲早會在第二 、三兩種做法上做出明確定奪。 共產黨通過所謂的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方式乾淨利落地剝奪了地主的財產，在 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階段，共產黨一方面打著私營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的 旗號，強制推行公私合營，促使大大小小的資本家很快淪為一無所有者，另一方面 在廣大農村以農業合作化為名，將已經分給農民的土地轉變為集體所有。值得注意 的是所有這些都是在國家的名義下進行的。由於共產黨凌駕在國家之上，是國家獨 一無二的駕馭者，所以生產資料國家佔有實質上是共產黨佔有。共產黨依附共產黨 ，離開了共產黨斷無生存和發展的希望。大權在握以後又因為生產搞得一團糟，貧 窮落後而瀕臨垮台。沉痛的歷史教訓教乖了共產黨，沒有必要冠冕堂皇地只讓窮人 充斥在黨內，入黨不僅要做「公僕」，更重要的是發財。黨內出現數不清的類似資 本家那樣的人物，正是共產黨反思歷史若心經營的結果，這樣一來，再來提將有產 者從黨內清除出去就純粹是一種幻想了。 現在的問題是儘管共產黨在整體上仍然控制著國民經濟的主要命脈，相當部 份共產黨員已經成為貨真價實的資本家，但畢竟還存在私有經濟以及以此為沃土成 長起來的無數資本家，如果熟視無睹，任其自由自在地發展下去，總有一天他們的 羽翼豐滿了，就會憑借其強大的經濟實力，招賢納士，建立新的組織，與共產黨分 庭抗禮，並逐步取而代之。這些新型的私有經濟和新興的資本家是共產黨有意培植 起來的，共產黨總不能為「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事，而且，即使要他們敗，他們 已和黨內資本家互成犄角，黨內資本家敗不了，他們也就敗不了。因此，不如趁其 年青幼稚趕緊接納進來，加以融化，形成同生死共患難的利益共同體。 另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是中國國有企業大部份不景氣。共產黨是無產階級的 政黨，無產階級按馬克思主義經典解釋指的是產業工人，前面列舉的各種黨內新興 資產者中幾乎全部都沒有產業工人，產業工人事實上已經普遍處於相對和絕對貧困 化，因此，已經加入黨組織的產業工人大多對共產黨喪失了信心，對黨外產業工人 來說，加入共產黨不能給他們帶來實際好處，入不入黨對他們已經顯得不怎麼重要 了。國有企業在萎縮，共產黨在國有企業中的影響力也在江河日下，共產黨需要擴 大視野，捕捉新的發展目標。與國有企業的日益衰落相反，私營經濟卻蒸蒸日上， 在整個國民經濟中所佔的比重越來越大，從業人員也越來越多。中共的觸角早已伸 進了私有經濟，頒布了在私有企業中建立黨組織，發展黨員的決定。此舉等於是把 社會組織打進個人家中，這在資本主義社會是絕對不會出現的事，但在社會主義國 家，共產黨要怎樣就怎樣，誰也奈何不了它。資本家雖然不敢也不能反對共產黨把 它的組織形式強加在自己的企業內，但共產黨組織在私人企業中缺少權威性，組織 發展工作也成效甚微，原因就在企業的真正主人被排斥於黨外。企業主置身黨外， 對黨的建設發展必然缺乏熱情，或者雖有熱情也會感到心有餘而力不及。吸收私營 企業家入黨，就可以使他們把黨的事業當成自己的事業，關心黨在私營企業中的建 設和發展，同時，又可以通過他們控制廣大員工，提高員工對黨的忠誠度，從而起 到一箭雙鵰的作用。 西方發達國家的民主政黨開宗明義地追求近期目標，人們以解決與自己休戚 相關的問題而決定對各個政黨的支持或反對。政黨與個人之間的利益關係是一目了 然的，共產黨則罩上一層實現共產主義遠大理想的面紗，宣稱入黨為公，反對立黨 為私，入黨為官損人利己。如今罩在共產黨身上的那一層虛無漂緲的面紗已經悄然 揭去，共產黨赤裸裸地演變為死抱住利益不放的極端利己主義政黨，黨和利結合的 緊密程度居然昇華到越是重視實際利益的人越離不開入黨的高度。於是，共產黨這 個組織就像個神奇的聚寶瓶一樣，彷彿裡面可以滋生出數不清取不盡的寶貝，勾引 億萬人垂涎欲滴，因此它的口子對著哪邊稍稍一開，哪邊的人就趨之若鶩地蜂踴而 入。這一點中共高層人士是最明瞭的。他們知道，老一代的知識分子是夠清高的， 可是共產黨剛把口子調過來對著他們，多少平常埋頭鑽研業務，揚言不過問政治的 中高級知識分子照樣爭先恐後地魚貫而入，原先的「不問政治」之說除了給同齡老 共產黨員留下「狐狸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笑柄之外，並不證明別的什麼。 私營企業家經商辦企業不能閉門造車，其天職就是與人打交道，尤其是要交際於己 有利的人，在中國選擇靠攏黨組織對他們是一本萬利的事情。私營企業家入黨有利 於接觸黨內形形色色的人物，甚至可以直接和中高層官員打交道，這對於熟悉情況 增長個人見識無疑是有好處的。同時，憑借經濟上的得天獨厚的優勢，許多老黨員 辦不了的事，只要自己身在其中就不難辦到。