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工人運動的發展和策略 凌 鋒 三月分以來，大慶，遼陽，撫順，烏魯木齊，廣元，吉安，北京，深圳等地先後 爆發工潮。參與者有下崗工人，有在職工人，規模也有不同。其中 規模最大，也最 引人注意的是東北的工潮。 60年代初，由於中國工人和知識分子的奮戰，黑龍江發現了大慶油田，為當時陷 於疲態的中國經濟注射了一支強烈的興奮劑。不久毛澤東提出了「 工業學大慶」的 口號。如今國有企業日益走下坡，大慶油田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可是官員和企 業領導人的貪污腐敗，使情況更加惡化，工人被逼走上抗爭之路。在全國人大和政 協召開大會的前夕，抗爭的工人走上街頭，3月1日那天幾千人上街，到3月6日有5萬 之眾，上街的群眾除了普通工人外，還有科級和處級幹部。大慶石油管理局被他們 佔據，鐵路交通也受到影響。當地警力已經不夠用，從齊齊哈爾市調來武警，駐軍 的坦克團也已經待命。抗爭活動時起時伏，到了一個多月以後的清明節，上萬工人 還去拜祭當年他們的領袖人物王進喜，以表達對現實的不滿。 大慶的工潮要從「買斷工齡」說起。這是國有企業為了甩掉包袱從1999年就進行 裁員而動員工人下崗的一種手段，接近於發遣散費，根據工齡的長短每人拿幾萬到 十幾萬元不等。但是還涉及其它福利費用，原來企業跟職工簽訂的買斷工齡協議上 寫著，買斷工齡後某些待遇跟在職職工一樣，比如說，每年冬天3000多 元取暖費還是由企業支付，工人每年付社會保險費2600元，然而，去年由工人支付 的社會保險費增加到了3600元，今年又增加到4600元，但是春節後由企業給予的取 暖費卻完全取消了。為此每年工人還要從買斷工齡費中掏出近萬元還給政府，工人 認為自己上當受騙了。 為了更有效的領導這次抗爭，抗議群眾組織了臨時工會--- 大慶石油管理局買斷 工齡職工臨時工會委員會，並選舉了工會代表。這觸犯了中共的大忌。當地官員說 ，這些人的工齡被買斷了，因此他們不是工人而不可以組織工 會，省總工會也不承 認他們的合法性。1989年的學生運動因為成立了工自聯而引起中共對知識分子和工 人運動相結合的恐懼，加速了對運動的鎮壓。中共建政初期，李立三因為強調工會 要有適當的獨立性，不能由黨越俎代庖， 結果被毛澤東批為「工團主義」，連同以 前的「立三路線」被清算，從此在政治上一蹶不振。大慶的工會今後的命運如何， 對中國工人運動會有相當大的指針作用。 大慶工潮據說得到遼寧的遼河油田，山東的勝利油田和新疆油田工人的支持，因 為這些國有企業也有類似的問題。但是這方面還缺乏明確的信息。 在這同時，3月11日，遼寧省遼陽市不同行業的5千名工人也上街示威。這次示威 由遼陽鐵合金廠、遼陽紡織廠、遼陽活塞環廠、遼陽儀表廠、遼陽皮革廠及遼陽精 密組件廠等六家工廠的工人組成，這六家工廠都是瀕臨破產 和已破產的國企。由於 企業領導貪污，且拖欠工人大量工資，逼使這些工人走上街頭。這是在中國大陸首 次出現不同行業工人的聯合示威。遼陽也成立了名為「遼鐵全體破產失業職工」的 臨時組織，並推選姚福信等代表與政府 談判。但是中共也很快把姚福信秘密逮捕。這反而激怒了工人，結果引來20個工廠 的聯合示威，但是當中共進一步用武力鎮壓，再逮捕工人領袖蕭雲良，龐慶祥，王 兆明，在高壓下，抗議活動比較沉寂。 工潮之所以主要發生在東北，有其歷史和現實的因素。