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深圳幹警的揭露與呼籲 張建華 我叫張建華， 我是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人民警察。曾任職廣東省深圳市公安 局龍崗區分局。在工作中，我親眼目睹了龍崗區分局刑警大隊反黑中隊草菅人命， 隨意槍殺犯罪嫌疑人的情況。從1994年至1997年，共有二十多名犯罪嫌疑人，在沒 有充足罪證和警方為了私自目的之情況下，被無辜槍殺。龍崗區公安局領導一方面 指使和操縱這些槍殺，一方面欺上瞞下掩蓋殺人真相 。近年來，我們反黑中隊被評 為全國公安優秀中隊，即因為我們中隊在全國同行中槍殺犯人最多。尤其令我痛心 的是，多年來，一些死者家屬艱難上訪上告，負債纍纍，家破人亡，但國內的中央 、省、市政府有關機構，卻對他們痛苦的呼求完全置若罔聞。更有甚者，他們還對 龍崗區公安局的非法行為一再加以保護。我作為一名普通警察，因為實在無法昧著 良心與公安局同夥，多次幫助無辜而死的人的家屬，竟然遭到龍崗區公安局的打擊 報復，以致在1999年被開除公職。我為此不平，為那些冤死在龍崗區公安分局警察 槍下的人們不平！ 以下是幾個命案案例，請諸位明察。 警方為了顯示積極性和貢獻而殺人 1994年10月19日，龍崗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反黑中隊，接到一個名叫陳生的人 的舉報，聲稱有一名叫黃世興的廣東省普寧人，是黑社會頭目，隨身持槍，在龍崗 區多次綁架搶劫、勒索殺人。10月20日晚上，龍崗分局的反黑中隊長井亦軍、副隊 長伍寧松，帶領幹警梁彤、陳亮和我，在龍崗鎮麗晶卡拉OK 店裡將黃世興抓獲。當 時，在他身上沒有搜到任何槍支。當天晚上，把他關在分局新生派出所置留室。第 二天，井亦軍隊長和伍寧松副隊長組織警力審訊黃世興，但用盡嚴刑逼供都未能使 黃世興認罪和交出槍支。黃世興並口口聲聲指出是陳生舉報他，表示出去要找陳生 算帳。井隊長怕陳生受到報復，便要我去保護陳生一家的安全。可是，雖然經過了 數天的嚴刑逼供，龍崗警方仍然無法取得黃世興的犯罪證據。10月31日下午，錢偉 副局長指示：反黑中隊必須盡快收集有關黃世興的犯罪證據，剷除以黃世興為首的 黑社會團伙。於是，這天晚上，井亦軍隊長集合反黑中隊全體幹警，宣佈今晚要執 行打黑行動。到了晚上九點鐘，井隊長，伍副隊長與幹警梁彤、陳亮乘上一輛由我 開來的麵包車，開到新生派出所置留室，把黃世興押出來，說是要帶黃世興去取贓 物。一行人開車到了黃世興在龍崗鎮東山村的住處，但還是沒有搜出任何證物或贓 物。於是井亦軍隊長指示我開車，並命令我在附近的三和村山邊停下。這時天下著 小雨，前面有一條小路，四周長滿了刺樹林。井隊長命令沒有穿鞋，雙手反向背上 了手銬的黃世興下車，叫我開著車燈照著路。就在黃世興走到車前方數米遠的地方 時，井亦軍隊長和伍寧松副隊長用手槍對著黃世興的背後連開數槍。這時候，黃世 興並沒有立即死亡，他一邊在小路上痛苦地翻滾著，一邊大叫「公安殺人」。井亦 軍隊長於是又上去對著黃世興頭部連續開了數槍，直到黃世興死亡。井亦軍隊長還 命令在場的每一名幹警都向黃世興的屍體開槍。除我以外，幹警梁彤、陳亮、邱雪 光、陳盛金，都向黃世興的屍體開了槍。這之後，井亦軍隊長又立刻電告錢偉副局 長，表示已經將黃世興剷除。第二天，龍崗警方在電視上大造聲勢，聲稱黑社會頭 目黃世興多次在龍崗區內綁架勒索殺人，龍崗警方在打黑行動中因他拒捕逃跑而將 他擊斃。當時，龍崗警方還從外面拿來一些炸藥、雷管等放在那裡，告訴民眾說是 從黃世興那裡搜出來的。黃世興的妹妹黃澤君為其哥哥伸冤多年，都是上訪上告無 門，她請律師打官司，龍岡法院拒不受理。 香港居民在平湖被槍殺真相 1996年4月8日，分管刑警大隊工作的龍崗區公安分局副局長錢偉，在刑警大隊 全體幹警會議上說，平湖鎮政府領導反映，一個名叫王少強的香港人是香港的黑社 會頭目。