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小老師許長久 四川 廖亦武 採訪緣起:這篇談話進行了幾次,最後一次是1998年11月6日,在成都百花潭公園門口的茶 館。許長久50多歲,是下到川北某縣的老知青,教過村小,在當時的文教系統還比較有名。 雖然他講的東西年代久遠,幾乎沒人再願聽,但我還是不知不覺被感動了。 小時候,我記得有部蘇聯電影叫「鄉村女教師」,許長久無疑是它的中國版,如今,記憶的 膠片已逐漸模糊,並出現多處空白。 老威:我們談了好幾次,互相都感覺比較隔,什麼原因? 許長久:我們是兩個時代的人,歷史背景一變,有些東西溝通就難。 老威:難在啥地方? 許長久:一時說不出來……你好像喜歡戳人的痛處…… 老威:你可以反擊,戳我的痛處,也許我會跳到桌子上與你吵。真的,我沒感覺你比我大多 少。 許長久:10歲,一個輪迴吧。 老威:但你沒把這世界看透,不肯豁出去,所以這輩子顯得平了些。 許長久:毛主席說:「任憑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 老威:這也是你的座佑銘?不錯,偉大。不過我要的不是這個。我不是新聞記者,不是聖人 、領導,我對境界啦、白領啦、好人好事啦、一夜成名啦都不感興趣,因為所有的成功者或 超凡脫俗者全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連說話的語氣都差不多。就像你剛才引用的最高指示, 老幹部、老軍人、老知識份子、老工人,經過幾十年風雨人生,現在離休,釣魚或打太極拳 的,都有資格這麼說。雖然如今世道風雨飄搖,人心險惡,誰能完全「閒庭信步」? 許長久:你我都是小人物呀。 老威:小人物的痛才是真實的,沒人理解,甚至沒處訴說的。 許長久:所以盡量別訴苦。魯迅之所以偉大,是因為他寫出了《祥林嫂》。這個農村寡婦的 兒子被狼吃了,她一遍一遍地找人說,結果誰都不耐煩了。任何社會都一樣,只有成功者有 權訴苦,名星、政客、記者和企業家,成天在電視、報紙上訴苦,老百姓反而喜歡聽,還感 動。例如某女歌星與男友拌嘴,掩面而去;某市長為了辦實事,作表率,深夜下不了班;某 企業家向山村小學捐錢獻愛心,他的孩子還躺在醫院裡。生活中處處充滿成功者的陽光。我 看過《北京人在紐約》,當王起明窮途末路,準備離開紐約回北京時,他對阿春說他厭倦了 ,他討厭這鬼地方。阿春卻回答:「只有成功者才有權利這麼說,你失敗了。」好傢伙,窮 人連罵街的權利都沒有!這資本主義一旦霸道起來,與文革的無產階級專政也差不多,逼得 你發狠、吃人。如果你老了,牙齒鈍了,已經沒有吃人的力氣了,只能忍著,趴著。怎麼啦 ?你不可能讓我憶苦思甜。 老威:你的腦子還挺活躍,這很出我的意料之外。好吧,鬆弛一下老張。你不願講自己,我 絕不勉強,不過今後你再難找到我這麼忠實的聽眾。 許長久:這倒是實話。 老威:你講講別人也行。透過時間去看那段歷史,許多東西還是有趣。 許長久:你這是繞圈子來掏我的話。 老威:這樣說就沒意思了,我又不是員警審案。 許長久:的確沒意思。