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北朝鮮難民


林培瑞 (PERRY LINK)


    最近有報導說，至少幾千北朝鮮的難民跑到中國來了，暫時住在靠近朝鮮的中
國領土上。當局要是能抓這些難民，就把他們遣返回國。中國人應該怎麼看待這些
難民呢？是逃命的可憐人，還是引發國際事件的問題份子?
    五十歲以上的中國人還能記得五十、六十年代，毛澤東大躍進美夢導致了歷史
上最大的饑荒，無數的中國農民遭殃。據估計，死難者總數少則兩千萬，多則五千
萬。倖存者經過的苦難和折磨也是難以描寫的。有的農民餓得吃樹葉，吃蟲子，追
老鼠，追老鼠的目的不只是想抓老鼠吃，是想跟到老鼠的洞，挖洞把老鼠藏起來的
食物渣子也一塊兒吃。父母養不起孩子，生怕孩子會餓死，居然做出一種作為父母
最苦最撕破人心的決定，把自己的親骨肉遺棄在馬路邊上，再求爺爺告奶奶地盼望
能有善心人撿起嬰兒帶走。
    並且肚子餓只是壓迫的一部分。你敢反抗嗎？敢說毛不對嗎？萬一你敢的話，
所謂「坐飛機」是較輕的懲罰，「開花」 更好玩，把人活埋，只露出剃光了的頭頂
，再把大鏟往頭頂一丟，活腦就「遍地開花」。
    金正日的北朝鮮是個黑盒子，跟毛時代的中國一樣，外面人很難看進去，但最
近有一位德國醫生福勒森(Vollertson) 到北朝鮮去作了十八個月的醫學考察，回來
以後寫的報告把北朝鮮老百姓所經受的苦難壓迫和折磨描寫得很像毛時代的中國最
黑暗的日子，中國人應該怎麼看呢？
    中國傳統文化是以「人」 為主的。 「人之初，性本善」和「天人合一」是理
想概念，歷代的小孩得學會怎麼「作人」，是具體表現。「人」的概念也並不分甲
國人乙國人等，人就是人，就是我們這種有血有肉，能哭能笑的感情動物。
    那麼， 在二十一世紀之初，中國要不要把餓得不堪的，手無寸鐵的, 飽受了壓
迫的難民遣返回北朝鮮去呢，江澤民的政權為了自己的一些國際政治上的考慮當然
可以這樣做，這麼做對自己的政權也一定有某些短暫的好處，但是代價是什麼呢，
代價不止是讓上萬的難民倒楣，而且是出賣中國文化傳統最可貴的部分，因而，中
國人的損失也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