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薩哈夫、袁木想到張文康 (北京) 浦志強 有人說,在此次的伊拉克戰爭中,伊方最頑強的抵抗不是來自號稱精銳的共和 國衛隊,而是來自新聞部長薩哈夫。世人沒有看到伊拉克政權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卻意外地收穫了一位漫畫人物,那就是吹牛大王薩哈夫。此公在戰爭期間,以三寸 不爛之舌,大廈崩於前而不變色,甚至在講台被毀後以殘垣斷壁為背景,仍能信誓 旦旦地杜撰巷戰即將開始、美軍將被消滅的謊言。薩哈夫的臉皮之厚、心理之過硬 ,可謂亙古未有。然而,謊言終究是謊言,以薩哈夫的「鐵齒銅牙」,眼下也只好 躲在姨媽家中避禍。滑稽的是,以薩哈夫的知名度和在戰爭中的作用,居然未被列 入55人戰犯名單──美國人認為他不過是薩達姆政權的喉舌,nobody而已。甚至當 他被舉報時,美軍竟然拒絕對其實施逮捕。看來,薩哈夫尋求文明社會「保護」的 夢想在短期內尚難實現。 其實,薩哈夫之流在極權制度下並不少見,因為後者恰恰是產生這類人物的土 壤。極權制度永遠需要新聞管制,永遠希望把它的人民蒙在鼓裡,說真話簡直會要 了它的命。為此,僅有對外部信息的封鎖還遠遠不夠,還要有薩哈夫們有針對性地 根據需要製造和批發謊言。當獨裁者能夠控制一切資源的時候,總是會有薩哈夫們 應運而生。薩哈夫們的命運大致相同--必要時被掛出來迎風招展,用完後則如敝屣 般被棄置一旁。 中國人對薩哈夫之流並不陌生,幾千年文明史中向來不乏佞臣,不缺吹鼓手和 應聲蟲。與謀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君子不同,薩哈夫們輕鬆得多。他們周旋在 皇帝周圍,匍匐在權力腳下,以望風承旨為能,以欺上瞞下為術。對權力,他們是 奴才,寡廉鮮恥;對百姓,他們是霸王,威風凜凜。窮不思獨善其身,因為生存是 最大的追求,為此可以出賣狼心狗肺;達不求兼濟天下,因為千里為官只為財,替 天行道管他娘。至於奉命瞪著眼睛說瞎話,對他們來說更是舉手之勞。兩千年前指 鹿為馬的宦官趙高、十四年前信口雌黃的袁木乃剛剛被當作替罪羊的衛生部部長張 文康,均與薩哈夫如出一轍。 1989年4月29日,在中國政府組織的與北京高校學生代表的「對話」中,新聞記 者出身的國務院發言人袁木以其如簧之舌瞬間聞名於世,在此後四十天的民運中, 「袁木袁木、騙人有術」成為與「剷除官倒」同樣廣為人知的口號。當年袁木最有 名的論斷,一是以一位資深新聞工作者的身份「負責任」地證實「中國沒有新聞檢 查制度」,二是以政府發言人的角色發誓戒嚴部隊在6月4日凌晨的廣場清場行動中 一槍未發兵不血刃。遺憾的是,袁木的謊言當場即被戳穿。他出賣了靈魂,或許他 根本沒有靈魂。歷史將會記住他,僅僅是因為他的無恥。 非典型性肺炎的肆虐,塑造了另一位犧牲品,這就是剛剛去職的衛生部部長張 文康。與財政部、外交部、信息產業部等部長不同,張文康雖然在三月份的人大會 議上獲得連任,但卻因其所供職的衙門影響力式微而始終默默無聞。與電信用戶動 輒指責阻撓降價的吳基傳不同,長期以來,公眾只會抱怨醫療服務質次價高卻不曉 得誰應對此負責,甚至連不少圈內人都不清楚他們的部長是誰。兩會結束後,張大 人的人氣陡然竄升,經常面對全世界宣稱「非典」不過是廯疥之疾無須大驚小怪, 雖有發生但已得到控制云云。若非「非典」連克重鎮轉眼間席捲全國,若非洋人沒 完沒了地糾住總理問個不停,更確切地說,若非謊言已被戳穿組織上不得不揮淚斬 馬謖,張某人借「非典」東風成為公眾人物大撈一票也未可知。現在事情穿幫了, 張某人的頂戴也摘掉了,我們才知道他居然在世界衛生組織查訪時將非典病人塞進 汽車滿大街兜風,順便把可怕的病毒播灑到民眾的心坎兒上!問題在於,以張文康 的庸劣、權謀和醫學常識,若非上面拍板定調,他有這個膽量、能力和必要掩耳盜 鈴嗎?歷史也會記住他,但這次是因為他的無知。 說到底,既然極權社會有掩蓋事實和製造謊言的天性,就會本能地創作出傳播 謊言的吹鼓手。薩哈夫、袁木和張文康作為權力的玩偶,本來就是沿著謊言的階梯 爬上權力寶座的小人物,他們在各自的舞台上,完成了自己的鬧劇角色。鬧劇也有 收場的時候,他們的悲劇不僅在於無人喝彩,而且在於沒有謝幕的機會。 2003年5月 1日凌晨於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