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民傷財立了一塊功德碑


（北京）鮑  彤


    十六大結束了。不出所料，它給擁護一黨專制的資本家帶來了入黨的喜悅。同
樣不出所料，它沒有給下崗工人和貧苦農民帶來希望，沒有給民主和共和帶來希望
。這是我對十六大的總評價。
    十六大成本很高。本來是五年一度平平常常的例會，開成了曠世難逢的非常盛
會。六千萬黨員、十三億人民被它動員，當它的背景。滿朝顯貴被它動員，當它的
跑龍套。解放軍、武裝警察被它動員，當它的警衛員。據說還有七十萬北京市民，
被它動員，箍著紅臂章，替它當治安巡邏員。嚴陣以待，如臨大敵。大敵是誰？據
說是兩三位手無寸鐵想在天安門前練練法輪功的老太太。
    十六大充分動員了豐富的人力資源，也充分動員了稀缺的財力資源。共產黨開
會，過去靠第三國際資助，靠有錢的黨員捐款；奪到政權以後，不再花黨庫的錢，
專門花國庫的錢，老百姓的錢。這一年，為了這個十六大，全國從上到下、官方、
民間、直接、間接，天天都在花錢整頓市容、國容、黨容，光是給電視機提供幾分
鍾或者幾秒鐘鶯歌燕舞的綵排鏡頭，花的錢就抵得上多少希望工程，多少就業基金
，多少扶貧基金！流水般的花費，還拉動著貪官和奸商的胃口，替他們創造發財的
機會。
    興師動眾，勞民傷財，為了什麼？為了「繼往開來」，為了立一塊碑。是給繼
往開來的新人立碑嗎？不是，新人沒有亮相。是給謝幕告別的老人立碑嗎？好像也
不是，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在抖擻精神，給一個可愛的娃娃立碑。這個小把戲，名
叫三個代表，出生於2000年，今年不多不少，剛滿兩歲。替兩歲的娃娃立什麼碑？
立一塊十三年的經驗和二十年綱領的功德碑。據說，這個娃娃不簡單，中國能夠從
窮國進入小康，就是靠這位兩歲小兒奮鬥了十三年；要全面建設小康，更得靠這個
小把戲的光輝繼續照亮未來的二十年。而今而後，所有的中國人都不准忘掉這個娃
娃，必須跟著他走。
    我也年逾古稀了。我也多少知道一點歷史。我聽說，古代中國是世界上比較富
的國家，曾經使來自歐洲的馬可波羅吃驚，但是後來受到摧殘，不行了。我看到，
中國共產黨的毛澤東主席對中國實施了最普遍最徹底的摧殘。我看到，最近二十三
年（功德碑上刻的是十三年，錯了，我算來算去，明明是二十三年），除了1989到
1991走了三年「以反和平演變為中心」的倒行逆施之路之外，其他二十年，中國經
濟的確發展得比較好。這些功勞，應該歸於全中國老百姓二十三年來的努力──創
造財富的是老百姓，打破共產黨設置的計劃經濟、人民公社之類枷鎖的也是老百姓
，跟那個呱呱落地剛剛兩年的三個代表有什麼關係？怎麼能貪天之功，歸功於他？

    中國的經濟問題現在仍然很嚴重。老百姓創造的財富，被一群紅色腐敗分子和
革命暴發戶侵吞了。那些人本來也是兩手空空的無產者，只是依仗特殊權力，驀然
雞犬升天，變為百萬富翁，億萬富翁。這些人得的是金飯碗，下崗職工得了個破飯
碗，農民得了個泥巴飯碗，用算術方法「平均」之後，根據世界銀行統計，2001年
中國的人均年收入, 雖然僅僅相當於日本人均年收入（35990美元）的四十分之一，
南韓人均年收入（９４００美元）的十一分之一，世界人均年收入（5140美元）的
六分之一，畢竟也達到了８００美元，很不容易。但多數人處境困難，人均收入遠
遠低於８００美元的仍然占中國人的絕對大多數。中國現在可以說是「一個國家，
兩重天地」：富人比許多發達國家的富人還富，窮人比許多不發達國家的窮人更窮
。當務之急，應該是解決窮人的吃飯、穿衣、上學、看病，應該是追究和剷除腐敗
的根源，不應該是吹喇叭，不應該是立功德碑。如果立碑，全世界得立多少？南韓
呢？日本呢？美國呢？
    在十五屆中央提請十六大審查的報告中，時間概念是混亂的。所謂「十三年」
，所謂「二十年」，都不是黨章規定的任期。「十五屆中央委員會」任期五年，它
的述職報告，理應陳述檢討五年內的成敗得失，卻籠統高談十三年如何如何，使天
下人對十五屆中央的活動無從置評。十六大的有效期也是五年，卻批准了對今後二
十年具有約束力的綱領，責成十七大、十八大、十九大必須照此辦理。實現了綱領
，光榮歸於三個代表；實現不了，是打十六大還是打十七大、十八大、十九大的屁
股？幸虧三個代表這一次胃口不算太大，倘若它靈機一動要搞個百年大計，你叫共
產黨今後一百年內還開不開大會？為了樹立這塊功德碑，把嬰兒的年齡忘得精光，
也把自己合法的有效期撇到九霄雲外，真的很有特色。
    作者為前中共中央政治體制改革研究室主任、中共政治局常委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