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青年民主志士的兩條進取之路 ──從中共修改黨綱談起 劉國凱 神秘兮兮又喧囂不已的中共十六大業已落幕。其具體作業除領導機構人事上的 變動外,還對黨章作了若干修改。其中一項是把中國共產黨的性質由中國工人階級 的先鋒隊修改為「是中國工人階級的,同時也是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先鋒」。此 項搏得了不少讚譽之聲。有人說這是中共向「全民黨」轉化的明顯標誌,是中共在 政治上的一項重大變革。事實是否如此?中國民主運動的參加者須予以應有的重視 和進行必要的研究以確定相應的策略。 一、中共的本意 提到「全民黨」人們會很自然地想起五十年代後期蘇聯赫魯曉夫標榜「全民黨 」、「全民國家」的「非斯大林化」改革。這個改革在六十年代被中共痛斥為「修 正主義」。時至今日,幾乎所有反對專制、崇尚民主的人們都會認為儘管赫魯曉夫 所主張的「修正主義」還遠非完善的民主制度,但總比毛的極端獨裁專制要好得多 。出於對赫魯曉夫改革的基本肯定,人們也對中共的這項黨章修改給予了相當高的 評價和莫大的希望。 赫魯曉夫當年在蘇聯究竟是怎樣推行他的「全民黨」、「全民國家」,我們並 無確切瞭解。但有一樣是明白2無誤的,那就是從那時到八十年代末蘇聯真正走向民 主,其間足足橫隔有三十個春秋的漫長歲月。 什麼樣的黨才是「全民黨」?換言之,「全民黨」的概念究竟如何確定? 中國共產黨的黨章從來說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但中國共產黨 的黨員成分從來不以工人為主,而以農民成分佔多數。而且,知識分子從來都可以 加入中國共產黨,並佔據了中共領導層中的極大比重。從這一點上考量,中共早就 是個「全民黨」,起碼是半「全民黨」,因為只有地主、富農、資本家明確不被吸 收加入,而他們只佔全人口中的很少比率。現在地主、富農早已不存在。吸收資本 家入黨大概可看作中國共產黨從九成的「全民黨」變成十足的「全民黨」吧。 可是,中共真的是「全民黨」嗎?從另一個角度上去考量則完全可以持否定答 案。中國大陸是否曾經有過「全民黨」?答案是肯定的。但不是共產黨而是國民黨 。這"全民黨」的確切詮譯是,不但社會上所有階級的人們都有可能加入該黨,而且 只要他願意加入就可以加入。填一張表交上去就完成加入手續。甚至簽個名、舉個 手就可以集體加入了。國民黨正是這樣。共產黨將來會不會這樣?不知道。反正它 現在不是這樣。如果以國民黨的形態演繹出「全民黨」的概念,那麼,共產黨當然 不是「全民黨」。 請留心一下中共黨章的條文,那裡面清清楚楚地寫明中國共產黨是什麼什麼的 「先鋒隊」。「先鋒」者,當然不是一般人。怎樣算「先鋒」?怎樣能成為「先鋒 」? 一個人「先鋒」身份由誰確定?這裡面都大有文章。就算你不知就裡,但也該 懂得這明明是個「先鋒黨」。若把它說成是「全民黨」也實在是對它的大不敬,是 太降低它的身價了。 然而,中共並不反對人們對它作「全民黨」的評判,甚至心中暗喜這種評判。 二十多年的改革,在政治領域中沒有絲毫的進展,這深受詬病。中共實在也願意作 出一些政治上有所革新進取的象徵。如果在黨章上作這項修改,在既完全不妨礙中 共繼續壟斷社會公權力,完全不妨礙中共只讓忠誠於它的社會各階級的「先鋒」分 子加入進來的前提下,又可營造開明改革的形像,那又何樂而不為呢?畫一個不花 任何製作成本的餅給人,還可以獲得好評,那實在是太上算的買賣。 除了這項本意之外,中共還有一番心思。 當今中國的資本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中共幹部或中共幹部子弟嬗變過去的。在 這個過程中他們通過各種化公為私的手段不知掠奪了多少原來名義上屬於人民的財 富。 他們基本是中共黨員。他們在成為腰纏萬貫的資本家後並沒有退黨。如果中國 共產黨對其性質堅持原有條文,那豈不是意味著這些人只能在資本家和黨票之間選 擇其一?