封建社會八股考試是當官的敲門磚， 在共產黨執政的社會，當官的敲門磚是入黨，要想當官，尤其是當有實際權力的官 ，首先必須入黨。一般的人走的是「入黨－－當官－－發財」的路子，私營企業家 有所不同，走的路子則是「發財－－入黨－－當官－－再發財」。當然，不是所有 的私營企業家入黨都可以當官，根據以往的經驗，當著共產黨所管轄的政府、人大 、政協等部門需要點綴幾個資本家的時候，總是誰的資本最雄厚誰就最有可能被共 產黨所物色，這表明，相對於資本家而言，共產黨官員品位的高低是與資本家等級 的大小成正比的。不過，這並不是說小資本家就無須入黨了，因為資本的多寡不是 凝固不變的，今日之小，可能是明日之大，何況還有共產黨小官僚與之相照應，重 要的是走一步看一步，因此，再小的資本家有機會也不會自願放棄的。更現實的原 因則是私營企業家有錢無權，在貧窮的老百姓面前雖然財大氣粗，但照樣見官就低 三分，必須唯唯諾諾地巴結當官的。有錢人吃喝玩樂已經不算回事，更高一級的需 求是渴望撈個一官半職，這既可以獲得精神上的滿足，又可以增強辦事方面的自主 能力。因為，有了官職身價自然相應增高，官官相對，誰也不比誰矮一截，說話的 份量就截然不同了。然而入黨有得也會有失，這個「失」就是先期投入，和商業效 應一樣，投入越大，回報也很可能越大，對於精明的私營企業家來說，這一點是早 就估計到了的。不過，對方如果堅定不移地執行原有的黨綱黨章，私營企業家入黨 還只是一廂情願的事。江澤民在慶祝中共建黨八十週年大會上的講話解決了這一懸 而未決的問題，終於變成一廂請願為兩廂情願。 江澤民在「七一」講話中向私營企業家暗遞秋波自會引起非議。黨內左派認 為允許私營企業家入黨，就是明目張膽地改變共產黨的性質，這麼個事關重大的問 題在未經黨代會充份討論同意的情況下就擅自公之於眾，違反了黨的組織程序，是 個人專斷的表現。左派人物恐怕不會不清楚，江澤民此舉正是給共產黨輸血打氣， 使氣數將盡的共產黨免遭敗亡的一劑靈丹妙藥。但他們是一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物，其特點是習慣於抱殘守缺，不知通變，哪怕稍稍觸動馬列教條的一根毫毛，也 會如喪考妣地跳上一番。他們對江澤民的反對是固有的本能表現，至於程序問題， 共產集權國的專制頭目們在重大問題的決定上我行我素，心目中根本就沒有程序二 字本來就是習以為常的事。遠的不說，僅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為例，在決定胡耀邦 、趙紫陽下台和江澤民上台等重大人事問題上，完全沒有按程序進行更跌，在這期 間扮演極不光彩角色的左派人物又何曾想到過程序。如今黨內左派終於會說程序問 題，這算得上是狗嘴裡吐出的一顆象牙吧。在集權制度下，要求最高領導人決定重 大問題必須遵循一定的程序未免是一種奢望。對此左派缺乏認識，所以才在一黨專 制信念不變的情況下與江澤民奢談程序問題，這無異於與虎謀皮，黨內左派的思想 觀點早就臭名遠揚，他們講的話沒有人喜歡聽，所以他們的饒舌只不過是蒼蠅嗡鳴 而已，由於他們的出發點是維護中共的統治，所以江澤民沒有採用鎮壓民主派的方 法對待他們，除指令主要黨報不點名地批駁外，行動上的反擊僅僅是勒令左派刊物 停刊和關閉其網站，接納什麼人入黨，在民主制度下是一個對公民沒有任何界限而 又不足掛齒的問題，在集權制度下則變成一個玄而又玄的問題。多年的馬列主義的 熏陶，人們已經把強調黨的階級性質看成是天經地義的事，鄧小平的堅持社會主義 制度的條件下，在准許一部份人先富起來的同時，不動聲色地讓無數共產黨員在金 錢和財產關係上脫離無產階級巢臼，並形成了若干私有企業主本身就是共產黨員的 事實。鄧欽定的接班人江澤民，將多年來已經存在的事實的理論上加以肯定，直截 了當地宣佈接收私營企業家入黨，這是形勢發展使然。共產黨的組織體系發生了根 本性的變化，共產黨集權制度沒有發生任何實質性的變化，這難免會受到民主派的 非議。對民主派的批評反對意見，中共稱為來自左的干擾。中國有寧左勿右的傳統 ，原因就在於 右被中共定為敵我矛盾。對待敵我矛盾，江澤民和第一、第二代領導 人一樣絲毫不手軟，一有風吹草動就立馬堅決無情鎮壓。這樣，民主派除非在海外 暢所欲言，在國內絕無發表公開意見的可能，所以中國大陸發出的一點點微弱的對 江澤民不恭敬的聲音也僅僅來自左派，根本聽不見右派的聲音。 中共通過採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拯救了自己，又得寸進尺地要把伴隨資本主 義生產方式的運用而產生的資產階級納入黨內，不惜以犧牲所謂無產階級政黨的純 潔性為代價換取長期獨佔統治。但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資產階級的進一步發展 壯大遲早必然會衝破共產集權制度的桎梏，到那時民主制度的實現也就水到渠成了 。這是當今中國最高領導最不願意見到，但又是不可逆悖的歷史大趨勢。(寫於二零 零一年八月十七日到八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