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非典型症候群 李立東 2003年必定是一個新的流行性年度，最新的流行疾病就是非典型肺炎，而根據 世界衛生組織的最新的報告，類似的快速在全球流行的疾病可稱作「嚴重急性呼吸 道症候群」，簡稱「SARS」。 據醫學研究的結果，典型的肺炎也就是我們原來通常見到的肺炎，也稱為「大 葉型肺炎」。它有非常典型的肺炎症狀，如發燒、畏寒、咳嗽帶痰、胸痛。檢驗可 見白血球上升、通常可在痰中找到致病菌，胸部Ⅹ光呈大葉型肺炎。而非典型肺炎 又稱為間質浸潤型肺炎，常見症狀為上呼吸道感染、乾咳、頭痛、肌肉痛、發燒， 但較少胸痛及畏寒。檢驗可見白血球微幅上升、痰中通常找不到致病菌，胸部Ⅹ光 呈間質型浸潤。通俗來講，就是常規肺炎的症狀不明顯、不典型，更容易在發病初 期被認定為感冒或上呼吸道感染。但目前世界衛生組織認定的SARS則是非典型肺炎 合併呼吸衰竭的症狀，WHO初步懷疑這是一種不明的濾過性病毒感染引起（懷疑屬於 副粘液病毒家族）。其特點為發生瀰漫性肺炎及呼吸衰竭，較過去醫學所熟知，由 病毒、細菌所引起的非典型肺炎來得嚴重，因此世界衛生組織暫時將其命名為「嚴 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 在仔細看了有關非典型的報導之餘，忽然有所感悟。為什麼這個病會在中國發 生，並這麼快地在全世界產生反響？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命名？ 由此就聯想起了幾十年目睹之熟視無睹的現狀，許許多多的帶有中國特色的非 典型症候群其實一直伴隨著我們。我們一直以為我們很聰明，我們常常得意和遷就 於我們的獨特行為，但是流行的創新其實往往是久遠歷史的翻版，只不過我們常常 忘了哪些是新的哪些是舊的而已。 我們的經濟是非典型的：是計劃經濟還是市場經濟？20多年前開始的改革一開 始就決定了要走雙軌制的道路，漸進式的經濟改革走到現在，可以說走出了一條中 國式的創新道路，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但是改革過程中的腐敗、不平等、結 構性的彎路和不斷發生侵吞屬於全體國民資產的行為、嚴重的低效率等等，使我們 的經濟遠沒有達到全體國民大多數認可的高效、公平和前景無憂。 我們的市場是非典型的：市場行為受到許許多多行政干擾，這是永遠的矛盾。 老外到中國，永遠搞不明白你們居然有那麼多放不上桌面、但又在桌面上的東西； 「人的因素第一」，這一句老話說盡了中國近20年來市場中的全部奧秘。 我們的首富是非典型的：福布斯的富豪榜撩開了中國巨富的面紗，也馬上受到 了中國巨富們堅決的重新蓋上面紗的「第二反應」。有人說，中國的巨富絕大多數 很難說清楚自己發家歷史的清白。於是，牟其中出事了、劉曉慶出事了、仰融出事 了……還有許多在雙軌制中利用權力、地位、家庭背景發家的人出局了。所以這個 圈子裡誰也不願意做「首」先「富」起來的典型。 我們的企業家是非典型的：中國大多數企業家，誰都講不清楚他是在為誰打工 、在他們手中的資產是屬於誰的、他們是屬於官員還是老闆。於是59歲現象不斷出 現、內部人控制已成為心照不宣的流行、富了和尚窮了廟成為一種普遍現象。 我們的股市是非典型的：中國的股市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股市，這是許許多 多有識之士不斷提出的問題。三分之二的股份不流通，使得這個市場既無法成為經 濟的晴雨表、也為投機大開了方便之門。政府投鼠忌器，不敢徹底解決國有股流通 問題，所以我們的股市只剩下一個正在逐漸減弱的功能──籌資，說得難聽一點就 是圈錢。 我們的監管機構是非典型的：當中國證券業在創建十幾年、最終完成了它傳統 行政化的體系建設之後。這個原本是舊體制空白的領域，就不可避免地出現了非典 型的市場監管行為模式。既不像決策者、又不像執行者、也不像裁判、更不像運動 員……可在許多方面又什麼都像。什麼都不放心、什麼都要管，強力的行政科層管 理下，使得這市場起伏與監管機構言行高度相關，缺乏的就是市場本身的典型活力 。 我們的交易所是非典型的：中國的交易所是中國證券市場監管機構的末端和派 出機構，它本身已經不再具有它典型的市場功能。於是，機關化、官本位、效率低 下、唯上是從……等等非典型病症就應運而生。 我們的教育是非典型的：我們的教育不再像老祖宗教導的那樣「傳道」為先、 「有教無類」，而是代替各個層次和類別的其他社會領域的機構來甄別和選送「人 才」。用死記硬背、分數線來貌似公平地讓一小部分尖子享受了政府用國民稅收支 出的、理應讓全體學生共享的公辦教育投資，創造了實際不公平的精英教育；用亂 收費、教育產業化來增加本行業的灰色收入。好在中國國民為了下一代的教育投資 衝動是無限的、中國人口基數足夠挑出顯示教育成就的「優秀學生」、中國的外匯 儲備足夠提供剛剛踏進溫飽的父母們節衣縮食把兒女和外匯送到國外去刺激別國的 教育市場。 我們的教授是非典型的：教育的產業化也使一部分教授出現了非典型症狀，最 近有媒體報導，研究生為導師從社會上接到的項目打工，在各大學、特別是理工科 院系中非常普遍，但教授對待學生付出的勞動而應給的報酬卻又不那麼典型，從而 研究生成為導師的廉價勞動力就成為一種非常刺眼的風景。我們典型的師道呢？我 們典型的教育道德呢？我們的教育管理呢？ 還有，我們的醫院和醫生、我們的養老保障體系、我們的科研開發領域、我們 的體育賽場、我們的娛樂產業、我們的新聞報導、甚至在我們的語言中……都不但 存在著那麼多的非典型現象、而且還有著更多的非典型行為、以及潛在著層出不窮 的非典型意識和觀念……有了這麼多的非典型症候群的存在，所以，面對突然出現 的全球人們都不知道原因的病症，我們也只能以非典型來命名了；更何況，在我們 加入WTO以後，我們和全球各國都處在一個"地球村"裡，除了典型的交流渠道以外、 還出現了更多的非典型交流途徑，那就難怪這SARS要以非典型的速度傳遍全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