我50多歲,其中有10多年的黃金歲月被農村耗掉,等到真醒過來,啥 都幹不動了。 老威:聽我爸說,你教過村小?文革中的村小比希望小學咋樣? 許長久:差遠了。希望小學雖然簡陋,畢竟教師和教室還有;我教的村小,就是座破廟。據 說原來還有和尚。文革破四舊,攆了和尚,砸了菩薩,改造成生產隊的保管室,後來鼠害、 盜賊都猖獗,保管室又遷走。大隊領導商量來商量去,為了避免封建迷信捲土重來,決定在 廟裡辦村小。這廟辦村小離公社所在地石牛還有幾十里,又窮又偏僻,沒一個民辦老師願來 獻愛心。大隊支書沒辦法,只好就地取材,起用一個解放前的私塾先生,叫張紅旗,當時已 50多歲了。大隊按正規手續,逐級申報,上級拖了幾個月,下文只承認代課教師資格,由公 社發月津貼26元5角,大隊擅自剋扣10元,但按當地7分錢一個勞動日的標準,張紅旗算「富 農」。 68年秋天,我下到石牛當知青,鬼使神差地做了張紅旗的同事。本來公社的意思是讓我取代 張紅旗,但60多個孩子,我一個人咋教?大隊也不同意。支書把原扣的10元錢還出來,由兩 位教師均分一個人的月津貼,不足的部分拿工分彌補。破廟建在大山腳底,早向陽,晚背陰 ,據說風水很好。正殿為教室,板凳和課桌一字兒地並了七排,每排坐八人,餘下的六人就 擠坐入殿的高門檻。班級按豎排分,兩人一桌,從左至右,一、二、三、四年級。學生的年 齡從4歲到18歲不等,依個頭大小排前後坐次。而老師的講壇就直接置於剷除了佛主的蓮座 ,授課時高人一等,且目空一切。生產隊把右邊偏殿隔出兩間,算教師寢室兼教研室,空神 龕在我這邊,我順著神龕鋪床,隔著蚊帳,床後並著一口紅漆老棺材。剛到時天已晚,隊長 領著兩個人用長竿掃帚為我搞衛生,大塊大塊的黑灰直朝下墜,嚇得我朝殿外退,卻正撞見 張紅旗一手端油燈,一手扶一位駝背老壽星進隔壁。我上前認同事,他只咧咧嘴,就要關門 。我注意到門上貼著大紅喜字。心裡納悶:這人脾氣怪得出奇,鄉下都興早婚,他偏獨反潮 流。也許是續絃?我趴在門上窺視,瞅見兩人正添柴煮飯。灶前火光熊熊,我想真是個孝子 ,連密月新婚也顧著老娘。 老威:這情景有點像古代。 許長久:大山溝溝,百年一景,看不出有多少變化,至於某朝某代,一溜煙就過去了。比如 我在爬坡時突然聽到林彪在溫都爾汗摔死叛國呢?而農民就不會驚訝,甚至沒有「不相信」 這一說,上面的檔下來了,隊長讓會計在燈下念個大概,就過癮一般大罵林禿子。幹部們依 次罵,把媽和祖宗都帶上罵。隊長一直把毛主席叫「毛太陽」,他說:「毛太陽他老人家農 民出身,曉得農村人生活單調,就給我們弄些事來耍,今天忠字舞,明天樣板戲,後天打倒 劉少奇。林禿子更不是好東西——這樣年年變花樣,農村的文娛生活一下子就豐富了。」 老威:我有點不明白:四個班級都在一個教室,書咋個教呢? 許長久:張紅旗教一、二年級,我教三、四年級;那邊講課,這邊自習,黑板也一邊一半。 老威:你教語文還是數學? 許長久:全教。政治,包括生理衛生都教,比如三年級語文、四年級就算術,張紅旗也一樣 。那年頭經常有頭等大事,比如學習最新最高指示,批林批孔,評法批儒,批宋江、憶苦思 甜等等,就四個班一塊上。每天開課前,全體師生都要對著神龕上的主席像「早請示」,敬 祝老人家萬壽無疆,萬壽無疆!