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根筋 馮聖葆 美國總統布什和中共老革命家，從劉少奇、朱德、周恩來、陳毅等等所有被毛 澤東整死的人都是北京年輕人語言所形容的『一根筋』──死心眼。這樣說，你可 能覺得我把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組人硬扯到一起了。可是寫作的靈感啟示我，從布什 的打伊拉克的呼籲的不成功，連想到諸如在3月號《北京之春》上讀到中共政治局會 議批判朱德的文章所提供的信息，我這種靈感是有得可說的，且聽我從頭道來，細 細說明。 姑且概括而不是引證布什的講話。請先看他最近的對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再三重 復的講話，是不是在說：「請你們支持我打伊拉克，不過你們不批准，我也要打， 打伊拉克，同你們批准不批准沒有關係。」（聯合國安全理事會成員當然會說：「 你根本不尊重我們，你一意孤行，還提什麼英美提案讓我們討論幹嗎？那好，告訴 你，你再遊說，我們也不與你同流合污作戰爭販子。」） 美國在要求土耳其允許美軍利用土耳其基地打伊拉克上已經答應給付巨大買路 錢，同時，他又在反覆對土耳其說出這樣的意思：「我需要你們讓道，這樣可以從 北邊給伊拉克打擊，不過，你不同意，我也照樣打。」（美國經過討價還價的談判 ，答應土耳其政府的價碼後，土耳其議會沒有批准同美國在軍事上合作，土耳其政 府說，天下哪有你這樣說話的？弄得我們難辦事。） 他對俄羅斯和北約作了大量工作爭取支持和合作，可是他又總是這幅姿態：「 咱們聯合起來反恐怖，伊拉克是比本拉登更可怕的大魔鬼，但是美國打伊拉克，用 不著你們批准，也用不著你們插手，我獨家干更乾脆利落。」（好，反正他不把我 們放在眼裡，我們就給他一點顏色，看世界上是不是還有個歐洲和俄羅斯，看誰不 遵守聯合國憲章。布什空前地營造了法國、德國、俄羅斯在反對美國打伊拉克問題 上的聯合陣線。） 總之，布什總統太不講策略。打仗是軍事行動，兵不厭詐，發動戰爭更要裝作 和平愛好者才行，政治上的策略比軍事上的戰略戰術更重要。他應該裝扮成一個和 平愛好者而不是戰爭販子， 他才能贏得更多支持！既然你是和平保衛者，那麼就必須說服所有愛好和平的 人們相信伊拉克不僅擁有大規模殺傷手段而且在威脅和平，這樣才能讓全世界人民 認為，非消滅薩達姆不可。那時你布什才可以說，不能等了，否則我們遲一步就要 遭殃了，這種話等火侯成熟時講一次就足矣，只有這樣才可以說什麼有沒有必要等 聯合國和北約的認可與配合了，講完就開戰！這樣，你布什還顯得非常有魄力。 而現在很像是，你布什在美國軍事上尚未完全準備好的情況下，千遍萬遍地說 ，「我非打伊拉克不可。」這樣，布什就是在動員反戰運動，因為他給人印象，只 有他在發動戰爭。 美國總統有那麼多智囊，我簡直感到他們都不好起作用。老布什總統時期，我 曾對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亞洲司長Douglass Paal說：I dream to be a think tan k for American Administration. 當然那是笑話。現在我真不敢去當智囊了，因為 布什自有他的作風，誰的話也聽不進的，因為他具有太嚴重的美國自大狂，單邊主 義到了無以復加，毫無策略的地步。 所以仗還沒有準備好，卻由於他這些語言的煽 動把全世界的反對勢力通通調動起來反對他打伊拉克了。鮑威爾是不是好外交家不 論，美國的外交從來沒有這樣失敗過。它的主要盟友，世界上大多數大國一致反對 美國打伊拉克這一決策。 美國確實強大。比如軍事上，目前世界上真的只有美國完成了部隊的充分電腦 化指揮，那麼任何北約盟國來參戰，往往反而會拖後腿。美國的現代化偵察手段是 很發達，真是你關在房間裡講一句話都可能被竊聽。但是，強大也是相對的。布什 不理解，十隻老虎好逮，而鑽在地下的一千隻老鼠就可以把你弄得暈頭轉向。你可 以轉進門縫裡去窺視，可是，如果你鎖不定對象，竊聽手段再厲害也用不上，所以 在阿富汗美國用了宰牛刀卻沒有打死幾隻蒼蠅，連個本拉登的影子也沒有撲到。所 以強大者也必須承認，「好漢也得三個幫」嘛。但是布什卻仰仗美國的強大而不講 究團結盟友和爭取全世界的同情與支持，這樣，身邊再有高參也參不進本。他自己 使出全身解數，給人印象卻是美國蠻橫，總統愚蠢。 現在人們聽不到中國罵美國霸權主義了，其實美國確實霸道，連它的盟友諸如 韓國都有不少人認為，你美國可以擁有無數的核彈和運載手段，為什麼朝鮮剛起步 就要強加限制呢？