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錦濤接班或江澤民連任：誰更能延續中共壽命 盧 恆 隨著中共十六大的臨近，外界對中共高層的人事與權力鬥爭的關注度也日益增 加。若是僅僅為談論中共的人事和權力鬥爭而談論，則與談論演藝界的花邊新聞沒 有什麼區別；如果中共的人事變化與權力鬥爭與中國大陸的命運與未來沒有關係， 那麼也就只剩下茶餘飯後閒談的價值了。那些人事問題與權力鬥爭都是中共高層小 圈子裡面的事情，與海內外的局外人有何干係？作者也罷，讀者也罷，之所以願意 拿出精力來討論、關注中共的高層的人事變化與權力鬥爭，無非是出自對中國大陸 的關心。其實，關心人事與權力鬥爭是「表」，關心中國大陸的前途與未來才是「 裡」。 那麼，即將到來的中國十六大上的人事變化與中國的未來有什麼關係呢？這種 關係之大自不待言。因為，偌大的中國只是中共手上的一個玩物，任拋任捏全在中 共領導人的一念之間，旁人無權置喙。所以，關心中國大陸命運的人不能不關心中 共的變化。而中共是一個「人治」之黨，一切變化都是以人事的變化為先導的。這 也就是外界如此關心中共十六大及其人事變化的一個主要原因。與中國未來關聯最 大的政治變數，就是以執政年頭為計量單位的中共政治壽命。所以，探討在中共十 六大之後江澤民若繼續連任執政，或胡錦濤接班對中共壽命的影響，應是一件很有 意義的事情。 這個問題的提出是基於以下兩個假設：一個假設是大多數關心中國的中外人士 希望看到胡錦濤取代江澤民在中國大陸的領導地位，即贊成胡錦濤接班，反對江澤 民連任。另一個假設是大多數關心中國的人士希望中國擺脫共產主義的教條，走上 一條健康的資本主義發展道路。而中國走上這樣一條道路的前提是中共壟斷政權的 政治壽命必須結束。現在的問題是，是胡錦濤接班，還是江澤民連任，更有助於結 束中共在中國大陸的一黨統治？ 這個問題可能沒有簡單的答案，需要作細緻的分析。我們先來設想胡錦濤順利 接班的情形。如果胡錦濤順利接班，他把啟動政治改革放在第一優先的位置的可能 性近乎於無。一些與胡錦濤有頻繁接觸的美國人士指出，千萬不要指望胡錦濤會有 閒暇去推動政治體制改革，有一大堆更為令人頭痛的問題等待著他去處理，如市場 開放、失業增加、社會失序、道德失范以及法輪功、邊疆少數民族問題和台海問題 等一系列的挑戰。就算他有心變革，也無變革之力。而他是否有足夠的魄力與膽識 去啟動中國的政治改革和民主化進程，這本身就是一個問題。這一點已被他在西藏 的表現所證明。就算他想變革，還有江澤民、左派和既得利益派以及軍方虎視在側 ，他還敢有所作為嗎？所以，若是胡錦濤順利接班，他很可能在可見的將來繼續奉 行守成的路線，繼續維護一黨統治，設法延續中共的政治壽命。而且他個人的最大 利益和權位也是與中共密切聯繫在一起的，可以說是，一存俱存，一亡俱亡。 胡錦濤若順利接班，還將產生支持中共繼續執政的一股巨大的心理力量。胡錦 濤得到支持與同情的一個重要原因，並不是胡錦濤特別出色，有能力，有抱負。而 是人們對江澤民的統治厭倦了，希望看到一些新的面孔，新的苗頭。這種心理十分 有助於增加普通老百姓對中共繼續統治的忍耐力。胡錦濤若上台，人們會主動克制 要求變革的願望，在心理上會給胡錦濤一段時間（如五年）讓他去證明自己，然後 根據胡的表現來決定對胡及中共的態度。因此，可以初步斷定，若胡錦濤順利接班 ，將有助於延長中共的政治壽命。 若胡錦濤雖然接了班，但之後並不順利，最終被中共黨內的其他人士所替換， 這對中共的政治壽命又有何影響呢？假設：胡錦濤上台之後大規模啟動政治改革和 經濟改革，順應了民間求變的願望，並把這種願望轉換成強大的政治壓力，而胡錦 濤到頭來發現自己無法駕馭這樣的壓力；或是，即使胡錦濤不求變革，但是多年來 積累的危機在他的統治下突然爆發，他無力應對，既不敢鎮壓，也不敢讓步，成騎 虎之勢，最終像胡耀邦、趙紫陽那樣被黨內的對手所廢黜，江澤民或其代理人重新 執政，中國再次回到類似八九事件之後的那個時代，靠高壓維持穩定，中共穩固了 自己的權力，繼續下一輪循環。