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牙國際法院與歐美外交原則分歧 陳彥 伊拉克戰爭之後，歐美從各自的利益出發，力求修補雙方的緊張關係。歐洲尤其是以德法為 主的前反戰陣營在伊拉克戰後重建上一直低調行事，而在國際反恐，中東和平等問題上則積 極配合，以彌合分歧，爭取主動。然而，歐洲的這一態度並非是以放棄自己的外交宗旨為前 提的。最近，歐洲與美國在海牙國際法院問題上針鋒相對的態度，再一次凸顯出歐美在世界 秩序上的原則分歧。 美國阻礙海牙法院正常運行 海牙國際法院不同於海牙國際法庭，海牙國際法庭指具體的針對個別國家或個別事例的專門 刑事法院，如盧旺達國際法庭，前南斯拉夫國際法庭。海牙國際法院是聯合國的常設性的國 際法院，其宗旨是建立一個常設性，普世性的國際法院，審理國際上重大的而主權國家之內 又無法審理的刑事案：如戰爭罪，反人類罪，大規模屠殺罪等。 目前，前海牙南斯拉夫國際法庭運轉正常，從1993年成立以來，已有五十一人向該法庭自首 或被押上了審判台。毫無疑問，前南斯拉夫國際法庭還存在著一些有待完善的地方，它在公 正、效率等方面的功能還有待於進一步的檢驗，但無疑，以國際法庭的形式來對待世界上各 種形式的大規模犯罪是一項有效手段。 前南斯拉夫國際法庭運作的成功，使得常設海牙國際法院早日邁上軌道獲得推動力量。海牙 國際法院依據聯合國1998年七月通過的羅馬條約設立，當時，經過五個星期的討論，以一百 二十票贊成，七票反對獲得通過。近四年之後，2002年四月，世界上六十個國家正式批准了 這一條約，滿足了啟動海牙國際法院的條件。目前，雖然法院的法官、檢察官等已陸續到位 ，但海牙國際法院卻仍然難以運作。當初羅馬條約表決時有七個國家投了反對票，其中包括 伊拉克、中國、以色列、美國等。海牙國際法院目前仍無法正常運作，不僅是因為國際社會 在這一重要國際司法機構的設立和運行還存在著原則分歧，更主要的原因是由於受到來自一 些國家的阻礙。從邏輯上講，以國際共通的司法準則來審理反人類罪案，反對的應當是世界 上的專制國家，但實際上，在此問題上持最為堅決反對態度的卻是世界一號強國－美國。 以雙邊協議維護美軍司法豁免權 為了保護自己的公民不受國際法的追究，自己國家的主權不受國際社會干涉，美國堅持美國 不能受羅馬條約的約束，美國士兵不能被送上海牙國際法院。2002年七月，在美國的要求下 ，聯合國安理會通過了1422號決議，決議規定凡是沒有簽署羅馬條約的國家的公民在一年之 內不受海牙國際法院的司法追究，同時，這一期限還是可以延續的。今年六月十二日安理會 再次通過延續這一條款的決議，只有法國、德國及敘利亞投了反對票。 美國不僅在聯合國安理會內部尋求美國士兵的司法豁免權，同時，也跳出聯合國框架，以國 與國之間的雙邊談判的形式，以終止經濟、軍事援助為要挾，迫使一些國家同美國簽訂雙邊 協議，讓這些國家承諾不將任何美國公民引渡到海牙國際法院。作為為世界第一強國，美國 的外交壓力自然是十分有效的，東歐國家如羅馬尼亞，阿爾巴尼亞，波斯尼亞等在美國的外 交壓力下均同美國簽署了類似的協議。到目前為止，已有四十個以上的國家同美國簽訂了這 種協議。使歐洲感到擔憂的是，在這四十個國家中還包括十五個已經簽署羅馬條約的國家。 七月一日，美國宣佈，停止對包括非洲、南美及東歐國家在內的拒絕同美國簽署上述協議的 三十五個國家的軍事援助，將威脅付諸行動。在美國的強硬立場下，東歐、非洲一些國家如 克羅地亞、馬其頓、黑山、塞內加爾等國紛紛表態，準備同美國簽定這一協議。 既要當警察，又要當法官 面對美國的態度，歐洲採取了毫不妥協的立場。同伊拉克戰爭時歐洲的分裂不同，歐洲在此 問題上，顯示了空前的團結，包括英國在內的歐洲主要國家一致堅持海牙國際法院的普世性 。六月底在希臘薩洛尼卡峰會上，歐盟在共同聲明上強調，歐盟致力於一個超國家的世界司 法秩序的建立，並要求其成員國遵守歐盟的這一立場。歐盟的這一明確要求，逼使已經同美 國簽定雙邊協議的羅馬尼亞不得不改變立場，也使保加利亞、斯洛文尼亞等國知難而退，放 棄同美國簽署雙邊協議的打算。 在海牙國際刑事法庭問題上，美國站在美國主權不容侵犯的立場上，以美國人必須具有國際 司法豁免權作為認可這一法庭的條件。從美國一國的角度，這是民族主義的立場；從國際秩 序的角度，這是霸權主義的邏輯。美國以人權高於主權，民主優於專治作為進攻伊拉克的理 由，但自己卻不願意接受同樣原則的鉗制。既要當警察，又要當法官。 海牙國際法院的設置及其運行的理念基礎，是承認世界上存在著普世共通的價值準則，是設 定沒有任何個人和國家可以超越依照這一套價值準則建立起來的法制系統。在這一法制系統 之下，沒有任何犯罪行為可以逃脫懲罰和制裁，無論你是多麼強大和多麼富有。表面看來， 這裡不涉及民主與專制之別，只有人權與主權之分，但是，有這一套司法制度的存在，就會 使專制者有所忌憚，使弱勢者有所希望。筆者自然不否認這僅僅是一種理想狀態中的情況， 但作為國際秩序的基礎，法制優於強權自是不言而喻。建立海牙國際法院自然還遠遠達不到 理想境界，但卻是走向這一境界的重要一步。讓世界上大規模犯罪元兇受到懲處，正義獲得 伸張本身就是海牙國際法院的立足宗旨，而對於歐洲來說，海牙國際法院自然也是節制強力 ，制衡霸權的有效武器。從目前外交層面來看，一方面是非洲和一些邊緣的東歐國家屈服於 美國的壓力，另一方面是歐洲聯盟內部及即將加入歐盟的國家堅持共同理念。從力量上看， 美國似乎略勝一籌，但歐洲聯合之凝聚力也已開始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