他在平湖鎮收馬仔、開睹場，指使馬仔殺人。四月九日，我們反黑中隊就 在隊長伍寧松帶領下，在平湖將王少強抓獲。查拘無牌小轎車一輛，人民幣現金三 十多萬元，存有二百多萬元人民幣的存折一本，查封一間汽車修理廠、一間酒店， 及沒收價值數萬人民幣的金銀首飾、名貴手錶等。反黑中隊將王少強關押在分局的 新生派出所。四月十日，伍寧松隊長組織中隊數名幹警輪流對王少強進行突擊審查 ，並對他刑訊逼供，逼他承認是香港黑社會頭目，開睹場和指使馬仔殺人等。王少 強堅決不認罪，聲稱警方抓他是受平湖鎮某領導指使，違反法律，要求立刻釋放他 。四月二十日，王少強的妹妹王秀英花錢找關係來到新生派出所探望王少強，問他 需不需要花錢找人爭取早點出去。王少強表示不用。他告訴妹妹有人想借公安局的 手整他，他沒有殺人，沒有犯罪，他不怕。但是到了五月六日下午，公安分局副局 長錢偉，刑警大隊長王德明，來到平湖鎮派出所開會，研究在平湖鎮開展打黑行動 ，制定剷除王少強行動方案。於是，當天晚上九點鐘，在伍寧松隊長和於振強副隊 長帶領下，我們刑警隊二十多人前往新生派出所，在派出所召開打黑行動大會，會 完後就押著王少強到平湖鎮。當時王少強雙手被反背上了手銬，沒有穿鞋。在把王 少強押到平湖村菠蘿山那裡時，伍寧松隊長和於振強副隊長以及數名幹警，將王少 強推到山下一間無人居住的破房邊叫他跪下，沒等王少強跪下，伍寧松就用警用微 型衝鋒鎗向王少強掃射，王少強當場死亡。伍寧松隊長立刻電告錢偉副局長和王德 明大隊長。錢偉副局長馬上帶著早在平湖派出所待命的法醫，新聞媒體記者前往擊 斃王少強現場。第二天，媒體上就出現了龍崗警方在平湖鎮的一場打黑行動中，抓 獲了一名在平湖鎮指使馬仔殺人、設睹的香港黑社會頭目王少強，警方在押王少強 取證途中，吉普車掉到路邊的溝裡面。在警方推車時，王少強趁勢強開車門逃跑到 山上，警方發現後將他擊斃。其實大家都明白，這麼多位幹警在場，他反帶著手銬 ，怎麼能逃跑呢？王少強的妹妹王秀英懷疑哥哥冤死，曾經不斷向中央、省、市領 導上訪上告，可是這麼多年來沒有人接受她的申訴。王秀英還請律師向法院起訴龍 崗警方草菅人命，但法院一直不受理她的起訴。 警方因為不想醫治被打傷者而殺人 1996年7月3日晚上，廣東省深圳市龍崗區公安分局南澳鎮海上派出所幹警開快 艇出海巡邏中，發現了一艘小快艇，覺得可疑，便令其停船檢查。但小快艇沒有按 命令停下，我們的幹警就開槍，船上一個人逃跑了，但開船的一個叫張美連的湖南 人被槍打著了大腿。我們幹警把張美連帶回南澳派出所後發現其傷勢嚴重，就在當 晚將他送到南澳醫院醫治。本來槍傷需要一兩個月醫治的，但我們只讓他在醫院呆 了三天就把他拉回派出所審訊。派出所對張美連刑訊逼供，要他承認盜竊罪。張美 連拒不承認。幾天後，張美連腿上的槍傷惡化，皮膚感染，肌肉壞死，人開始發高 燒。7月11日，我們又把他緊急送進南澳鎮醫院搶救。醫院醫生說他的腿不行了，如 果不鋸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但是派出所研究後覺得很麻煩。鋸大腿大約要花十 幾萬，而且，萬一將來查出來張美連是清白的，沒有犯罪，他要請律師來告，跟我 們打官司，那又不是幾十萬那麼簡單了，我們恐怕就得養他一輩子。正好當天晚上 ，張美連在醫院發現沒有人看守他，就把被子撕碎結成繩子，從醫院的四樓往下吊 打算逃跑。不料吊到半截繩子突然斷了，他一下摔昏了過去。醫院發現後就通知海 上派出所，要求把張美連接走轉向大醫院治療。派出所就把他又帶回來。當天晚上 11點鐘，外面下著瓢潑大雨，南澳海上派出所所長井亦軍，帶著幹警郭玉平，保安 員代建輝，將張美連拖上一條快艇，說是要帶他前往某海邊取他的身份證。當快艇 馳到大海中心時，井亦軍所長就用手槍將張美連擊斃。擊斃後把快艇馳向南澳鎮陽 腸灣海邊沙灘上，電告分局領導錢偉。錢偉副局長隨即帶上法制科長吳永根，分局 刑警大隊法醫郭振奎，龍崗區檢察院法醫等趕到張美連屍體現場。