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數字剖析中國社會真相 ──簡評Becker新著《中國人》 西 鶴 西方諸國政府一般不直接干預社會經濟運作，除了政策調節，就是不斷公 布經濟數據，這些數字涉及各類經濟活動，不僅為經濟學界所密切關注，而且也通 過傳媒及時向大眾公開。我來美國已經七年，對該國政府注重公佈經濟數據的做法 很是讚賞。比如每季度公佈GDP，每月公佈消費者信心指數，每週公佈失業金申請人 數，等等。全球矚目的美國股市「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以及「納斯達克指數」 便是被各類及時、瞬間經濟數據及社會、政治活動信息反覆敲打、錘煉的結果。 中國政府為共產黨所掌控，該黨過去擅長暴力革命和階級鬥爭，建國後雖 然也搞經濟建設，成效甚微，使中國一直處於窮國地位。鄧小平倡導經濟改革以來 ，中國政府倣傚西方國家，也開始對外公佈GDP等經濟數字。國家統計局的設立，便 是向西方學習的結果。只是中共一黨執政幾十年，「無法無天」慣了，或對民眾封 鎖任何不利其統治的消息，或向社會公佈已經粉飾、有助政局的數據。所以，中國 政府改革開放以來對外公佈的大量經濟數據是否真實可靠，國際上時常抱有疑問。 由於久居美國，我對中國社會經濟信息不通，也無法核實上述數字。 最近讀了JASPERBECKER先生的新著<<中國人>>（「THECHINESE」，THEFRE EPREE出版，2000年；他的《餓鬼──毛澤東造成的秘密饑荒》曾獲DUTCHPIOOM人權 獎。）使我震驚，這位居住中國已近17年的西方記者，以其實地採訪及學術研究所 掌握的豐富真實資料，通過對底層農民至高層顯貴的各層面人物深入剖析，以大量 涉及社會政治經濟、科技文化、教育等多層面的確鑿數據，把中國社會最近幾十年 的真相實實在在地披露出來。由於此書內涵十分豐富深刻，我很難用簡短篇幅加以 全面評述，但書中經常涉及評價中國政府對外公佈的經濟或社會數據，我印象很深 。如果把BECKER先生的這類評述比照介紹一下，對想要瞭解中國社會真相的廣大海 外華人，顯然很有助益。以下便是我的點滴譯介。 中國人口總數及貧困人口總數 中國是世界人口第一大國，究竟有多少人口呢？BECKER先生引證一位前美 國駐華大使的情報說是在「12.5億和13億」之間。今年美國人口統計局的最新資料 表明：中國大陸人口總數（截至2001年6月）為12億8千零60萬人，仍居世界首位。 可見BECKER的說法是接近事實的。那麼，中國的貧困人口總數是多少呢？要解答這 個問題，首先要界定「貧困」這個概念。國際上通常以數字為標準的。1996年，世 界銀行提出「貧困」的定義應為：每人每日收入少於1美元。以此國際標準來衡量， BECKER先生認定在當年中國的12.2億人口中，貧困人口總數應有3.5億。然而，在九 十年代中期，中國政府自己制定了「貧困」的定義，即每人每日收入低於0.60美元 ，或年收入低於216美元。如此降低生活標準，中國的貧困人口總數當然大為減少了 。此外，即使以「中國特色」的貧困標準來衡量，中國還有大批農村人口遠遠低於 這個標準。根據BECKER先生對廣西壯族自治區一批瑤族農民的親自採訪瞭解，在19 97年，當地許多農民每天收入只有4元人民幣（少於0.5美元），而小學生學費一年 要交120元人民幣。據他估計，在西南地區，像這樣貧困家庭的小孩，只有五分之一 的男孩和二十分之一的女孩讀完小學。而整個西南中國每日收入少於0.5美元的人口 大約還有1500萬，其中大多數為山區少數民族。BECKER先生又發現：在包含甘肅、 寧夏、山西、陝西和內蒙的大約24萬平方英里山區居住的8000萬人口中，大約一半 是過著每人每年收入少於20美元的生活。也就是說這些窮人的生活標準比中國政府 自定的「貧困標準」（每年低於216美元）還要低整整十倍！