這是多麼不通情達理的作法。這些對錢和權、即對財富和高政治等級都要 的人絕對是中共政權的衷心擁護者。中共政權有什麼理由去自毀長城? 一條極為順理成章的辦法想出來了──對黨章作如此的修改。資本家從此可以 入黨了,原來已是中共黨員的「轉型」資本家就當然名正言順地可以保留其黨員身 份了。魚和熊掌兼得矣,不亦樂乎! 還有一種分析是中共讓資本家中的「先鋒」分子入黨是為了擴大其社會基礎。 這當然有道理,也的確會是中共的本意之一。但這顯然不是最主要的本意。說實在 的,中共還真不大在乎那些起自民間的平民資本家。在它看來,那些以賺錢為驅動 ,以個人經濟得失為主要考量,有時還以行賄為打通金錢之路的人們豈敢有什麼非 分之想?中共政權主要考慮的還是大量中共官員子弟的出路。在相對狹窄的仕途容 納不下眾多的中共官僚子弟時,既輕鬆瀟灑又賺錢得財的企業界將是他們的首選。 隨著時間的推移,將會有愈來愈多的中共官僚子弟從商。這些「紅色資本家」是中 共政權的忠心拱衛者。如果說中共讓資本家入黨是為了擴大其社會基礎的話,其所 指最正宗者應該系此。 二、中共的無奈 目前中共黨章的修改不表明中共向「全民黨」轉化,並不意味著中共今後絕對 不會發生這種轉化。可以預測,中共的某些政策措施是會促使其產生這種轉化。而 尤具諷刺意味的是,設計那些政策措施的原意必定是維護中共壟斷社會公權力的政 治結構,而在實施過程中竟產生異化,那實在是中共本意之外的副產品。 就當前目力可及的時空內,中共沒有絲毫放棄政治特權的跡象。中共一直以鞏 固其一黨壟斷社會公權力的政治結構為第一要務。為此,中共把任何批評和改變這 種政治結構的言行先後定為「反革命」、「右派」、「不穩定因素」、「顛覆國家 政權」等等。 在過去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中共判斷敢於對其政治結構說三道四的是知識階 層,特別是「舊社會」留下來的知識分子。 為了制約他們,中共發動群眾起來對他們進行「批判」。待「群眾運動」的利 爪對他們的人格、尊嚴極盡剝奪後,再才由司法或行政機關予以懲處。在這個階段 中共需要「群眾」為之打頭陣,故很注重在工人、和所謂貧下中農中發展黨員。 隨著毛的去世和「四人幫」、「凡是派」的失勢,中共進入了一個大異其趣的 時期。鄧小平的改革是在堅持中共壟斷社會公權力的前提下,摒棄毛的階級鬥爭為 綱而改以經濟發展為綱。以經濟上的發展作為中共的專制政治格局繼續存在的根據 。發展經濟的關鍵在於提高生產率,這個提高有賴於新科技創造使用和科學的生產 管理方 法。而這些都必須擁有相當的知識文化才行。於是中共提出了幹部的年輕化 、知識化。其具體作法是把發展黨員的側重點從工農轉向知識分子。此時,「舊知 識分子」已退出了社會舞台。被中共政權相中的中青年知識分子都出自中共的學校 。在所謂階級鬥爭的風口浪尖上,在鬥爭「右派分子」、「反革命」分子的火線上 入黨的工農先進分子已走完了他們的光輝歷程。從政治打手中選拔幹部的模式被從 知識精英中選拔幹部的模式所取代。以「紅五類」家庭出身和政治運動中的傑出表 現所構成的陞官階梯為驕人的學歷和科技上的專長所鑄造的晉陞渠道所置換,於是 ,中共的構成翻開了新的一頁。 毫無疑問,無論是以哪種方式選拔幹部,政治上的忠誠都是首先列入考量的。 如果說從前工農「先進分子」的政治質量是以其在「階級鬥爭」中的表現作考察依 據,那麼,在不搞大規模階級鬥爭後,新一批的知識分子幹部的政治質量如何予以 判定?換言之,如何保證他們仍然能對共產黨的政治制度保持忠誠呢?這不能不是 個頗費思量的問題。 中共幹部的政治忠誠來源於兩個方面:一是政治慣性。二是利害考量。有人會 說還應有一條:意識形態。 其實,中共的那套意識形態完全是騙人的狗皮膏藥,是嚇唬人民的工具。除了 幾個黨棍學閥痞子文人在舞文弄墨外,從上到下的政治理論素養都極為貧乏。高級 幹部不知所謂,工農「先進分子」只會高呼萬歲。六十年代中共對蘇共方針政策的 轉變進行了持續的猛烈抨擊。斥之為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叛徒,葬送無產階級革命事 業的修正主義。