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能忘卻的紀念

──六四十三週年祭


高 瞻


    十三年前的6月4日早晨，我從睡夢中醒來，睜眼看到電視中的天安門廣場的坦
克和軍隊，我知道一場血腥的鎮壓已經發生了。我震驚、我憤怒、我失望。於是我
拿著在六四前已經拿到的護照，邁出了國門。
   1993年，我隨著數萬來自中國大陸的同胞，順利地拿到了六四綠卡。當時距89年
六四僅四年，可我心中對六四鎮壓的憤怒已經悄悄地淡化。一邊安心地吃著六四的
人血饅頭，一邊在計算著何時能拿到學位和公民。
   早在70多年前，魯迅先生就痛心疾首地寫下了《為了忘卻的紀念》，對中國人的
集體健忘提出了尖銳的批評。早在20多年前，我就讀到了魯迅的這篇檄文，可十多
年來，我都在清醒的感覺中有意識地加入這支遺忘的隊伍。好像只是為了證明自己
是那健忘的、怯懦的、重實利的，會保護自己的大多數中國人的一份子。
今天，我帶著慚愧和懺悔的心情來到這裡，高高地舉起我手中的這只蠟燭，向13年
前在天安門廣場倒下的我的同胞悔罪，為了這麼多年來的忘卻和淡漠。
自從去年7月我重獲自由以來，我一直在問自己一個問題，為什麼要等到自己親身經
歷了一個不尊重人權和人的生命價值的政府的殘酷之後，才會真正的清醒？難道你
的同胞所流的血、所經歷的苦難、所失去的生命離你的生活真的那麼遠，以至於你
都感覺不到或者這麼容易忘卻嗎？難道昨天沒有發生在你身上的，今天或者明天就
不會發生嗎？
   今天，在這個叫做「天安門公園」的地方，面對咫尺之外的中國政權象徵的大使
館，我要問數萬與我一樣拿了六四綠卡、吃了人血饅頭的中國同胞，你們現在在哪
裡？我花了13年時間重返13年前的記憶，重新回到這群極少數拒絕忘卻歷史的人群
中來。而你們呢？是15年、20年？還是永遠不？
   我曾經心安理得地在溫暖的陽光下度過了12個六四，你們顯然比我多一個。那麼
現在或是將來呢，還是一樣心安理得地營造自己的舒適日子嗎？可不可以讓我們一
起從頭開始，擺脫使中國長期沒有民主的集體健忘症？捧著我們的良心，為了那些
受傷的、倒下的，為了那些還在受著牢獄之災的，為了已經死去的，做一點他們沒
有完成的事，那就是：去爭取中國最終的民主與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