這樣中共的政治壽命將大大延長。 如果江澤民在十六大之後繼續執政，情形會如何呢？首先，若江澤民繼續霸住 權位不放，社會上和體制內對江與中共的不滿肯定將急遽增加，中共統治的危機也 將進一步加劇。民間與江澤民在黨內的對手將對中共與江澤民逐漸失去耐心。一旦 這種情緒與不滿，在經濟危機的推動下釀成政治危機，中共將難以為繼。中共不引 進徹底的改革，恐怕收拾不了殘局；若真的啟動徹底的改革，中共就必須放棄對權 力的獨佔。到那時，即使胡錦濤、曾慶紅或是其他中共領導人出山，若不起動實質 性的政改，恐怕都難以穩定權力。一旦啟動實質性政改，新的中共領導人要完全像 過去那樣操控政治改革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中國的社會正在發生飛速的變化。印 尼的變革就是以這種模式展開的，並最終推動了印尼的民主化轉型。若蘇哈托及早 把權力讓給一位年輕開明的接班人，今天的印尼，很可能繼續是蘇哈托的「專業集 團」黨在統治。 在江澤民連任對中共的政治壽命的影響上有兩個奇怪的共識。一個共識是，許 多人相信，江澤民比胡錦濤有更強的控制局面的能力。擁護江連任的人士斷定，由 於他的經驗和見識，江澤民應當繼續保留中共的最高領導權。為了應付危機，維護 中共的統治，必須讓江澤民繼續執政。 這種看法的確有一定的道理。另一個共識是，許多觀察家們都已經預計到，如 果江澤民真的不肯放棄權力，長遠來看對中共的統治將產生嚴重的後果，中共內部 脆弱的限任制將被徹底打碎，正式的制度架構再次成為兒戲。江澤民若繼續執政， 將向世人表明，在中共內部沒有破壞不了的規矩。所有這些都將大大地削弱中共統 治的正當性。所以，江澤民若繼續執政將縮短共產黨的壽命。 上面的兩種看法表面上是矛盾的，背後卻是一致的。因為如果江澤民比胡錦濤 有更強的控制局面的能力，這意味著，一旦江澤民不能控制局面，將很可能是一個 無人能夠控制的局面。而若是胡錦濤無力控制局面，江還會重新出來控制局面。當 中共最後一位能控制局面的人無法控制局面時，就是畫句號的時候了。更何況江澤 民年事已高，離這一天比胡錦濤要近得多。江連任在短期內有助於維持中共政權的 穩定。就長期而言，有利於為中共的政治壽命盡早畫上句號。 大致而言，胡接班有助於延長中共的壽命，江連任有助於縮短中共的壽命。中 國最大的問題就是目前這套以追求共產主義為鵠的的政治制度架構，沒法適應與滿 足中國自身經濟與社會發展的需要。落伍的政治制度與社會現實之間的矛盾將不斷 加劇，直到舊制度完全崩塌為止。政治制度的落伍與失效正是中國一切危機的總根 源。無論如何，中共的政治壽命應在今後數年有一個結果。有人可能會聯想到是因 為學生抗議，工農造反，或是知識份子的顛覆性言論。其實，有一個因素足矣：中 共的共產主義名稱和目標與加入WTO後的中國的資本主義發展方向完全背道而馳。中 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正在變成有中國特色的資本主義，共產主義的理想及中國共產黨 的名稱正在中國日益加速的資本主義化過程中日顯荒謬。當共產主義、共產黨之名 與中國的資本主義現實的張力突破臨界點之後，必將出現一場旨在達到名實相符的 「正名」運動，就像證券市場中的價格可能一時背離價值，但是終究還要回歸於價 值一樣。在日益資本主義化的中國，中共及其共產主義意識形態將越來越「名」不 正，其「言」（統治的正當性）也必將越來越不順。而這一趨勢，不論是胡接班， 還是江連任都無法改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