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與民運 民運與台灣 (台灣) 吾爾開希 陳總統在今天宣示了政府在反恐、結合全球民主力量議題上的重要立場。強調 台灣將積極介入國際反恐事務，介入大陸的人權事務及民主化等等，在一個大到幾 乎脫離台灣今天面臨現實問題的層次上表現出企圖心，為此朝野間頗不適應，而作 為民運人士，我們為這樣一種思維方式叫好，為具體的作法表示關注。 台灣應以支持大陸民運為其戰略 台灣在今天的經濟外交逆勢中，必須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而民主化的台灣是 全球民主家庭的一份子，就一直是這樣一種優勢，對此，我們曾不止一次在公開私 下場合，建議台灣朝野政黨及政府相關部門要善加利用。這種策略一旦成功，不僅 提升台灣在國際問題上的(正面)能見度，迫使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國家更公平對待 台灣，提升台灣國際地位，提升台灣安全，對於今天的台灣經濟都有可能間接產生 幫助；在兩岸關係方面，將可改變台灣在軍事、外交以及經濟上都呈現的劣勢，找 到一個可以與大陸抗衡而國際社會將不得不支持的新戰略位置，這種優勢當然應該 盡早發揮。 這種優勢一直未能施展，究其原因，主要有三方面，一、外在環境不允許：以 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為了避免承擔更多的道義責任，有意打壓台灣在國際環境得到 民主社會應得的身份地位；二，過去國民黨政府是屬於被推動民主化的對像，從心 態上很難主動認知台灣作為民主社會的價值；且朝野共同的功利心態一直希望發揮 經濟優勢，但經濟一旦不再呈優勢時，顯得信心遽失；三，未能找到適合的切入點 ，老實說，支持美國反恐，應該也不是一個最好的切入點。坊間評論家以狗吠戰車 來形容，雖顯刻薄，卻也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台灣在不具備上述的國際身份地位時， 過分積極的表態，只能再再凸顯對自己不利的國際現實。美國及國際社會對於這種 表態會有任何積極回應，台灣的期待必然顯得無力，這是在野黨批判政府不自量力 的原因。 然而，我們看到陳總統以相當大的篇幅提到中國大陸的民主化問題，使我們感 到驚喜，深切認為這是台灣與國際民主社會接軌最好的著力點。 台灣是亞洲針對民主自由議題最具發言權的社會之一，有趣的是，一旦西方國 家批判中國大陸的人權問題，並把這一問題與複雜的經濟，限武，區域和平扯上關 系時，中國政府會祭出的唯一法寶就是指責他們干涉內政。而這一法寶在面對台灣 的人權批判時將極為尷尬，指責台灣干涉內政等於承認台灣是外國！ 以人權為議題，是否太刺激中國大陸了？可能長期受中國大陸壓制而心生厭倦 ，心生恐懼的台灣民眾會這樣擔心。這樣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卻也不必太過緊張 。事實上，過去多年來，台灣的處境一直是委曲不能求全，使得執政黨中有人提出 了「以戰止戰」的思考，可惜，著力點錯誤，以戰止戰應以可能勝利或可能重創敵 人至少自己不至受損為前提，外交領域，恰恰是台灣眼前最薄弱的環節，幾戰下來 ，搞得精疲力竭不說，國際社會指責不斷，國內社會信心動搖。而在人權，民主議 題，台灣則處於不敗之地。而且舞台廣泛，通過國際媒體影響大眾，便是可以大有 作為之地。 