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該挨罵 沉 寧 偶然聽到有人提及文革，他們撇嘴。網上看到有人議論六四，他們嫌煩。F4上 台，他們捧場。衛慧出書，他們搶購。科索沃使館被炸，他們上街砸玻璃。王偉失 事，他們磨拳擦掌要揍美國遊客。半夜上網，他們雄文反美最狠。早晨排隊，他們 辦美國簽證最急。清談愛國主義，他們左右逢源。高舉人性大旗，他們亂玩歌女小 蜜。顛倒黑白，他們以為是獨立思想。鸚鵡學舌，他們只會用官方觀念推理。伊拉 克大戰爆發，他們咬牙切齒真想跟美帝決一死戰。非典國難當頭，他們頭一撥奔出 危險區各自逃命。 他們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出生中國，現值二三十歲青春年華，或正念大學，或正 念研究院，或出國留學，或高薪白領，總之算是受過高等教育，自稱中國精英一代 。近年來已有不少人對他們頻頻搖頭，歎之不成器。現在更多人大罵出口，對他們 完全失望。 他們缺乏歷史意識，殺父辱母之仇不過三十年就忘得一乾二淨。 國人現在終於看清楚了，中國的現代化，不能靠他們來實現。中國的安全，不 能靠他們來保衛。中國的強大，不能靠他們來支撐。他們並非精英，而是一代被寵 壞了的弱兒女，一群會做算術能說英文的花花公子，一夥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懦夫 。人們當然可以用盡漢語中最刻薄最□髒最狠毒的字詞，來嘲笑他們，辱罵他們， 詛咒他們，因為他們曾做出太多可恥的醜行，現在還執迷不悟。 但是他們不該被嘲笑，不該被辱罵，不該被詛咒。是誰，使他們變得如此無知 ？是誰，使他們變得如此懦弱？是誰，使他們變得如此墮落？他們不是從石頭縫裡 蹦出來的，他們在每個中國人的家庭裡出生，他們在每個中國人身處的社會上長大 ，他們在每個中國人經歷的歷史中成人。他們變得如此無知而自私，是誰的錯，是 誰的罪？誰該受到嘲笑，誰該受到辱罵，誰該受到詛咒？ 就算中國官方出於私心，千方百計誘導人民忘卻過去的歷史災難，就算中國社 會追求經濟發展，興盛見利忘義的無恥風氣，我還是要問天下為父者，為母者，為 兄者，為姐者，你們幹了些什麼？他們最先聽到的是你們的話語，最先看到的是你 們的文字，最先模仿的是你們的行為。外面官方不聲不響，社會不教不育，你們在 家裡也居然真的不言不語麼？不給他們留下一字一句，讓他們瞭解中國曾經歷的苦 難，記住誰是中國人民的恩人，誰是中國人民的仇敵麼？ 如果壽過百歲的高祖父母告訴他們，滿清王朝專制殘酷，殺人如麻，他們就不 會把電視當真，以為雍正是天下最優秀的君主。如果八九十歲的曾祖父母告訴他們 ，民國年間硝煙不斷，是美國人打敗日寇，救了中華民族，他們就不會哈日而反美 ，把戰爭當兒戲，整天叫囂解放台灣。如果六七十歲的祖父母告訴他們，反右運動 三面紅旗殘害人民，造成屍橫遍野萬馬齊喑的黑暗歲月，他們就不會把民族主義當 做先進學說，繼承忠君報國的封建思想。如果四五十歲的父母親告訴他們，文化大 革命殺父辱母，妻離子散，生不如死，慘絕人寰，他們就不會忘記那一場浩劫，反 以為中國五十年來天天鮮花滿地。如果三四十歲的長兄長姐告訴他們，坦克開進過 天安門廣場，手無寸鐵的同學倒在血泊之中，他們就不會盲目接受官方灌輸，信仰 朕即國家，失去獨立思想和判斷。 如果祖輩父輩不以身作則，在他們面前做假冒偽劣，損人利己，坑蒙拐騙，欺 上瞞下，暴力相向的惡行，他們怎麼會以為這些齷□天經地義，良心失盡。如果叔 伯姨嬸不當他們的面，天天搓麻將打紙牌，賭搏成性，花天酒地，包二奶養情婦， 他們又怎麼會不知羞恥，求虛名愛小利，練就一身花拳繡腳，自欺欺人。如果哥哥 姐姐不領著他們，或做白領，泡酒巴講洋話，心滿意足，好像中國已經進了天堂， 或做憤青，罵天罵地，罵爹罵娘，奇裝異服，擾亂治安，好像中國一直就是地獄， 他們也不會如此思想混亂，誰說得好聽信誰，誰給好處愛誰，認賊做父，不學無術 ，把騙子當領袖。如果環繞他們周圍的所有中國人沒有在他們眼前，那般猥猥瑣瑣 ，貪生怕死，忍辱苟且，放棄真理，丟掉正義，見死不救，助紂為虐，他們又怎麼 會喪失責任和道德，缺乏理想和情操，任由民族衰敗，國破家亡而無動於衷。 不要再責罵他們了。他們變得這樣無知，這樣狂妄，這樣缺乏責任，這樣泯滅 同情，該受到嘲笑，該受到辱罵，該受到詛咒的，不是他們，而是他們的兄姐，他 們的父母，他們的祖父母，他們的曾祖父母，是你我他，是所有責罵他們的中國人 。挽救他們的辦法，不是嘲諷和辱罵他們，而是從今天開始，自己先做正直的人， 勇敢的人，天天把中華民族的苦難歷史，講給他們聽，時時把真理和誠實的聲音， 送進他們的頭腦，處處培養他們分辨是非真偽的能力，不讓他們再被別有用心的官 方和荒淫無恥的社會所迷惑。 記得幼時母親教訓我的時候，講過一個故事。說是有一個青年，被母親溺愛， 無知任性。長大以後犯了罪，要殺頭。臨刑前他提出最後吃一口母親乳汁，母親應 允了。可是他一口將母親的乳房咬破，然後哀號：母親，如果你能夠從小教育我正 直做人，我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呢。 如果從前沒有這樣做，那麼今天開始做起來。電視不演，報紙不登，書籍不出 ，官方不許可，都沒有關係。在千千萬萬個家裡，講千千萬萬個故事，看千千萬萬 張照片，澄清千千萬萬個問題，點燃千千萬萬顆心靈。只有這樣，才能造就千千萬 萬個真正的精英，也才能徹底成功地改造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