其捶胸頓足、疾首痛心之狀撼山川、慟日月。可是曾幾何時,七十 年代初中共一下子就與一直被其稱之為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的頭號敵人、世界帝國主 義的頭子──美帝國主義打得火熱。其變臉之急速、轉軌之劇烈令世界為之瞠目。 如此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說明中共本無什麼原則性的意識形態!更遑論在其騙人 的狗皮膏藥早已失效、意識形態完全破產的今天。 政治慣性是二、三十年殘酷鬥爭中所鑄造的「打江山、坐江山」的集體意識。 這個意識最典型的詮譯是王震在「六四」期間的名言:「共產黨的江山是用好幾百 萬條人命打下來的,你們要江山麼?也拿出幾百萬條人命來吧」!政治慣性極普遍 地存在於所有在中共政權建立之前就參與其事的人們中。像趙紫陽、胡耀邦等這樣 對政治慣性有所有掙脫者,實在是寥若晨星。 不過,令中共政權的衛道士深感遺憾的是,無情的自然法則使政治慣性日益式 微。中共政權建立之前就參與其事的人們出生於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末 。也即,他們之中許多已去世,尚在者也起碼七十多歲,已不在政治權力圈中。當 然,中共太子黨有心接政治慣性的班。父輩打下的紅色江山他們認為應理所當然地 予以繼承。陳雲也說:「還是我們的孩子可靠」。但是,莫說是在當代,即使是在 從前典型的極端君主制時代,也只能是皇位父子相傳,沒有說宰相死了由宰相的兒 子繼任宰相,總督死了由總督的兒子繼任總督的。中共太子黨並非都能接上「革命 的班」。故源於政治慣性的政治忠誠度在日益萎縮。 利害考量是當今中共幹部政治忠誠度的主要來源。利害考量包括三個方面:一 是名譽的保持。二是權勢的擁有。三是利益的攫取。這三方面又是互相關聯的。 中共政權穩定地存在,保證了「黑匣子」不會打開。一旦中共一黨壟斷社會公 權力的格局不復存在,一個大解咒、大解密的日子必將到來。中共政權這麼多年來 的種種劣跡惡行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許多從前被尊奉的賢者仁士將被揭露出猙 獰醜惡面目。中共官宦之後實在不能接受這種局面。因為他們那顯赫尊貴的家世將 會一夕之間名譽掃地。人們投向他們的尊敬羨慕的目光也會瞬即為鄙視和憎惡的眼 神所取代。即使另外一些不至落到這般境地的高幹子弟,出於物傷其類的感觸,也 會對這種局面存有堅決的抗拒心理。故此一般來說,中共高官子弟的政治忠誠度會 高於平民階層出身的中共官員。這實際上也可視為政治慣性的某種繼續。此外,某 些具有現時劣跡者如,六四鎮壓的得力將領、殘酷鎮壓法輪功的羅乾等,也會對「 黑匣子」具有高度的警惕性和竭盡全力不讓它開啟。 權勢對人是極具誘惑力的。因為權勢意味著榮譽地位,意味著高人一等,可以 指揮乃至役使他人,可以不必受那麼多的約束,可以盡量地發揮自己的個性,不必 十分不自在的抑制自己。意味著可以獲得更多的經濟利益,過上比其他人優裕得多 多生活。甚至還意味著在挑選妻子時具有更強的選擇力,能娶上比其他人漂亮得多 的女 子,乃至經常更新。 對中共官員來說,利益來自權勢。然而利益更有另一番內容:輕鬆的工作、高 級的食品、華麗的住房、名貴的轎車、名牌的傢俬、全世界的旅遊、分佈各風景區 的精緻別墅和享受不盡的犬馬聲色...... 權勢和利益對出身於任何社會階層的中共官員都有強化其政治忠誠度的作用。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被權勢和利益燻黑心肝。中共官員中仍會有良知尚存者。 如果說在共產黨開國的兩代人中尚有趙紫陽、胡耀邦等這樣的賢哲,那又怎麼能斷 定在新時代中共內部不會出現新的智者呢? 對於任何一個中共官員,權勢利益和正義良知都是分放在它心理天平的兩邊。 在大多數情況下,天平會向權勢利益那邊傾斜。然而有時候基於個人的認知和外界 的敦促,天平也一可能向正義良知傾斜。