除了明確表達對於中國大陸民主化的關注之外，更積極的介入非常必要， 也只有更積極的介入才不會使這一美意淪為空談。陳總統提出邀請對方來台觀察選 舉，這當然是積極的方法之一，然而，同樣從反對派到反對黨到執政黨的民進黨 當局當然清楚地知道，推動大陸民主化的最重要，只能來自大陸內部，也就是 到今天還在堅持的淒風苦雨的大陸民主運動。支持民運，才是積極介入大陸民主化 不二法門。 台灣與民運應各自檢討未能合作的原因 民運在過去十多年來，雖經歷了風風雨雨至今仍然堅持，表現出了相當的風範 ，但未能與台灣社會建立起更密切的關係，其責任首先在民運本身。每年在台灣的 六四紀念活動，總有不少朋友積極參與，像馬英九市長就是過去十三年從未缺席， 而比起香港，比起海外，台灣的紀念活動參與人又少得可憐，每每讓堅持支持民運 的台灣朋友感覺洩氣，而我，每次都覺得深深的愧疚□台灣民眾對於我們的關心從 十三年前中正紀念堂前數萬人，手牽手，心連心，到現在每年都是固定面孔的百來 人，這樣的轉變，我們必須深深自責。 民運內部的紛擾，一些包括我本人在內的民運人士的行為舉止不盡如人意，我 們更應該感到慚愧歉疚，我想真正令台灣民眾覺得民運與台灣無關的還是民運人士 在面對複雜的台灣問題所表現出來的不謙虛、不敏感、不謹慎、不成熟。 對於台灣二、三十年來的成就，民運人士應該當作是最好的教材，如饑似渴地 吸收養分，努力把台灣經驗變成我們推動中國大陸民主的寶貴財富。然而，一些民 運人士對於台灣動輒嚴詞批判，似乎我們過去追求民主的經歷是我們懂得民主的資 歷，而忽略了台灣社會多年形成的價值觀早已成為滲透在思考、言談以及日常生活 各個方面中的生活方式，這種生活方式的養成是我們來自大陸這種環節必然欠缺的 ，我們只有謙虛地學習，在流亡期間補足絕大部分台灣民眾都已習以為常的民主修 養。一些民運人士在尋求台灣的援助時也表現得頤指氣使，與台灣黨政官員見面時 常常表現出對方的支持是理所當然的架式，使得很多原本很有心幫忙的朋友慢慢心 灰意冷，使得民運失去了很多朋友。一些民運人士常常表現出來的大大陸主義也是 令人反感的，生長在中國大陸的民運人士，面對統獨等過去無法冷靜思考的話題， 頭腦中還殘留了很多非理性的影響。鬥爭哲學中長大的我們又很容易以非常霸氣的 方式表達出來而不自知，使得明明與我們觀點一致的台灣朋友，聽起來也覺得刺耳 ，這種場面，我在台灣居住的六年期間遇到多次，我事後常常要為我魯莽的民運朋 友的言談不斷解釋、道歉，更是因此備受誤解而深受其苦。 如果未來陳總統調整政策，對大陸民運有更多的關心，更多的支持，民運人士 必須反省在過去未能建立良好合作的原因，盡早調適，才有可能出現民運與台灣社 會之間更積極的合作關係。 作為民運人士自責之餘，作為一個來台定居六年的「新新台灣人」也要對台灣 過去多年來面對大陸民運的一些心態提出我的看法。 首先我要鼓勵台灣朝野對於大陸要不怕。台灣對大陸委曲不能求全，忍辱無法 偷生。大陸並不因為台灣不刺激大陸而寬容台灣的生存空間，減輕威脅，倘若因為 與它對抗而受到打壓，那麼至少台灣要找到一個站得住腳的立場，國際社會才不能 放任大陸的惡行。 其次是支持大陸民運要誠懇，即看到支持民運為台灣本身帶來的利益，也看到 這件事情本身的理想性，公義性。中國大陸是對於台灣影響最大的外部社會，其影 響不小於美國，而且正在與日俱增，而這個社會對台灣卻是敵意的，這個敵意的強 敵是專制的，這就使它更危險，毋庸置疑地，一個開放的理性的民主的中國大陸對 於台灣是最有利的；中國民運過去十多年在國際社會所建立起來的正當性地位也使 得將來戮力支持此一運動的台灣蒙受國際社會的相同認可，對於今天處處受不公平 排擠的台灣來說是雪中送炭的；因為隔膜與不同的意識形態背景，大陸民眾對於台 灣的誤解與曲解一直都是令台灣各界即反感又擔心的，民運人士是化解這種人民之 間的敵意的最佳角色；兩岸關係發展到未來，進入惡性競爭或良性互動時代，民運 這樣一種因價值觀而形成的力量始終會站在與之相同價值觀的一方，這當然也是可 以預見的台灣利益之一。