（參見該書第24頁）B ECKER先生寫道：1978年，中共透露：2億5千萬農民還生活在飢餓線上。80年代後期 ，中共相信仍有一億人口生活在貧困線上。 1993年，中共又制定「七年消滅貧困」計劃，說是要讓8千萬人擺脫貧困。 但在1999年這個政府不得不承認這個七年計劃沒有實現，當年中國仍有2000－－50 00萬貧困人口生活在農村。此外，中共也承認全國城市還有2000萬貧困人口。也就 是說全國貧窮總人口在1993年至1999年之間仍然高達六、七千萬。要知道這個巨額 數字是按中共自定「貧窮標準」統計得來的，若按BECKER先生調查發現的貧窮事實 ，以及世界銀行的「貧窮標準」，中國窮人總數顯然要多出五倍左右！改革開放20 多年，中國總體經濟實力大為提高，甚至有躋身世界強國的跡象，但在近13億人口 中，居然還有3.5億每日收入不足1美元的窮人，這個令人寒心的數字，足以證明隱 藏在社會經濟表象繁榮背後的巨大創傷和深刻危機！ 中國城鄉人口流動中的經濟社會隱患 BECKER先生對中國解放以來人口分佈、流動趨勢的歷史發展過程，也是深 有研究的。他處處使用詳實細緻的數據論證其見解。尤其是對改革開放以來城鄉 人口流動趨勢的分析，其數字之精確豐富，令人佩服。 據BECKER先生介紹，毛澤東是反對城市化的，在他掌權的近30年中，新中 國的城市人口增幅只有其他發展中國家的一半，即2.5%。當漢城，香港等地正在大 搞地下鐵路建設時，北京市民正緊張地深挖洞，預防核戰爭。從1949年到1979年， 中國人口從5億增長到了9億，但竟然沒有新建一座新的都市。毛澤東曾把成千上萬 的幹部下放農村進行思想改造，學生送到農村接受「再教育」。到了鄧小平倡導改 革時代，千千萬萬幹部，學生又倒流回城，一時形成全國都市人口膨脹。在八十年 代經濟高速發展時，無數農民湧入城市尋找工作，又使中國城市人滿為患。例如北 京，短短五六年，竟增加了3百萬人口。這種失控形勢迫使中國政府重定城市化政策 ，即以發展小城市為主流。在1979－1984年中，約有5500萬農民離棄了3400萬畝耕 地，湧入個大城市。這些流動人口成為城市的暫時苦力，同時也是城市所有罪犯的 一半之數。1997年，十五個大都市的警察遣送了19萬移民回鄉，還收容了街上的10 萬個流浪兒童。到1998年，限制移民政策使北京流動人口減少44萬，次年又減少30 萬。1996年，深圳的移民勞工減少到2百萬，遠低於1992年預測的5百萬。同時，中 國經濟迅速降溫，又使國營企業大批解雇工人。1990－1995年失業工人高達1500萬 ，1995年－2000年更增至2000萬。許多城市企業鼓勵失業工人接受以前外來移民所 從事的低工資、重體力勞動。甚至以無息貸款、三年免稅等政策刺激鼓勵失業工人 下鄉種田。 過去我總以為中國是世界人口第一大國，上海是中國人口第一大城。上海 只愁人口太多。誰知BECKER先生發現事情正在變化。據他實地採訪上海諸多專家學 者的介紹，上海從1993年以來，人口一直負增長。8年前，上海每年出生18萬嬰兒， 如今每年新生兒少於7萬。這種趨勢導致大批中小學關閉。如今上海還有70萬小學生 ，到2003年將減至40萬。這是上海生育率只有1.6%（接近歐洲意大利）的結果。上 海每年出生人口6萬，死亡人口9萬。生育率如不提高，25年後總人口將減少一半。 人口太多與人口太少，對上海這樣的國際級大都市都不是好事情！ 我曾以為中國農民大批湧入城市是市場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其正作用遠 遠大於負作用。但讀了BECKER先生的《中國人》，才知道中國農民棄田進城的負作 用不可低估。據他掌握的官方及民間統計數字透露：中國每年流失0.5%的可耕地， 目前中國每人可耕地為0.25英畝，當中國總人口增長到16億時，每人可耕地面積只 有0.17英畝。更糟糕的是，中國40％的廢棄農田竟是空閒著，無人耕作。