眾所周知，東北煤礦和鐵 礦儲藏量豐富，從偽滿時期就是中國的重工業基地，為解放戰爭和中國的工業化作 過巨大貢獻。而大慶油田從六十年代就是中國工業戰線的一 面紅旗，以後又開發了 遼河油田。但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共特權集團沒有認真研究和推動國有企業的改革 ，借姓「社」還是姓「資」的爭論推延改革，政府官員和企業領導就趁機搜刮國有 企業的資產，置廣大工人的死活於不顧 。由於長期的貪污腐敗，導致企業的嚴重虧 損，再藉機讓工人下崗。在缺乏社會保障的情況下，下崗工人生活本來就已經十分 困難，但是官員還同廠領導勾結，用欺騙手段進一步剋扣給下崗工人的遣散費，甚 至拖欠不發，而且對工人們的投訴，抗議置之不理或敷衍塞責，迫使工人群眾上街 遊行抗議，以便引起當局重視。 1994年，大慶石油管理局總經理王連寶就因為貪污案被槍斃，1999年，大慶又鬧 出全國聞名的大慶聯誼公司股票案，為首的是當時擔任人大主任的前市長錢棣華， 拉出包括市委副書記，國稅局局長等一串貪污集團，而這次遼陽示威群眾也把矛頭 指向前市委書記的人大主任龔尚武。正是這些貪官污吏，使處境已經夠糟的下崗工 人更加悲慘。 除了東北外，北京在3月27日也發生下崗工人抗議事件，大約兩百名北京汽車工 廠的下崗職工，佔據北京東三環附近的一條主要道路，抗議工廠補償不公，造成北 京交通阻塞。天子腳下也鬧工潮，除了表明天下烏鴉一般黑之外，也顯示「豁出來 」不怕鎮壓的決心。 深圳的工潮發生在4月1日。數百名多年來為深圳市光明華僑農場做「開荒牛」的 年老工人，帶領家人在農場內大規模遊行示威，抗議場方高級管理人員中飽私囊、 拖欠員工薪水。部分示威工人情緒激動，衝擊農場辦事處大門鐵閘，也有陷於絕望 的老工人跪在大樓前，哀求廠方解決的生活困境。用跪地辦法顯然在苦無良策下的 「哀兵」了。 中共最忌諱不同地區，不同行業的聯合行動，認為是對它統治的最大威脅。包括 法輪功在內一些氣功團體的被鎮壓，商業傳銷行動的被禁止，有一部分原因就在於 他們的跨地區，跨行業性質。因此中共對工人運動的鎮壓是必然的。但是由於鎮壓 也容易引發眾怒，所以在某些情況下中共也會用金錢來換取「穩定」。 面對中共強權的鎮壓，中國工人運動要取得成果，必須有明確的目標，還要有正 確的策略。 這些工人運動的發生，無疑是經濟原因引起，主要是政府和企業對他們不公正的 待遇和官員及企業領導人的貪污腐敗。但是由於中共不許工人爭取自己的權益，也 不許有代表工人權益的獨立工會存在，因此工人運動必然要向政治方面發展，特別 是成立獨立工會，把分散的工人組織起來形成一股力量，並且講究鬥爭的策略。有 消息說，「兩會」期間中共曾對各省領導人發出內部通報，指目前全國有一定規模 的地下工會已經有一千多個，有的和農民結合，令他們非常擔心。如果這些工會能 夠進一步發動農村來的民工，教育他們認識和爭取自己的合法權利而不是成為被歧 視的三等公民，對未來工人運動的發展還會增添生力軍。 而從經濟鬥爭向政治鬥爭的發展需要一個過程，一下提出太高的目標，一般工人 不容易接受，甚至會害怕，因此當前工人運動的目標還是要求改善待遇，特別是下 崗和失業工人的待遇，乃至於農村民工的待遇，同時也要他 們明白，政府之所以缺 乏對他們的關懷，是因為這個政府並不代表人民的利益，而是代表一小撮由軍事力 量維持其存在的特權利益集團。這個政府不是沒有錢來關懷弱勢族群，而是這筆錢 給他們貪污掉或用在不當的地方。 