按照規定，警察 擊斃犯人案件一概應當由檢察院法醫做驗屍報告，但檢察院法醫看到現場情況後， 不同意為張美連的屍體做法醫報告。於是錢偉副局長就讓龍岡區分局的法醫郭振奎 來做。井亦軍所長並在給分局領導的報告中說，他們在帶張美連前往某地取身份證 途中，快艇行到海中心時，快艇的發動機壞了，幹警在修發動機之際，張美連想逃 跑，持鐵錨打幹警郭玉平，因此所長井亦軍在「正當防衛」的情況下，開槍將之擊 斃。 後來，張美連的妻子栗紹娥陸續得知了龍崗警方是因為不願付錢為張美連治病 而將他打死的，就來到龍崗，要求公安局解釋。由於她經濟十分困窘，龍崗警方當 中的一些有正義感的幹警捐錢給她。栗紹娥幾年來去各政府部門告狀，靜坐，自殺 ，鬧得很厲害。當時深圳的原市公安局何景煥局長在聽說了張美連的案子後，也下 令讓龍崗分局解釋張美連在被抓之前，有否被槍擊傷大腿。但是直到現在，張美連 大腿上究竟有沒有槍傷也沒有解釋清楚。可以說，這些年裡，凡是上邊派人下來調 查就被他們買通了。1999年7月15日，公安局信訪室領導復函給栗紹娥，聲稱南澳海 上派出所擊斃張美連是正當防衛，並令龍崗分局解決好栗紹蛾不斷上告的問題。分 局就讓栗紹娥提出個賠錢的標準，不要再告了。栗紹娥當時說要五十萬，龍岡分局 說不可能，反正你本來也告不贏，你要錢現在還來得及，晚了就連這點錢也沒了。 栗紹娥聽後覺得幾年來一再上告把自己也告病了，錢也花完了，家裡小孩沒人帶， 幾次差點淹死在河裡。2000年8月，龍岡分局給了栗紹娥三萬五千元人民幣，並要求 她寫保證書今後再不上告。張美連的父親張緒成得知龍崗用三萬五作為兒子的賠命 錢，買通栗紹娥寫保證書後非常氣憤，又去廣東省政府、深圳市政府那裡去告，但 至今沒有結果。 放私領導不被查處，反得提拔重用 1996年3月27日中午11點，我接到線報，稱有三個貨櫃從香港走私進口到惠東縣港口 碼頭，正運往東莞市黃江鎮，途經龍崗鎮同樂公路收費站。三個貨櫃內裝有進口小 轎車，全新日產豐田20型轎車12輛，走私進口散件小轎車六輛，價值五百多萬元人 民幣。於是，我立刻前往同樂公路收費站，叫收費員協助將這三個走私小轎車的貨 櫃抓獲。當時，貨櫃是用海關關封封住櫃門的，司機和押貨人員不准我開海關關封 ，聲稱如果我開，是違法的，要負責任的。他們並聯繫龍崗分局領導，期望用權力 逼我放走這三個貨櫃。我堅信情報的準確性，冒著被處分的危險強行開封檢查。結 果證實裡面的確是情報所說的走私小轎車。這時候，走私老闆拿出一大袋約有幾十 萬元的錢塞給我，讓我給貨櫃放行。我不聽他那一套，命令他把錢拿回去，否則就 充公。走私老闆將錢拿走後坐上了一輛警車離去。接著，我聯繫緝私隊，將三個貨 櫃押回分局。3月29日，緝私隊接手調查，發現這三個貨櫃都沒有合法進口手續。依 照國家有關法律，應該將之沒收，上繳國庫。但當緝私隊把材料報給龍崗分局副局 長錢偉時，錢偉竟違反國家法律有關規定，擅自批准放行這三個走私小轎車的貨櫃 ，命令將它們歸回了走私貨主。這件事後，儘管有人向深圳市公安局和組織部舉報 錢副局長執法犯法，但錢偉卻不僅沒有受到任何查處，反而連升兩級，當了深圳市 公安局刑警之隊隊長。 我自己的遭遇 1997年8月6日，當湖南人張美連被南澳海上派出所無辜槍殺後，我對在我們分 局發生的一系列隨意槍殺犯罪嫌疑人的做法感到忍無可忍。當天晚上，我便以「一 名有正義感的分局幹警」的名義，寫信給江澤民等中央領導，舉報龍崗警方草菅人 命，隨意槍殺犯罪嫌疑人。與此同時，我設法聯繫了在1994年10月被無辜槍殺的犯 罪嫌疑人黃世興，以及1996年4月被槍殺的犯罪嫌疑人王少強的家人和張美連的親屬 ，把龍崗警方故意槍殺三人的真相披露給他們。我並且鼓勵他們去北京上告，希望 起到阻止龍崗警方繼續隨意槍殺犯罪嫌疑人的效果。但不幸的是，多年來，這三家 人向中央發出的兩百多封信件，都沒有得到中央領導的關注。 