但是，現在在霸道基礎上還要耍霸氣，在國際交往中不容人喘一 口氣，對人說，「快舉手擁護，慢了，老子沒有那麼多耐心！」人家就對你的霸道 要反抗一下了。 下面再說中共老革命家們，他們在毛澤東面前也是愚昧得頭腦簡單，我認為他 們也是『一根筋』，這不是我誣蔑。我認識劉少奇的女兒們，還頗有交情，我在她 們有難時幫助過她們。在王光美出獄前我問過，「你們父親對文化大革命有思想准 備嗎？到你們同他分手的最後一刻，他的思想狀況如何？」蘭辛，就是劉婷婷，曾 被紅衛兵綁架過的那一位小姐回答我：「他只知道『相信黨，相信毛主席』」。這 也是周恩來的由衷的信仰，所以周在批判朱德時說的那番自己同毛衝突，反對毛而 追隨王明等錯誤路線的史實是他後來下決心轉向緊跟毛澤東的前車之鑒。陳毅也是 從古田會議接受批評，修改自己不認識毛澤東，變成絕對信仰毛澤東，一輩子追隨 毛澤東。所有這些人都得出一個結論：緊跟毛澤東，中國革命就勝利，否則就失敗 。他們幾十年革命經驗歸納到一條就是緊跟毛澤東。而且他們也深信不疑，誰要反 對毛，都不會有好下場，但是這種自保意識是第二位的；第一位的是，毛的地位與 決策，乃至他的全部邏輯，也是他們自己安生立命的根本。 我這一輩子，至少在入黨以後，在1950年預備黨員轉為正式黨員前，拚命修養 的黨性正是『組織性與紀律性的修養』，為此我反覆讀了劉少奇在講《共產黨員修 養》時講的一部分內容，（但後來出版成書時，這一段沒有收入，上海發給地下黨 員一個黨員課本上載有這一段，題目就是『組織性與紀律性的修養』），據此深刻 檢討了自己組織性紀律性不強才得以轉正。劉少奇顯然身體力行，堪稱模範。其他 老革命也無一例外。要說耍流氓，不講組織紀律只有一個人就是毛澤東。《北京之 春》披露中共中央政治局回憶批判朱德的文章內容很有意思，但是該文的議論實在 不高明。作者把問題歸結為這些老人的個人品質惡劣，卻沒有指出毛澤東的真正極 其嚴重的機器惡劣的非政治謀殺手段。請注意，從劉少奇、到彭德懷、賀龍等人進 了監獄後一直是被極其殘酷地折磨死的，像劉少奇連死後火葬都用的假名。 《北京之春》的該文提到朱德夫人康克清即使在毛死後，粉碎了四人邦後，仍 很少出面說 話。其實真正沒有或極少出面說話的是比康克清和鄧穎超地位更高的蔡暢，她 才幾乎至死沒有說過話，還有就是譚震林，他接待外賓時講了批評周恩來的話後就 銷聲匿跡了。為什麼蔡暢從不講話？我在粉碎四人邦的當年讀過一份材料，說當年 李富春曾到長沙向毛澤東告御狀，譴責王洪文和江青，回北京後因為一點小病就不 治而亡。《北京之春》另一文講朱德之死，也沒有講他也是被『醫』死的。那也是 1976年底或1977年初，江清被捕不久，有一份廖承志的講話，說江在獄中不老實， 廖給她打了一通電話，問她，朱德怎麼死的，從此江清不敢鬧了。廖說，朱老總有 糖尿病，可是因為一點小病，醫生故意給他吃一種糖尿病人不能服用的抗生素，就 一命嗚呼了。關於陳毅和周恩來也有諸如此類的傳說，比如周恩來流著淚接受一次 次的組織決議讓醫生開刀。如果蘇聯有過醫生謀殺集團的冤案，在斯大林去世後平 了反，那麼因為事涉毛澤東的非政治的直接謀殺手段對付他的最親密最忠實的老革 命家的惡行，所以中共諱莫如深，連直接受害人的親人都閉口不露一點口風，因為 揭露了這些陰謀，那麼毛澤東就毫無一分為二可言了，除了罪人，還是刑事犯！所 以至今不但沒有揭發毛，連對涉嫌的直接兇手作刑事偵查也沒有進行過。 但是毛澤東藉以控制住全黨的主要還是建立在他領導新民主主義革命成功基礎 上的全黨對他的絕對信仰與服從，每個黨員特別是高級幹部對他的無條件服從。上 述文章也提出一個問題，難道，那些老謀深算的革命家連毛的用心何在都看不出來 嗎？當然他們看出來了。早在文化大革命半年後的1967年2月逆流中，幾乎所有中國 黨政軍最高領導人大鬧懷仁堂，除、毛、周、林三人之外的絕對大多數就差投票表 決否定文化大革命了。所以，在中共的民主集中制裡，一切都得服從毛澤東。因此 ，多數是沒有用的。你說，軍權嗎？控制北京的軍隊也不見得完全當然地在毛、周 、林手中，文革期間不也出過楊余傅事件嗎？所以，不能用外行眼光看中共之怪模 怪樣。用杜光引用李慎之的話，就是皇權主義性質的中國特色的封建主義的共產主 義意識形態與體制決定了中國的，也包括那些老帥、老革命的命運，這中間當然包 括我上面提到的每個人的無條件服從和嚴格遵守的組織性與紀律性，而不是個人品 德之拙劣。且不可把如此複雜的現象僅僅作那些老革命家的個人品質的分析，因為 那樣就把中國政治的低劣太淡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