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與時俱進」 胡 平 自從去年七一講話,江澤民提出「與時俱進」以來,「與時俱進」就成為中共 宣傳話語中使用頻率最高的一個新詞。 不少人以為,「與時俱進」既然與僵化、一成不變針鋒相對,總是一件好事嘛 。他們沒有考慮到,在中共那裡,雖然正統教義的具體內容常常變化,但是其強制 性和絕對性卻從來是不變的;唯有偉大領袖(或曰「核心」)才有權改變教義,他說 怎麼變就怎麼變,他說何時變就何時變。其他黨員必須緊跟,變早了不行,變晚了 也不行,不變不行,變得不一致也不行。這一點黨是說明了的,曰「與黨中央保持 一致」。「與時俱進」是專屬領袖的特權,一般黨員和幹部哪有「與時俱進」的資 格,他們只能「與黨中央俱進」。 不難想見,如果一個黨員有自己的頭腦有自己的主見,又不肯盲從不肯違心, 那麼他在這樣的黨裡是很難混下去的。正像當年蘇聯的一則政治笑話說的,誠實、 聰明和共產黨員,三者不可兼得:如果一個人既聰明又是黨員,那麼他一定不誠實 ;如果一個人既誠實又是黨員,那麼他一定不聰明;如果一個人既聰明又誠實,那 麼他一定不是黨員。 上面的笑話講的是蘇聯後期的情況,到了今天的中共,矛盾變得更尖銳,連「 聰明」這一項都盡可去掉。如今中共的所作所為,離共產主義理念南轅北轍,離其 早期理想主義相距何止十萬八千里。就連傻瓜也不可能看不到。因此對今日中國而 言,誠實和共產黨員二者不可兼得:一個誠實的人不可能是黨員,一個黨員不可能 還誠實。 我不是說洪洞縣裡無好人。中共六千萬黨員裡當然有好人,或許還有很好很好 的人,但是如果他們僥倖未被驅之黨外而仍在黨內,他們就不得不給自己戴上假面 ,不得不過雙重生活。問題是,一個在壞黨裡的好人,如果終其一生都總是戴著假 面過日子,到頭來他還有多少理由可以把自己歸類於好人呢?這是一個真正的哈姆 雷特的問題: 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 喬治.奧威爾(《一九八四》作者)早就發現極權主義正統教義的多變性格。他指 出這種多變性不是更好而是更糟。奧威爾說:「在極權主義和過去所有正統學說之 間,不論是歐洲的或東方的,都有好幾個至為重要的不同點。最重要的不同是,過 去的正統學說並不變化,或者至少並不很快變化。在中世紀的歐洲,教會決定你該 信仰什麼,但是至少它允許你從生到死保持同一信仰。它並沒有叫你星期一信仰這 個,星期二信仰那個。今天不論什麼樣的正統基督教徒,印度教徒,佛教徒或者伊 斯蘭教徒,或多或少都是這樣。在一定意義上來說,他的思想是有限定範圍的,但 是他的一生都是在同一思想框架內度過的。他的感情不受干擾 。」 然而極權主義卻不同。奧威爾指出:「在極權主義方面,情況恰恰相反。極權 主義國家的特點是,它雖然控制思想,它並不固定思想。它確立不容置疑的教條, 但是又逐日修改。它需要教條,因為它需要它的臣民的絕對服從,但它不能避免變 化,因為這是權力政治的需要。」 奧威爾說得好,對當時的正統教義口頭上表示奉承是容易做到的,但要在感情 上跟著轉彎子,說轉就轉,那從心理學上來說就是不可能的。由於極權統治者翻雲 復雨,並強迫其信徒「和黨中央保持一致」,這是一切憑真心真情信仰的人萬萬難 以做到的。極權主義只會使得它的信徒見風使舵,人云亦云,喪失操守,喪失原則 。 結果是很清楚的。中世紀的「天不變道亦不變」的政教合一畢竟還可能給後人 留下某種信仰、理念或道德的傳統----西方的基督教和中國的儒家思想就是這樣傳 下來的;而共產黨的「與時俱進」的一黨專制卻只能造就出信仰、理念或道德的真 空。 我當然不是反對變化,問題是必須要有思想自由信仰自由。像中共這樣,一方 面其正統教義不斷地「與時俱進」,另一方面卻又始終禁止思想自由信仰自由。這 就造成最惡劣的後果。那些為中共「與時俱進」唱讚歌的人能否定我的這個論斷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