這些都是台灣與民運聯手可能給台灣帶來的利益，對於艱 苦生存艱苦奮戰的民運來說，利益自然更為關鍵。 然而，除了共同的利益，台灣與民運都應該看到，如果這種合作與支持能夠出 現，更重要的原因當然還是共同的理想，共同的價值觀。 唯有誠懇的合作，才會杜絕過去國民黨政府支持民運時的一些令人深惡痛絕現 像，那就是某些軍情系統人員的惡性介入，威逼利誘，挑撥離間，達到一些軍情本 位主義的私利；另外就是「出錢的是大爺」心態，這種狀況，雖然並不多見，但出 現過的一兩次往往令人非常反感。 台灣支持大陸民運的具體建議 台灣要積極關注甚至更直接支持大陸的民主運動，這是陳總統的最新政策宣示 ，然而，這樣的宣示怎樣才不會淪為口號呢？以我們過去多年來與不同的國家政府 打交道的經驗，特別提出下面的建議： 一、 首先要建立台灣島內對此問題的共識基礎 政府推動的，廣邀民間意見領袖的討論是達成共識的最佳方法。唯有社會達成 共識，才有計劃持續地維持這樣一種對中國大陸的壓力；唯有社會達成共識，台灣 對於中國大陸的人權狀況的批判才有實力；也唯有社會達成共識，民運才真正有可 能在台灣找到有力的同盟軍。 二、 要明確目標 支持民運必須建立明確的目標。如果長期的目標是推動中國大陸的民主化發展 ，那麼中期可能就是推動自由思潮在大陸上層社會結構發生影響，在知識份子階層 建立主導地位，在新興的工商業團體中成為追求政治經濟利益的指導價值，則支持 大陸的開放媒體，鼓勵，策動甚至直接組織各種自由思潮的討論，會議，短期可能 就是扶持、幫助甚至直接建立起能夠去做成這些中程目標的大陸民運力量。這些目 標需要深刻的理性的思考。 三、 要確立專責機構 支持民運沒有即有的專責機構，陸委會是大陸政策制定機關，現在的陸委會最 大的問題之一就是心態保守，一切以國家安全底線為考量，導致政府失去了很多與 大陸交手時不該失去的先機，這樣一個有著嚴重的本位思考的機構自然不會積極推 動，其它的行政機構以依法行政為準則，不適合擔當這樣一種需要主動積極思考的 工作。除行政機構外的學術機構，民間團體也具有類似的本位主義問題。 四、 要持之以恆，不可急功近利 民運達成任何具體的結果都是多年累積的結果，民運所發揮的效果往往以眼前 的鉗制，長期的壓力看得比較明顯，民運的訴求是否能夠很快達成則需要堅韌的毅 力甚至一定程度的機運。所以民運訴求本身不一定成為檢驗民運功效的直接標準。 很多低調的沒有直接結果的運動方式，如編著自由思想叢書，往往從長期來看更有 意義，而同樣值得支持。 民運與台灣作為自由民主價值觀的信奉者，可以有非常大的共識基礎，然而作 為推動一個具體的政治社會多黨制，議會制的反對力量，有時它的短期目標與台灣 的短期目標可能並不一致，對此民運與支持民運的台灣都需要具有更長遠的眼光， 更寬宏的理想，才能使得合作支持的關係發揮最大的作用。 陳總統提出對於大陸民主化更為關注的政策宣示，對此作為民運人士，我們自 然是十分歡迎，十分驚喜。驚喜之餘，認真反省，理性思考，希望通過積極的作為 ，使我們共同信奉的自由民主能夠成為台灣可以堅持，大陸可以出現的生活方式。 □ (作者為旅台大陸民運人士、中國民主基金會共同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