敬祝林副統帥身材紮實(健康),永遠紮實!農閒時,教室 周邊著許多看熱鬧的農民,嘻皮笑臉跟著吼。隊長也與一年級娃娃一塊朗讀「毛主席萬歲! 中國共產黨萬歲!」然後才是a、o、e;日、月、水、火;山、石、田、土。張紅旗教過私 塾,習慣用當地土話唱讀,抑揚頓措,尾聲拖得極長,比如把「萬壽無疆」唱成「萬咒無肛 」,把「萬歲,萬萬歲」唱成「萬醉,萬萬醉」。這種教書方式極具感染力,所以我一般要 等一、二年級鬧騰夠了,才開口教三、四年級。敲著教鞭提醒高年級莫往低年級倒退。 老威:咋會呢?你的學生比他的大。 許長久:婦女主任的娃娃四歲就上學了,坐在頭排東張西望,把尿撒在褲襠裡可以不管,但 有一回,他坐著拉屎,老師就降成幼稚園的阿姨,給學生換褲子。張紅旗的班長李桂英,16 歲,讀完二年級就出嫁了。而我的班長李大柱,18歲,看起來比我高,絡腮鬍子都長出來了 。有一回,李大柱批宋江學李逵,就憑著拳頭維持課堂紀律,他當著老師的面,把一個小調 皮按倒在板凳上打,我上去拉,他反手一揮,把我的鼻血扇得直淌。我氣壞了,就當堂宣佈 撤換班長,並命令眾學生一擁而上,逮住那目無師尊的瘋子。李大柱抓根板凳要拚命。我的 學生中大個子不少,有人從課桌下拿出根繩挽個套,拋了過去。李大柱的脖子被勒住,束手 就擒。張紅旗拖根大竹片來幫忙,據說這是他的看家寶,從舊社會打到新社會,「黃荊條子 出好人」,他說,「過去私塾出秀才,講究的就是個打,手心、腿肚子、背和屁股,學生犯 啥事,打哪裡,打幾下,都有規矩,現在娃娃不好教,就欠打。」 我急忙制止,問被捆在板凳上的李大柱:「認不認錯?」他強著牛脖子不認。反而罵我是宋 江,害了他這個幫忙維持課堂「江山」的李逵。張紅旗挽袖連抽十幾竹片,李逵終於喊爹叫 娘,我看不過,就解繩放他。不料他跳起來就踢了我肚子一腳,要反「招安」。他一跑,我 氣糊塗了,老子是知青,如果被農民娃娃打了,就別想翻身了。我轉頭擰了根頂門槓,滿山 遍野攆。學生像一群呱呱亂叫的鴨子,跟著我捉拿兇犯。坡上幹活的農民見了,也一齊圍殲 ,李大柱走投無路,急得跳崖。幸好崖下是個水塘,沒傷著人。 老威:你這叫教書育人? 許長久:我事後也慚愧,就寫了辭職書。沒想到第二天,李大柱的家長把孩子捆了送上門, 向老師陪罪。生產隊長也趕來,還送來一小塊難得一見的臘肉。革命群眾一致誇獎我是好老 師、負責的老師。後來貧協代表還專門在課堂上訓話:「今後哪個龜兒子敢與老師作對,向 毛太陽保證:老子一鋤頭挖死他!」 老威:臭老九在農村威信挺高嘛。 許長久:自古農村就缺文化,尊敬秀才也算一種割不斷的傳統吧。毛主席清楚這個,所以動 不動就下鄉搞農會,與群眾打成一片。毛主席身上肯定流著鄉村秀才的血,在農民中過得自 在,在臭老九中就不自在,因為他們吃著五穀雜糧卻瞧不起農民。像張紅旗這種變態狂,在 城裡肯定逃不過運動,至少都是地主階級的走狗,說不定早勞改去了。可在鄉下…… 老威:張紅旗怎麼變態? 許長久:他搞學生的屁眼兒。在我來之前,他起碼弄了七、八個小男生,結果東窗事發,家 長們告到大隊。還鬧著要去公社。支書親自出面勸阻。然後找張紅旗談話。 老威:這種人還配教書? 