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未鬧春的鬧劇 (北京)余世存 以我們過年的傳統來說,過一年得長一智,因此我們見面時遇到小孩子都會誇 讚他長高了長大了越來越聰明了。有時候我覺得這種傳統似乎只是一種美好的希望 罷了,它反映的不過是我們在年年歲歲裡沒有什麼長進,沒有什麼出息。這想法似 乎也是真的,最近的中國社會的事實可以證明。「小陽春」也好,「民間論政第一 波」的「春意鬧」也好,都是我們當下眼花繚亂的劇情。 這個自以為是的聰明之舉首先就是「反戰」事件。對中國的高等華人們來說, 美伊戰爭當然是大是大非的問題,所以他們是一定要表態的,而且要代表中國,代 表中國的知識分子,而且嗓門兒一定要高得出奇,一定要蓋過其他的問題,一定要 讓其他問題的提出都顯得是偽劣的,是小節,是個人主義,是提出來都會讓唾沫星 子亂飛的熱鬧淹沒的。這個熱鬧因此至今創新思維不斷,不斷地冒出新聞、人物以 及事及人類文明前途的重大觀念命題。有朋友來問我的意見,我拒絕說什麼話,理 由是,我的眼睛少出國門之外。我擔心的是,不幸的人們又將只能把自己的歲月供 奉出來,以看高等人的熱鬧了;如果美伊之爭波及一年,一年時間裡的漢語知識和 信息的生產大概有相當部分屬於這一命題,高等的人們名利兼收,而不幸的人們將 如一隻隻呆鵝呆看其熱鬧。 其次就是「癸未新政」的出台,不少報刊都發佈了這方面的專題。一個黨的十 六大在中國社會顯得冷冷清清,過後無多少議論,本來,人家家事,與卿何涉?但 有人總想把宮廷之事、朝政之事引到社會上來。沒有新聞製造新聞,沒有熱點製造 熱點。新年剛過,一份份總結性的文章紛紛出籠,評述、預測新一代黨中央(聽說 不讓提第四代中央集體)和新一屆政府將要做什麼事。用什麼名詞呢?憲政(聽說 也不讓提了),政治文明(聽說打招呼說不能自以為是地理解了),既然有問題, 那麼,新政可能是最沒風險也最能讓人耳目一新的。人大常設20名專職委員,深圳 行政三分,等等,都成了新政的證明和展望的前提。 其次是李銳的意見書。這個在某些人眼裡「德高望重」的老人的「勇敢」行為 是多麼值得人們「尊敬」啊。聽說他給中央常委提了好多建議,而且沒有什麼事。 這件事跟其他事聯繫起來,例如原人民日報社長秦川去逝後,聽說江澤民、胡錦濤 等都打了電話,送了花圈;例如李長春在社科院講話很樸實,等等,是不是說明上 面在言論、意識形態領域要鬆動了啊。幸福吧。 我實在不知道李銳等老人有何德何能,看李銳自承勇敢,「我是倚老賣老。我 都86歲了,他們能把我怎麼樣?」這些繼承了古代忠奸臣民思維的老人,對於時代 、社會的認知不出宮牆之外,他們沒有行動能力,更沒有公民精神和現代理性,黨 性思維使他們缺乏做人的正大和自覺。比之尼克松和基辛格們的晚年,他們更缺乏 後者在認知世界上的責任感和正精進的人生觀。這個有如賈府上的焦大的罵諫之舉 卻在我們不少人那裡得到了共鳴回應,只能說明我們民族的沒有長進。 其次是朱鎔基的老來俏。我曾經說過,他是黨的好管家,卻非中國的總理。但 沒有辦法,中國人對他都愛恨交加。而他一旦引退,更招致長久的感傷情懷。他在 兩會報告上贏得了熱烈的掌聲,他在網友們中間贏得了不同尋常的讚美。用春心蠢 蠢欲動者們的話說,這說明中國人明理啊,中國人知道朱做事很難,中國人知道朱 的個性在我們這個平庸時代是難得的,中國人尊敬朱,諒解他的苦衷,希望好人平 安,因此朱在這個春天裡的被記念,正說明中國有希望啊。 但我實在不知道朱鎔基先生為中國做過什麼,聽說上海人民的磁懸浮是他要做 的,他傻笑著跟施羅德一起的形像我倒記得。朱做過什麼讓國人如此感激涕零?他 有悲劇形像,他巧言令色卻能形之剛硬辭鋒,他慣於施虐而受者受用?但用我曾用 的問答方式,這種政客跟其聽眾之間的SM,跟社會全體的福祉有何相關? 其次是企業家們的參政。聽說,漢語作家和新聞工作者們為一年一度的新詞總 是大費周折,企業家可以入黨以後,已經不再是保護不保護私人企業家們的問題, 而是勸導他們參政的問題,據說應該用政治家的理想來引導他們,如此一來,盼望 得望眼欲穿的政治體制的鐵幕就被掀開了。我說過,以權搶錢的私有化已經不義, 如今以錢買權的」參政」也同樣不義。如果我們真的把一個民族的前途寄望於這麼 一個依附性資本,那實在是天真得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