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政治文化生態三議 陳奎德 加入WTO的議定書 塵埃落定。在中國入世的喧天鑼鼓之後，在鋪天蓋地的有關世貿組織的書 籍文章的疲勞宣傳轟炸之後，安靜下來，有心人也許會突然想起：何以中國公民至 今還沒有見到中國入世議定書的中文全文本？ 其中必定大有奧妙。 通常總是認為，ＷＴＯ是純粹關於經濟問題的談判。但是，如果讀過ＷＴ Ｏ的協議書後就會發現，加入ＷＴＯ實際是一種制度性談判。具體而言，是申請加 入國在其制度層面做出調整讓步，以加入國際統一的制度體系的談判。它是一種由 自由市場的法治制度統一世界的談判。因此，它在根本上是政治性的。ＷＴＯ的要 求和制約的不是企業，而是政府。是讓人民和企業更自由，更民主；讓政府干預市 場的權力收縮回去。 但既然是談判，就總有一個讓步多少，以及在哪方面讓得多，在哪方面讓 得少的問題。北京政府多年來的力量就集中在這一個焦點上。中國加入ＷＴＯ談判 了十五年，為什麼？說到底，其根本的原因在於中共不想在根本的法律制度上讓步 。而努力用加大經濟方面的讓步來換取法律制度上的較少讓步。 入世議定書主要有兩部份：規則和准入。 北京在市場准入方面宣傳很多，無非是要老百姓有精神準備：要與洋人外 國公司競爭 了。 但在其中的規則方面，則諱莫如深。規則方面，審閱過英文本的人指出了如下 三條： １、國別保障措施，２、反傾銷措施，以及３、加入後對中國的特 別審查制度。 在這些方面，為加入ＷＴＯ中國被迫做出的讓步之大，範圍之廣，程度之 深，在中國歷史，乃至世界現代貿易史上都是空前的。 何以做出如此巨大的經濟條款方面的讓步？為的是政治上不作或少作讓步 。簡言之，中共是利用經濟讓步延緩政治生命。 明乎此 ，對以下的消息就不難理 解了。 最近， 龍永圖的助手、參與了歷時十三年WTO談判的劉光溪博士說，中國 入世後在文化傳媒業開放的口子遠較大家想像的要小 。從目前中國作出的在文化領 域開放的承諾看，廣播、電視業至今尚未涉及，國家仍將嚴格控制；出版業也未有 實質性開放舉措；開放力度最大的是音像製品和電影方面。音像製品的分銷方面， 在不損害中國審查音像製品權力的情況下，中國入世後允許外國的服務業提供者與 中方的夥伴設立合資或合作企業。但是，音像製品的製作並沒有放開。劉光溪強調 ，與音像製品不同的是，電影的合資製作和合資分銷的政策口子都沒有放開，即不 允許建立外資的電影製作和銷售企業。 他把主張入世後中國的文化產業要走向完全的市場化稱為誤區之一，表明北京 仍將牢牢看守住它的這根「命根子」──意識形態。 由於中國的決策沒有經過廣泛的國內辯論，因此中國的國家利益，即中國 民眾的根本利益在一紙條文中，就被悄悄出賣了。 不過，從長遠看，從根本上著眼，北京此舉仍是徒勞的。你既然進入了國 際統一的制度體系，有些事 就由不得你了。你 想改得改，不想改也得改。中國政 府將迫不得已採用國際行為規範來修正自己的法律。中國人民爭自身權益和自由的 方式會更多，更快，更好。目前中共也迫不得已要對法律進行大幅修改，並不是因 為自身的醒悟，而是中國加入ＷＴＯ被逼迫的結果，很多要求在ＷＴＯ裡早已有明 確規定好了。 ＷＴＯ的基本原則是公平，自由，透明。這樣的標準最終必然要迫使 中共更改憲法，將暗箱作業改為公開。WTO要求時間性，這樣，中共就沒有辦法採用 突然襲擊的辦法公佈法律，也不能用行政命令的辦法治理國家了。而ＷＴＯ另一個 原則是保護私人財產，這樣，中共就要修改憲法。你不可能一方面承認私有財產權 的神聖性，又在憲法上堅持共產主義。毫無疑問，這種荒唐劇已經演不了多久了。 讓我們屏足耐心，拭目以待。 北京的對台啞劇 在政治上，北京最大的盲點是什麼？無疑，是台灣。在某些問題上表現還 算精明的中南海袞袞諸公，一遇到判斷台灣情勢，十次有十次要失敗，每每弄得不 尷不尬，裡外不是人。 1996年的飛彈攻勢替李登輝選戰加油，2000年言詞 恫嚇給陳水扁登基送禮，那些陳年老賬就不去說它了。多次受窘吃虧後，這次台灣 立法院以及部份縣市長選舉，北京似乎終於學乖巧了，默不作聲，裝出事不關己， 作壁上觀的架式，實則仍架設起望遠鏡與顯微鏡心急火燎地等待著選舉結果，以看 阿扁笑話。內心自言自語：「我才不會像過去那樣傻，去用恐嚇來幫你助選了，台 灣經濟如此大幅滑落，你阿扁有何招數？不大出洋相才怪。」中共廈門大學台灣研 究所所長范希周甚至早就預測民進黨會贏得七十五個議席，國民黨贏得八十五個議 席。 選舉結果，五雷轟頂！民進黨八十七席，國民黨僅得六十五席，民進黨成 了立法院最大黨。居然又是北京出了洋相！ 大陸的范希周們不得不再次說：「這出乎意料。」 何以至此？其關鍵在於，由於內心的強烈焦慮和一廂情願，自覺不自覺地 ，北京總是把自己的願望當作現實，或者用願望和想像去扭曲現實。「戴上赤色鏡 」，自然就「山河一片紅」了。但是，他們哪裡知道，台灣人誠然擔憂經濟下滑， 但他們更恐懼的，是共產中國的統治，是喪失自己自主的地位，喪失自己整體的政 治經濟生活方式。