1998年3月1日，我再次與黃世興、張美連以及王少強的親屬，寫信給中央領導 江澤民、朱鎔基、李鵬、羅乾等；然後又寫信給全國各省市的領導，希望能有心懷 正義的領導在看了我們的信後，向中央領導反映龍崗警方隨意殺人之事，但仍舊未 得到任何回應。 1998年9月1日，為了能引起中央領導的重視，我決定以開除和坐牢為代價，用 自己的真實姓名，再次向江澤民等中央領導寫信，舉報龍崗警方草菅人命，隨意槍 殺犯罪嫌疑人，以及分局副局長錢偉違反國家規定，擅自放私等違法犯罪行為。然 而，我的信又一次石沉大海，音信全無。更糟糕的是，龍崗分局得知我給中央寫信 舉報他們後，便對我懷恨在心，伺機對我進行打擊報復。 1998年9月10日上午，分局領導聲稱有線報說我走私護私，洩漏國家機密，參與 國際黑社會組織。於是，龍崗分局政治處賈副主任，監察科張副科長，來到南澳海 上派出所對我進行審查，要我交代犯罪問題。我不認罪，他們就按著我逼迫我下跪 ，用手銬銬住我的雙手強迫我在認罪書上簽名。我堅持聲稱他們是在打擊報復，拒 絕簽名。當天晚上，他們派了兩名海上派出所的警察監視我。10月11日上午，深圳 市公安局的巡警來到南澳鎮海上派出所，將我押至市局巡警總部，派了多名幹警對 我進行輪流審訊，逼我跪在地上，不給我飯吃，也不許我喝水。就這樣，連續審訊 我到第二天早上。10月12日，市局巡警總部通知龍崗分局接我回分局。回到分局後 ，他們把我關在一間沒有通風設施的倉庫內，並派了兩名幹警在外面看守。當時， 我的胃病發作，向他們申請看醫生拿藥吃但遭到拒絕。我在那裡整整被禁閉了七天 ，不准與家人連繫。後來我才得知，在我被禁閉的日子裡，我的妻子和兒子接到了 一些不法份子的電話恐嚇威脅，他們告訴我的家人，我已經招認犯罪，必須坐牢。 我的妻子告訴我，他們母子那些天裡都不敢走出家門。10月20日中午，我被解除禁 閉返回家中。在我返家的途中，幾名走私份子竟然上來圍攻我，叫嚷著要把我趕出 深圳市，並打破了我的汽車的擋風玻璃。我致警110，沒有警察前來幫我。我當時的 身份還是警察，這些走私份子敢對我如此行兇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操縱的。在此情況 下，我被迫離開深圳市區，搬到岳父母家居住。10月25日，龍崗分局宣佈我被停職 檢查三個月，安排我到分局的戒毒所接受管制和監管。分局並開始對我的所謂違法 犯罪情況進行全面調查，其中竟動員警力人員達十多人。分局還找來了許多外國華 僑、港澳同胞、走私份子來引誘他們指證我違法犯罪。但這些人都沒有與他們配合 ，證人們的指證都顯示了我的清白。這樣折騰了半年時間，他們拿不出一個對我的 處理結果，但仍然不許我上班。1999年3月29日，龍崗分局宣佈將我辭退，叫我在一 份沒有填寫理由的辭退書上簽了名，並讓我在家等候通知，以便辦理正式辭退手續 。我在家等了兩年時間，龍崗分局都沒有給我任何辭退結果。2000年10月10日，我 前往北京，向全國人大常委會、中紀委、國務院、公安部，一一遞交了我的上訪書 ，我身穿公安制服向中央的各個部門下跪，懇求他們關注我的冤案。不幸的是，我 所有的努力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在對中國政府完全失去信心之後，我在2002年5月逃離祖國，來到了美國，從沒 有正義、沒有法制的中國，來到了一個有民主、有法制、有言論自由的國家，我希 望能得到媒體和輿論的關注，希望各方人士幫助我，披露龍崗公安警察的不法行為 ，披露中國政府對人民的正義聲音的罔視。 深圳市公安局龍崗區分局幹警 張建華2002年7月28日於紐約 本文所提案例中，黃世興的妹妹黃澤君電話： 中國深圳 (755)3104348 王少強的妹妹王秀英電話： 中國深圳 (755)6951366 張美連的父親張緒成電話： 中國湖南 (745)8931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