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民主老人的臨終遺言 (浙江) 聶敏之 在聶敏之先生病重其間，我和陳樹慶同志幾次去看望，聶老不顧身體的虛 弱，要我執筆記錄他對政府、對共產黨、對深深熱愛著的人民、民主黨和國家的一 片衷心願望。我雖文筆膚淺，不堪勝任，但又不忍心辜負其良苦之用意，就根據他 的囑托整理成了這篇文章，本想念給聶老聽，以期有更多更好的補充，但十月七日 聶老的突然去世，使得我只能懷著遺憾就此了結該文，如有其他同志也受到類似托 付並有記錄，希望能對本文進行補充或撰文。寄予我們的哀思，聶老，你永遠活在 我們心中！──王榮清 我，聶敏之，今年已七十有餘，自慶春醫院出來後，不知什麼原因，身體 每況愈下，從頭暈乏力到現在這種情況，擔心來日不多，不能繼續為中國的民主事 業貢獻力量了，老王，你一定要記錄我的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拜託了 。 首先，希望能借你之筆，表達我對老伴金順珠的感激之情，她賣房籌款為 我治病，我是不贊成的，但除此又別無他法，加上幾年來的生活照料，尤其是我臥 床不起和住院治療其間沒日沒夜地辛苦服侍，但願有來世，我才能報答她。其次， 我要感謝中國民主黨，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八九年「64」槍聲讓我對社會、對自 己已經心死和消沉，是九八年毛慶祥告訴我成立了中國民主黨，讓我枯木逢春，從 新燃起了對社會、對生活的希望之火，這是我的新生啊！現在身體不好，恨自己不 能為心愛的黨繼續工作和承擔責任了。最後，對國內外同志們在極其艱難的情況下 對我提供的一些幫助，對派出所民警何志平聯繫子女、聯繫社區幫助所作的努力， 我就不一一言謝了。 讓我談談對中國民主黨的看法吧： 對國內各省的民主黨同志們，我是有信心的。任何一個政黨的成長，都會 遇到艱難曲折，尤其處於低潮期，要努力學習，堅定信念，更重要的是理性再理性 ，一切以人民的福祉、國家的利益、人類的普遍正義為出發點。政府和共產黨做對 了，就要支持和擁護；做錯了，就要反對並督促其改正。我們的目標是建設一個主 權在民、權力制衡、維護自由、保障人權的制度，搞民主黨是必需走的其中一步， 反對與支持一樣，僅是一種手段，反對黨不是為反對而反對，請同志們切記。海外 民運為推動中國的民主進步作出了很大的貢獻，但比較複雜，再說我們也無法瞭解 確切情況，妄加評論是不負責任也不利於中國民主黨的，我希望中國民主黨浙江籌 委會不要參雜到他們的紛爭中去，我也希望王希哲、莊彥、謝萬軍同志能求同存異 、團結合作，人無完人，有錯改了就好。 至於執政的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我的看法如下： 我們肯定二十幾年來經濟建設所取得的巨大成就，這要歸功於勤勞聰明甚 至於是勇敢的中國人民（因為人民的經濟舉措有時要冒很大的政治風險）。也要歸 功於能改正共產計劃經濟的錯誤、歸還人民部份經濟權利與自由、實行改革開放的 鄧小平、胡耀邦、趙紫陽、江澤民、朱熔基等人領導的中共當局。 當然，我們也清醒地看到對自然資源掠奪式的開發，已經危及中華民族子 孫後代的生存環境；不公平的經濟政策使得「權者益富、民無實得」乃至於大量工 人下崗失業、農民破產，由於社會保障機制的不健全，很多人走上了悲慘的絕路； 政治體制改革的滯後使的權力缺乏監督，以權謀私、貪贓枉法氾濫成災。如果不盡 快完善法治、厲行民主、整頓吏治，眼前的繁榮將因根基蛀空而傾矣！到時侯為中 國共產黨的不幸，也更為中國人民的不幸。 我有幸看到中國加入WTO的談判取得重大成果，健全的民主法治是現代經濟 健康運轉的必要保障，經濟的與世界接軌，必將促使政治的進步並與世界接軌。可 惜，我是看不到這一天了。 我還有幸看到江澤民先生「三個代表」的出台，為共產黨轉變成符合民主 法治的現代政黨奠定了理論基礎，但問題的關鍵不是怎麼說，而是怎麼做。中共十 六大在明年即將召開，如果在黨建工作和組織決策上不能實行黨內民主化，繼續家 長制暗箱操作，那麼，連自己廣大黨員的選舉權、知情權都不受尊重並予以剝奪了 的黨，能否代表6300萬共產黨員尚值得推敲，而能夠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誰會相信？我更要指出的是：不立即停止對人民結社權、言論自由和宗教信仰的侵 犯，不立即釋放所有政治犯以期全民和解，不歸還人民選舉各級政府首腦和立法代 表的權利，把國家當作一黨之私產，就沒有資格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只能 代表少數當權者的特權與私利。放眼世界，「民主潮流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之 則亡」，誰代表先進文化和先進生產力的發展方向，一清二楚，讓人民和歷史來說 吧，我認為中國共產黨也還是有機會的。 我還得把話題扯回到我家事上來。由於文化大革命和我反對林彪，判死刑 緩期執行，恰好林彪投蘇而機毀人亡，我也改判十年牢獄。其間，作為父親，我對 兩子一女沒有盡到撫養責任，後來我一直是愧疚並努力在可能的方方面面為他們提 供幫助的。他們因內心受到創傷有隔閡，我病重和住院其間沒有來看望，我理解和 原諒他們，老太婆（指金順珠）也很同情他們的過去和內心。這不僅是我家的悲哀 ，全中國很多人家都有類似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及六親不認，這種因社會原因而 造成的悲劇，希望自我以後，不再發生。最後，我想說的是：兒子、女兒，爸爸永 遠愛你們！(2001年9月) 【附錄】聶敏之先生生平簡介： 聶敏之，生於1931年。1948年，拋棄優厚的家庭生活，為反抗國民黨一黨 專制被投入監獄；文化大革命期間，反對林彪指示的軍隊支左，反對人民間的殘酷 內鬥，一度被判死刑，後因林彪之死而改判十年；七九民主牆時期，剛被平反不久 的聶敏之先生又參與編印《四五月刊》等浙江民刊工作；1989年資助杭州武林廣場 的學生運動；98年中國民主黨成立後，奔走宣傳，並於1999年在中國民主黨遭受重 大打壓的最困難時期，承擔起中國民主黨浙江籌委會負責人的工作，積極開展營救 入獄同志的呼籲、對家屬的救濟與慰問，並在2000年5月初美國國會兩院表決中國最 惠國待遇（PNTR）前的關鍵時刻，在《中國民主黨浙江籌委會關於中國加入WTO的聲 明》上承擔主要責任，為中國的更加開放與融入公平競爭、民主法治、尊重人權的 世界主流社會，作出了不可磨滅的功績。2000年9月被當局判勞動教養一年，實際於 杭州慶春醫院強化治療一月後回家，身體每況愈下，直至2001年10月7日下午4點10 分，魂兮歸去，精神不死！ 綜觀聶敏之先生孜孜追求民主自由的一生，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 武不能屈，真可謂浩氣長存，人民脊樑。 聶老，你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2001年10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