因此，能上大陸去賺錢，他們自然樂此不彼；但北京不要誤讀了 台灣的所謂「上海熱」`「xx熱」……，那絕不表明他們認同中共的統治，在商言商 ，賺錢而已。他們把政治與經濟是分得清清楚楚的。這次選舉結果就是明證。 目前，兩岸關係的球又踢回了北京一邊，且看中南海的「肉食者」們如何 動作？他們仍會堅持不與陳水扁台灣當局打交道的政策嗎？仍然熱情洋溢地頻頻邀 請諸如馮滬祥（此次落選）之類不具民意基礎的人往訪北京，代表台灣民意說話， 並向台灣人傳達北京聖旨嗎？從目前北京的反應看，他們似乎一仍其舊，認為自己 「穩坐釣魚台」，仍然操有絕對的主動權。誠然，由於陳水扁面臨越來越大的壓力 ，必須加強與大陸的經濟關係以協助台灣擺脫三十年來最嚴重的經濟衰退，但這只 是事情的一面。但在另一面，經選舉，現在台灣的行政當局與立法院都由民進黨主 導了，拒絕同台灣當局打交道，也就是拒絕台灣民意，也就是若干年內，全面拒絕 同台灣對話。北京當局擔負得起這一歷史罪責嗎？目前正是一個歷史機會，選舉給 了雙方以台階和面子。真有智慧的政治家，會在自身態勢較優時，主動放低姿態， 去達成妥協，也只有在此時刻，才容易達成諒解。不抓住這一歷史契機相互妥協， 歷史是會記住是誰欠了這筆帳的。 此外，筆者還想奉勸北京某些高官和媒體，不要再給像馬英九先生這樣前 途無量的政治人物大吹法螺了。這些愚蠢的政治吹捧和表態，「看似愛之，實則害 之。」本來馬英九先生極孚眾望，很有可能在台灣政壇上扮演一個樞紐性的角色。 但北京的選票毒酒一灌，誰還敢再接近小馬哥？眾所周知，在台灣的政壇上，北京 之吻，就是「死亡之吻」。 大陸地下教會浮出水面？ 據《美國之音》報導，美國基督教聯盟主席羅伯遜今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訪 問北京時，受到中國總理朱熔基接見。朱熔基在會面中承諾，中央部門將允許地下 教會向國家宗教事務局註冊，各地下教會不用加入國家支持的天主教愛國會，也能 公開進行宗教活動。如果朱熔基的承諾屬實，這將是五十餘年來效忠梵蒂岡的中國 地下教會首次獲准公開活動 自1949年以來，中共控制宗教的「三自愛國會」：即宗教自立、自養、自 傳，總的意圖是在管理上、在財政上和在傳教傳道事務上，切斷中國的信徒與外部 世界的聯繫。但是這種「自主」完全是虛偽的。它不能對政權「獨立自主」。中國 公民除了參加當局規定的八個官辦的三自愛國宗教組織外，其餘皆屬非法。就是說 ，宗教事務完全被政權管起來了。這其實是對現代「政教分離」原則 (上帝的歸上 帝，凱撒的歸凱撒) 的反動和倒退。如1981年北京認為教皇任命曾被中共監禁22年 之久的鄧以明為廣東省大主教是「無視中國天主教主權」，就是明顯地把政治上的 「主權」概念強加於宗教事務的典型事例。 大陸的地下教會若獲得合法身份，自是一項重大進展。當然，朱熔基尚未 言明新規定何時實施。而北京一名國家宗教事務局官員接受記者查詢時表示，從未 得悉當局將草擬類似法規。凡此種種跡象表明，地下教會的合法化恐怕還有一段路 要走。 據天主教組織去年的統計指出，目前中國大陸共有一千二百萬名天主教徒 ，官方組織的愛國教會有逾六千名神職人員，而備受官方打擊的地下教會也有四十 二名主教和近二千名神職人員，而這還是並不完備的統計。中國大陸的地下教會的 力量如此強盛，且堅忍不拔，獲得了國際社會的廣泛支持，這應當是促使北京改弦 易張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點，則與梵蒂岡有關。1949年以來，北京從未與梵蒂岡有邦交關係 。自鄧主政後，雙方都有了建立外交關係的需求，在北京，是希望借此進一步孤立 台灣，另外，也可加強與廣大的信奉天主教國家的關係。在梵蒂岡，則是強烈的使 命感：使中國大陸的十幾億靈魂獲得上帝的恩典和救贖。教宗若望保祿二世前不久 就天主教歷史上的一些事件向中國人民道歉一事，以及這次北京對地下天主教會的 寬鬆政策，就是這一互動過程中的兩環。 中國大陸二十多年來的「精神真空」即「信仰危機」，構成了天主教，基 督教，佛教，伊斯蘭教以及其他一些准宗教（如，法輪功，中功等）興起的重要精 神土壤。在那片廣袤土地上，處處是飢渴的靈魂在等待屬靈的救贖。其中，對於中 國人強有力的影響者和競爭者，有廣義的基督教（新教，舊教，佛教以及本土化的 法輪功中功等）。值此中國大陸正式進入ＷＴＯ之際，作為全球性的主導性文明， 基督教文化受到北京的善待和寬容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值得我們觀察的是，北京 是否以此表明它採取對所謂正統宗教和「邪教」的區別對待的政策，並進而作為放 手鎮壓法輪功的理據和前奏，還是真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是兩種根本對立的 取向。北京實際上將作何抉擇，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