北京大學在前年曾經發表一份研究報告，指出中國的外逃資金1997年是364億美元 ，1998年是386億美元，1999年是238億美元，至於2000年，據另一位經濟學家樊綱 的估算是480億美元。這僅僅是外逃的，每天就在一億美元以上，只有達官貴人才有 把資金大規模外逃的能力。這還不包括在國內貪污而沒有外逃的錢財。根據清華大 學國情研究中心主任胡鞍鋼所作的統計，近幾年因為，腐敗所造成的經濟損失，接 近國民生產總值的15%。官方的數字雖然小了很多，但是也很可觀。因此要解決工人 、農民的困境，非要清除腐敗不可。以反腐敗作為口號，中共就比較被動，也最容 易爭取民心。例如遼陽工人就責問當局，為什麼不抓貪官污吏而抓爭取自身權益而 反腐敗的工人，這就一言戳穿當今中共政權就是代表貪官污吏利益的本質。 而根據瑞典斯德哥爾摩和平研究所統計的資料計算，2000年世界的軍火交易中， 一般武器的最大進口國是中國，計20億9千萬美元。此外，江澤民為了體現大國地位 而受到尊崇，不惜訪問世界各國而大撒金錢，但是數字保密，以免引起不滿。例如 不久前訪問人權形像極查的軍事獨裁國家緬甸，一手就是一億美金。而他為了體現 領導人的氣派，動用了1億5千萬美元定做了他的專機。這些武器就是為了鎮壓人民 的反抗運動，鎮壓台灣的民主運動，對抗來自西方自由民主人權法治的價值觀念。 也是滿足當權者的虛榮心。 如果中共能夠反貪污，並且有合理的財政支出，一年就可以省下幾千幾萬億人民 幣來健全社會保障制度，使廣大老百姓能在流血流汗後享受到經濟發展的成果，下 崗和失業工人的情況就不會那樣悲慘。 然而中共的獨裁統治決定了他們不會這樣做。因此不結束中共的一黨專政，中國 的工人階級就不會有好日子過。但是也因為他們的殘酷鎮壓，決定抗爭不要同中共 硬拚，避免造成流血事件，也不要輕易暴露出自己的領袖而被中共「槍打出頭鳥」 。在敵強我弱下，鬥爭策略應該學習當年中共的地下工作同游擊戰爭的經驗。 那就是充分利用合法鬥爭形式，提出合理要求，以爭取廣大群眾的參與，支持和 同情，但是骨幹力量也必須隱蔽起來，避免被中共一網打盡而損害整個運動。所以 不要輕易派代表同中共談判，以免暴露工運領導人的身份，就是沒有立刻被逮捕， 也會被秋後算帳。因此還有必要分為二線，第一線是公開的，第二線是秘密的。 在具體策略上還有，敵進我退，在軍隊武警的強大壓力面前退守，暫停遊行示威 活動，敵駐我擾，在他們駐守時可以成群結隊上街散步或「春遊」，但不是提出口 號的遊行示威，令軍隊武警緊張戒備但又沒有理由進行鎮壓，敵疲我打，軍隊武警 疲勞時，作出零星而溫和的抗議活動，既是試探，也是下一輪攻勢的準備，敵退我 追，如果軍隊撤走，群眾再上街提出自己的要求。 中共的軍隊武警數量到底有限，因此要強調各地需要配合。「山連著山，海連著 海，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何況中國當前受苦受難，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無產 者。這樣才會產生較大的影響。例如大慶的武警來自齊齊哈 爾，如果齊齊哈爾和其 它城市都動起來，他們就首尾難以相顧。「工人階級硬骨頭，打倒貪污腐敗我們走 走走」，希望通過抗爭和外界的支持，中國工人可以爭取到自己的合理權益，並且 認識到中國的所謂「工人階級領導，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國家」，是 徹頭徹尾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