許長久:那你說該咋辦?開除、勞改當然夠格,但張紅旗沒了,村小也就沒了。大隊黨支部 經過研究,一致認為,張紅旗之所以亂搞,是因為婆娘死得早,沒個伴。於是由婦女主任出 面作媒,讓五保戶李二婆與他喜結連理。李二婆高齡75,苦大仇深的雇農,自解放前丈夫被 上門逼債的惡霸地主打死,就守寡至今。支書作總結發言,總要說:「二婆的苦就是大家的 苦,每個貧下中農的後代都是二婆的親生兒女,需要出力,都隨叫隨到。」據說李二婆根正 苗紅,萬萬沒想到會下嫁私塾先生,開始還拿出烈女風範,誓死不從。支書只好拿起殺手鑭 ,宣稱是「組織安排」,讓她隨時對張紅旗進行思想改造。二婆瞎了一隻眼,卻曉得與其成 為大家的負擔,不如傍死一個人的道理。猶豫兩天,只好在婦女主任攙扶下,哭哭啼啼地被 蒙上了蓋頭。支書代表他們去公社辦了結婚證,花公款買了糖。沒錢請客,就宣佈「新風易 俗,新事新辦。」 老威:張紅旗同意麼? 許長久:出路已經擺明:不成家就勞改。 老威:這叫成家?找了個媽來養著罷了。 許長久:你咋曉得他倆不能上床?我房裡棺材是李二婆的,也一道擺過來了。大家認為只要 有二婆拖累張紅旗,他就沒空隙犯錯誤。沒想到,這傢伙一旦嘗出女人的胯比男人的屁眼兒 舒服,就動真格了。床被佔了,他就把勾引戰場擴展到玉米地裡,他搞了兩個女生,有回被 我碰見,匯報給大隊。支書氣壞了,就找來基幹民兵和赤腳醫生,把張紅旗按在階沿上,就 要動手鬮割。二婆一見,要死要活地撲在花心丈夫身上,再三磕頭求情。支書罵道:「你以 為有紅色五保戶擋駕,就可以雞巴亂戳?把二婆請開,這回非要給你長點記性。」民兵把李 二婆拽住,保證雞巴暫保留,以觀後效。赤腳醫生抽出手術刀,很細心地按支書命令,為屢 教不改的流氓秀才做包皮手術。那場面太刺激人了,在幾道手電筒光的照射下,張紅旗的包 皮被一點點地剝掉,石階上淌了一灘血。張紅旗隻鬼哭狼嚎了幾聲,嘴就被膠布封了,李二 婆大罵支書禽獸不如,支書回罵:「老封建,張紅旗把你日得敵我不分了!」 老威:這大隊支書太霸道。比舊社會的族長還霸道。 許長久:這叫秉公執法,其實這支書挺仗義,我在農村多虧他照顧。你想想,受害女生將來 怎麼嫁人?幸好肚子沒大,否則真會鬧出人命。 老威:中國農村的貞潔觀念真是根深蒂固! 許長久:其實是愚昧。女孩十六、七歲就出嫁,此前根本不曉得自己的身體是咋回事。我班 上的女生,來月經時幾乎不墊衛生紙,而是縫一條狹長布袋,袋中填草灰。這樣陰部輕易就 感染了。後來,我不得不替買衛生紙,發給每個12歲以上的女生,但她們都含羞拒絕。那年 月,男女之事為禁區,誰也不敢公開在課堂上講,雖然也有生理衛生的課本,但能教的只是 五臟六腑及消化系統。我懷疑張紅旗就是鑽了性神秘的空子。 老威:赤腳醫生也不普及性知識? 許長久:想當流氓麼? 老威:你是咋曉得女生不墊月經紙的? 許長久:有一回,一個女生肚子疼得直打滾,我只好帶她上大隊醫療室。我與兩個男生輪換 背,跑了五里山路才到。我把襯衣脫下來擰,汗水當當地滴了半痰盂。我正光著膀子捉摸這 女孩有啥怪病,赤腳醫生從屏風後出來,手上的止血鉗夾了一塊氣味強烈的破布,他質問我 :「你這老師咋當的?」我一下子懵了,醫生又吼:「那地方都化膿了!」