這就產生了中共內部的健康力量。面對新 的社會狀況,為了擴展社會基礎,中共不得不調整其政策,在青年知識分子中大量 發展黨員。這樣做確實可以為中共政權網羅到許多甘為其效力的所謂知識精英,但 同時也難以避免地滲進一些將來會成為革新中共的「政治異己分子」。這與其說是 中共的始料不及,毋寧說是中共的無可奈何。 三、中國青年民主志士的兩種選擇 針對中共的這一「新政」,中國青年民主志士在為民主奮鬥的過程中有兩條路 可選擇。 一條是盡量設法進入中共體制內,從內部改造它。如果加入中共再不需要象從 前那樣經過相當長時間的人格自辱和噁心的效忠表演乃至戕害他人作政治墊腳就可 以入黨的話,那是可以考慮走這條路的。加入進去,把各種民主因素引入中共黨內 。在黨內凝聚民主力量,鼓吹政治改革,直至導致中共放棄一黨壟斷社會公權力的 政治格局。 另一條路是留在體制外,從外部衝擊它。在社會上用各種方式宣傳民主理念, 揭露中共一黨壟斷社會公權力的格局是吏治高度腐敗、社會公正喪失的根本癥結, 號召人民起來以和平理性的方式為爭取自己的各種合法權益而鬥爭,以各種方式(上 書、集會、請願)敦促中共進行政治改革。在條件成熟時組建民主政黨。 終有一天,中共專制政權會在黨內外民主力量的夾擊下垮台。兩部分民主志士 也將殊途同歸地會師在民主的旗幟之下,終結專制,建立民主政體。但是,對於任 何一個民主青年來說這兩條道路都有不同的得失。 走體制外的抗爭道路是非常危險的。隨時面臨打壓騷擾乃至抓捕監禁。身陷鐵 窗者固然受盡折磨,即使是尚有人身自由者生活也會受到極大的壓力,乃至顛沛流 離三餐不繼。然而他們的身份是明確的。「天下誰人不識君」?世間皆知他們是為 社會正義奮鬥的民主志士。儘管他們在艱苦奮鬥之時,會受到當局及其走狗和某些 心理變者的嘲諷、誣蔑、誹謗、抹黑,但歷史終將記錄下他們艱難跋涉的腳印和永 遠閃光的事跡。 走體制內道路則非但沒有危險,而且可以過上十分優裕的生活。但如果中共黨 內民主化進程緩慢,青年民主志士不能迅速脫穎而出進入中共權力圈的話,那麼, 漫長的熬官過程會消蝕掉他們的銳氣和志向。一個二十幾、三十歲的大學畢業生、 碩士、博士進到中共體制內,在目前的政治結構下,熬到皓首白髮也頂多是個廳級 幹部,於大局無濟於事。即使極個別能僥倖進入中央決策群,但亦將孤掌難鳴。故 中共黨內的民主化進程對他們的政治生命極為重要。他們只有全力推動中共成為真 正的全民黨,讓大量的民主青年進入,並大力推動中共黨內的民主選舉程序,讓民 主分子能憑借選舉程序脫穎而出,擺脫那漫長的熬官過程,走進權力中樞,實行根 本性的政治改革。否則,他們將無實質性的作為。「一生真偽有誰知」?到頭來, 人民對他們的觀感、歷史對他們的記錄也無非是成千上萬中共貪官污吏中的一員罷 了。 若無極為特殊的情況發生(特大自然災害、金融體系突然崩塌等),中國的民主 化必將是一個較緩慢演進的過程。從民眾方面來考察,以自私、散漫、懦弱、缺乏 正義衝動為主流民族性格的中國人無法做出令中共政權傾覆的壯舉。(但願我這句話 講錯)遍佈全國各地的底層民眾的抗議行動連不成片,和始終走不出經濟訴求的範疇 。從中共方面進行考察。中共內部非但已沒有不可調和的派系衝突,而且提煉出為 鞏固其特權利益彼此妥協和衷共濟的共識。對於人民的反抗,則槍打出頭鳥,嚴酷 鎮壓工運領袖和突出的民主志士。對群眾的集體行動則以充足的警力壓制並輔以經 濟安撫來加以化解。在這種情況下,中國民主志士應放棄中國很快有慶典式民主突 變的幻想,而應作好長期奮鬥的心理準備。莫說中共專制制度的頑固衛道士江澤民 還把持著權力,就算以後他真正完全退出了權力中心,對於由共產黨精心栽培出來 、浸透了黨文化的「第四代」也不要報以太大的希望。而這又恰恰意味著當今四十 歲以下的新一代青年民主志士重任在肩大有可為。 謹致新一代青年民主志士,請您對自己的家世背景、社會經歷、興向特長、氣 質能力等因素作綜合考量,在那兩條為中國民主事業奮鬥的道路中做出您的選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