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評大款揮霍錢 漳 流 我已經耐著性子讀了太多大款揮金如土的新聞以及隨之而來的批評。現在,讓我 們略去過度鋪張的形容筆墨,壓下某些獵奇甚或艷羨的心理,冷靜問一問:大款們 到底有多大錯? 誰更「不道德」? 雖說人們所稱的大款揮霍看上去形式多樣,從整包歌舞廳到十萬黃金宴,但歸納 起來,不外乎花錢手太鬆,既不用於積累,也未用於投資擴大再生產,更沒有奉獻 給公益事業……只是用於胡吃海喝(甚或狂嫖濫賭),典型的短期行為。除此之外, 還有什麼?別人有錢了,別人怎麼花,究竟關你什麼事?為什麼我們不去管自己的 事,而對別人的經濟生活這麼感興趣?違法的事,有法律;法律許可的事,我們義 憤什麼,因為不道德嗎? 當我們的許多批評者為自己在政治上、思想上、言論上、乃至某些行為(如兩性關 系)的自由權利而大聲疾呼去譴責「小腳偵緝隊」時,為什麼不把同樣的邏輯用到個 人經濟生活領域,而不使自己也自覺不自覺地扮演道德警察的角色? 我尤其不明白,多少中共官員利用公款吃下了千百萬元民脂民膏,或因「決策失 誤」耗盡國家財富,或因效率低下空轉人力物力,或因什麼動機大興土木(如「毛堂 」)、大動干戈造成的驚人的、許多是無法估量的浪費,人們往往健忘 容忍,而大 款們把錢擲還給流通領域,卻那麼使人感到「世風日下」 「人心不古」了,怪也不 怪! 不錯,大款們的錢,有的是辛辛苦苦掙來的,也的確會有「不是好來的」(如違章 違法搞來的,鑽政策空子撈來的,靠不正之風挖來的……)。縱使如此,未拿到證據 前,錢就是他們私人的,況且,有錢有勢的「官倒」,早把錢匯出了,炒地皮了— —人家吃喝嫖賭可以報銷,根本不必「拍出十萬」來。照我看,還是大款們活得直 爽些:至少不是一邊扒著民眾的,一邊喊「為人民服務!」社會上的問題,說到底 ,還是要寄望於健全法制、改革政治、促進經濟,而在之上發展文化與修養。 誰更「愚昧」? 一般說,大款的受教育程度不高,但正因為如此,他們可能更知道共產黨的那一 套實際上是怎麼回事,知道社會上的某些實際運行規則: 你要存錢嗎?通貨膨脹這麼厲害,誰手裡積壓的錢越多,誰受的損失就越大。 你要投資嗎?上邊的政策一日三變,搞不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不如放進自己 的肚子裡。 你要捐款嗎?捐的錢到哪裡去了,誰知道?筆者的一個朋友,「六四」後被送到 邊遠山區「實習」一年,親眼看到當地百姓的貧窮與學校的殘破,而縣裡的「巨頭 」們則開著「奔馳」車,打著汽車電話,吃著山珍海味,開著扶貧會——這一切, 大款們大概心中更清楚。 且不論一個佈滿「關係」的文化裡,吃飯 鬥氣都可能是某種「投資」——論起經 濟活動在中國社會特別是不發達地區的實際運作,大款們很可能比我們更聰明。 讀書人,還要多學點 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筆者心中不是沒有這類感覺:與其然大款們吃款入 肚,不如拿這筆錢給我們,派上大用場——但我們能怨人家不主動捐款嗎?為什麼 不試試爭取,而只是沸沸揚揚地埋怨、嘲弄指責呢?為什麼不能學學美國教授和校 長,放下架子,或利用架子,去社會上遊說拉錢呢?在西方發達國家,我們可學的 ,絕不止是科學和民主,在一個發達的公民社會裡如何做一個知識分子,對多數立 志於學術圈的留學生,恐怕是個更現實的課題。其間,有許許多多相關的規則和道 理,我們依然生疏,要一點一點學起來,做起來。 也許,還應當提到,若干年來,某些半吊子西化知識分子(以及中共某些宣傳口徑 基於宏揚某些人的「愛國行為」)一直有意無意散佈這樣一個似是而非的看法,即: 在西方,知識分子待遇特好,地位很高……等等。其實,今日在全球範圍之內,都 是經商者的一般收入高於教書者,而其中最富有的經商者更高於最富有的教書者(即 使是大名鼎鼎的諾貝爾獎金,按西方標準也是名譽遠重於面值)。在未來全球性的商 品經濟中,如果你選擇做一個知識分子,就要以自己的興趣與追求為重,心靜一些 ,坦然一點。如果你嫌賺得少,或者乾脆下海,或者岸邊釣魚,或者節衣縮食,等 待全民生活水準的提高。那種認為一朝學成就名譽地位金錢美女一併到來,否則該 向「上」伸手要待遇的想法,乃是地道的傳統文化加計劃經濟的產物(筆者對傳統文 化並無貶義,也不想像一些人那樣把「公民社會」理想化,我僅想指出這一套今日 已不實際)。隨著中國社會的逐漸轉型,這樣一層人的「待遇」問題將更可能化解為 許多件小範圍的事體,受國家、社會、個人條件及純粹的機遇所左右,由市場、雇 主、工會決定。而大款們,則是這「社會」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許多知識分子口口聲聲呼喚商品經濟—公民社會—民主政治的到來。現在,真龍 要來了,他們卻要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