等回過神,我的 臉熱辣辣的,那時我還是沒結婚的毛頭小伙。可是感到自己對不起人。老師嘛,在學生的眼 裡就應該啥都曉得。 老威:現在還是這種心理? 許長久:時過境遷。現在我的孩子都上中學了。這一代碰上了市場經濟,一切朝錢看,與老 師的感情還不如花仙子和變形金剛。唉,人生若夢啊,有時早晨醒來,真不敢相信自己活在 這麼個繁榮的混帳世界。 老威:你懷念教村小的日子? 許長久:其他場合不會說,就給你瞎扯一通而已。村小有啥好,一座破廟,而教過的農民孩 子,像煙一般消失了。可偶?□行@鼉齇|洳環欄Z上來,如酒勁,令人慢慢回味。比如走 夜路,帶著一大群孩子翻山越嶺去公社看電影。雖然《地道戰》、《地雷戰》、《南征北戰 》已放過幾十上百遍,但每次我都吹著哨子集合學生,衝著緩緩下山的夕照列隊出發。天黑 了,孩子們點燃火把,蜿蜒在崇山峻嶺中。從高處看下去,各村各隊的農民們?恐棡蟔蔤 蛇,向同一方向彙集,太壯觀了。這是鄉下人盛大的節日,孩子們一路唱歌壯膽,穿越成片 墳地時,就唱時代最強音:「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到底誰怕誰?不是人民怕美帝, 而是美帝怕人民……」往往開頭學生腔,後來又加入了上百泥腿子的喉嚨,真有點排山倒海 的陣仗。如果當時真有孤魂野鬼,肯定拔腿就逃了。到了公社,場口早已扯起銀幕,山風一 刮,那巨大的布就前後嘩嘩像漩渦中的船帆。電影開場的永遠是《新聞簡報》,一遍又一遍 放。接著,公社書記在廣播裡講話,或念本次政治運動的紅頭文件。挨次點各大隊的名,直 到每個大隊每個生產隊都雷鳴般地回答:「齊了!!」方正式推出正片。 老威:手續太雜了。 許長久:一般放正片的時間是12點左右,如遇上「跑片未到」,那就還得等。有時中間還要 等。等片時學生都打瞌睡,四周農民卻忙著社交。除了趕場,這時我碰上的知青最多,大伙 互相遞煙、聊天。兩部片子放完已下半夜,我又吹哨點名,踏上歸途。農民們像暴動一般, 卻讓孩子們先上路。有個小女孩我特別關懷,我至今記得她叫劉光明,小名「光明子」。她 是富農的孫女,僅僅因為家庭成份,她參加不了「紅小兵」。村小62名學生,只有3名地富 子女沒戴上紅小兵的胸牌。當時她傷心極了。我越安慰,她越哭個沒完。為了避免受歧視, 我把她從中間調到第一排。這是我班上衣著最整潔的孩子,柳葉眉,紮著小辮,臉蛋紅撲撲 的。調皮鬼們見我偏袒她,氣不過,就趁我寫黑板時向她扔粉筆頭,在她背上寫「地主婆」 。劉光明不敢上學了,我就親自領著學生上門。恰逢看電影,我就背著這個瘦弱的小姑娘走 夜路。但我可以通過行動,表明老師的態度。我背了她好幾里。從來沒人這麼依賴我,唉。 老威:太美好了。 許長久:不曉得她後來到哪兒了,光明子,這麼好的名字,該有好的前途。 老威:她會永遠記得你這個老師。 許長久:她當時12歲,就讀四年級了,在當地非常難得。算了吧,感慨太多了。 老威:我當時也12歲,卻失學流浪,始終沒碰上你這麼好的老師。光明子,我幾乎愛上她了 。謝謝你,許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