美國學者 賴斯特·布朗（LESTERBROWN）曾作過計算。他以中國2030年人口將達16.3億為計算 基礎。其一是按人均所需糧食400公斤計算，那麼中國糧食總需求將為6.5億噸；其 二是按人均425公斤計算，屆時總需求將是7.35億噸；其三是按人均478公斤計算， 屆時總需求量將為7.65億噸。按照布朗的研究推測，屆時中國糧食供給量將比現有 產量下降20％，從而得出中國糧食缺口將分別為3.84億噸、3.78億噸、4億噸的悲觀 結論。 從人均GDP看中國人到底有多富 稍微具有經濟學常識的人都知道GDP這個英語縮略語，即GrossDomesticPr oduct(國內生產總值)。一般認為，國家的富裕是以其每年GDP數值為標準，而人民 的富裕則是以人均GDP為標準。美國為何號稱世界首富？ 因為它的每年GDP已達8萬億美元，全球無國可比。但是如果美國背負30億 人口，其人均GDP便只有2666美元，所幸美國目前人口接近3億，故人均GDP高達26, 666美元。中國經過20多年改革開放，總算達到每年GDP10,000億美元，但仍只是美 國的八分之一，加之中國負載著近13億人口，所以人均GDP只有700多美元，是美國 人的2.6%,以上是我根據通用信息簡單計算便得出的一般結論。究竟中國人均GDP是 多少，我不甚了了。讀了BECKER先生的<<中國人>>之後，我便一目瞭然了。此書《 TheGodofWealth》(《財神》)一章中，透露了準確的數據：在1999年底，中國每人 佔有的GDP不到700美元，不僅仍然低於鄧小平在70年代末提出的本世紀末小康水平 所需的800美元，而且大大低於東歐國家人均GDP3200美元，墨西哥人均GDP3500美元 ，以及巴西人均GDP5000美元。美國蓋普洛民意測驗1999發現：中國城市居民佔有國 家財富的70％，每戶家庭平均年收入2500美元。而農村家庭每戶平均年收入為870美 元，農民人均年收入只有200－240美元。城鄉普通百姓的貧富差距便如此之大，可 見中國人究竟有多富。我想如果不使佔人口70％的中國農民（如BECKER先生實地采 訪的瑤族，壯族山區農民等）人均GDP及人均年收入大幅提高，即使中國年度GDP再 提高一倍（這將又近10年的努力），中國仍擺脫不了「國富民窮」的國際形像，況 且「國富」也是相對過去而言，比照GDP而言，至於中國人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社 會環境質量如何，又是另外的衡量標準了。 另外，全球盛傳「中國經濟高速發展」，究竟中國經濟增長速度如何，說 法很不統一。按照BECKER先生的介紹：有些專家宣稱在近20年中，中國經濟增長幅 度是每年10％，幾乎超過世界上任何國家。另外一些經濟學家則認為：中國經濟增 長名義上也可能只有每年7％－7.5％的幅度，如果扣除通貨膨脹因素，大約接近5％ ，與印度等發展中國家差不多。 《中國人》其中各類有關中國的數字可謂不計其數，限於篇幅，我不可能 悉數介紹。最後再透露一個有趣的數字對比，足見BECKER先生用事實說話的學者功 力。該書第九章寫到：在1949年上海學生示威抗議國民黨政府削減教育經費的遊行 隊伍中，江澤民是其中一員，當時學生不滿國民黨政府削減教育開支只佔政府開支 的3.6％。到了1989年末，江澤民已經被提升為中共總書記，後來，他領導的中國政 府因為增加軍事開支，而將全國教育經費減少到只佔1992年GDP的2％。作者沒有對 江澤民的行為發表任何激烈的抨擊，但是他引用的這兩個不同時期，不同政黨的教 育經費開支百分比本身，便具有非常的說服力，也是耐人尋味的史實。據此，人們 完全有理由認為：不管其自詡如何，共產黨建國五十年來的教育政策並不比國民黨 的好，甚至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