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的「第一桶金」 北京 陳小雅 一、從誰的「口袋」裡拿錢? 這件事讓我想起上大學期間,與世界現代史老師之間一個小小的「段子」:在講到「蘇聯的 社會主義革命」這一節時,老師曾給我們出了一道思考題:社會主義制度與資本主義制度的 本質區別是什麼?。名曰思考,實際上給出了標準答案,有四、五條,其中第一條是:資本 主義的「原始積累」要經過「羊吃人」的血腥階段;而社會主義蘇聯的「原始積累」來自對 官僚、買辦資本的剝奪。 當老師讓我站起來回答這個問題時,我說:「社會主義的財富積累方式與資本主義的財富積 累方式,只是形式上的差別,本質上沒有什麼差別。」 沒想到我的話音甫落,教室裡一片嘩然,老師一時成了啞巴。 應該說,我的老師的這個答案,是符合馬克思主義的主張的,它也準確地反應了蘇聯革命的 現實。當時的教師備課,教案是要通過教研室審察,才能上講台的。但是,一個在理論上講 是周延的,從實踐上看也沒有任何漏洞的命題,當還原為社會常識時,自身卻是有可能矛盾 的……良久,老師仍是苦口婆心地說:「資本主義的原始資本積累明明是……,社會主義的 原始積累明明是……,你怎麼能說沒有區別呢」? 「我說的是沒有本質區別。」我申辯道。 「一個是從對農民和工人的剝奪而來,一個是從對官僚、買辦資本的剝奪而來,性質是完全 不同的,你怎麼能說是本質相同呢?」 我反問:「社會主義是剝奪剝奪者這是不錯的,但剝奪者又是從哪裡剝奪來的呢?」「從農 民工人啊!」 「是啊!」我說。 「是啊!」老師也說。 大概我們互相都以為自己已經說清了問題,所以,最後老師微笑著收起了粉筆,我也微笑著 坐回了位置。 通過對《水滸》和毛澤東生平的研究,筆者更加堅信:錢還是那張錢,只是人們是從哪個口 袋裡拿走的問題。與權力的運作天生具有「集中化」傾向一樣,資本的運動也天生地趨向於 「集中」。當社會沒有「大口袋」時,人們從「小口袋」裡攫取,當社會已經有「大口袋」 時,人們可以直接從「大口袋」攫取。小生產是「小口袋」的代表,地主、資本家則是「大 口袋」的代表。馬克思他老人家之所以千叮嚀萬囑咐:社會主義一定要在資本主義高度發展 的基礎上才能建成,意義就在於避開那個關於「本質清潔」的疑問。蘇聯繼承的是俄羅斯彼 得大帝和葉卡捷琳娜以來,經濟近代化與制度改革的歷史成果——面對的是「大口袋」,中 國自1898年以來的近代化運動由於沒有制度改革的配合,不太成功,所以「大口袋」很小, 只能面對「小口袋」。和尚「化緣」,流浪漢吃「百家宴」,毛澤東向父親要錢唸書,能夠 心安理得,並不意味他們有任何「社會主義」的性質,而是他們都沒有直接參與「剩餘價值 」的剝奪棗那種血腥和不人道的過程。他們只是參加了它的「剩餘利潤」的分配,是「小角 色」而已。如果說,奠定「水滸」基業的「第一桶金」,是晁蓋打劫而來的那筆「生辰綱」 的話,共產黨的「第一桶金」就是土地資本的「剩餘利潤」。 但是,筆者的上述「覺悟」僅僅是一種理論上的認識。如果不是目睹了改革開放以來,各種 民間社團(包括研究所、氣功團體),以及今日海外民運的生存問題,筆者可能永遠不會去 考察,當日毛澤東們這個層面的困境。 在世人看來,毛澤東是一個「不愛財」的人,他的理想主義得分歸結於此;他的素質缺陷和 失敗也可以歸結於此。據說,直到晚年,這一直是他頗為自恃也不無遺憾的特點。在1971年 9月12日,毛澤東「南巡」回到北京,在接見李德生、陳錫聯時,他們就有過一段有趣的對 話:「毛澤東說:」……我們都是反對老子才出來搞革命的。我父親經常罵我,我就不聽他 的話。他想讓我當個商人,發家致富,我不幹。他打我,我就跑。我反對老子,才幹了幾件 大事。『陳錫聯說:「主席如果經商,照樣會有很大的成就。』毛澤東說:」你這個想法不 錯。可惜我對階級鬥?塍信d趣,就沒當資本家。『陳錫聯說:「主席即使當了資本家,也 是紅色的,最終要搞革命。主席不愛錢。』毛澤東說:」這也許是對的。我這個人不大在乎 錢財。這樣的人搞不好經濟『「(見王兆軍《誰殺死了林彪》世界書局1994年9月版,第362 頁。)——但是,問題在於,不愛錢財,不等於不需要錢財;搞不好經濟,不等於不依靠經 濟。 提醒我們注意到這一點的,不是別人,而是一位美國人。可能因為美利堅民族的文化傳統, 他十分注意研究物件的「獨立人格」和「經濟背景」,他就是《毛澤東傳》的作者R.特裡,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毛澤東其實是一個在「日常生活中經常需要依賴別人」的人。 二、一個需要依賴別人的人毛澤東鄙視自己的父親,而實際上,他對於錢並非毫不在意。請 看他與斯諾談到自己童年時,是怎樣說這件事的:父親「他性情暴躁,常常打我和兩個弟弟 。他一文錢也不給我們,給我們吃的又是最差的。」 「我在長沙師範學校的幾年,總共只用了一百六十塊錢,裡面包括我許多次的報名費!在這 筆錢裡,想必有三分之一花在報紙上,因為訂閱費是每月一元。我常常在報攤買書、買雜誌 。我父親責罵我浪費。」 父親不給錢,毛澤東的用錢從哪裡來呢?據《毛澤東的老師》一書記載:「毛澤東……把自 己為佃戶打抱不平而得罪族長、父親硬逼他退學、要他到湘潭去當米店學徒等情況,——對 表哥細說了,最後懇請兩位表哥幫助拿主意。 幾天以後,王季范(即毛澤東的表哥)和七舅、八舅來到韶山南岸,還請來了韶山莊幾位先 生:毛麓鍾、毛宇居、李漱清等,共同做毛貽昌的工作,大家眾口一辭,說毛澤東天分好、 會讀書,只要不斷深造,定會大有出息。毛貽昌怕卻了眾人的好意,只得收回送子經商的成 命,應允了兒子到湘鄉讀書的要求。但是……他說:「……只是到城裡去上學,要花很多的 錢,我這窮家薄業的,怕是供不起哩!『」 王季范聽出姨父這是在趁機討價還價,意在向親戚朋友請求資助。就連忙向毛貽昌說:「姨 父,那不要緊!到東山學堂去讀書,不要太多錢,只要交一千五百文銅錢,連伙食都有了。 至於說到其他的用度,侄兒我包下來了!」 據湘鄉市《文史資料》記載,王季范果不食言:他「慷概解囊,一次就從家裡拿出現大洋一 百元。」 1911年,毛澤東初到省城長沙,人地兩生,一文不名,也是依靠已經到省城任教的表兄王季 范,在他的幫助下,毛澤東才得以渡過經濟的難關:他開始在湘鄉駐省中學唸書,雖然學習 費用較低,而且學校對成績特別優異的學生實行公費制,但由於毛澤東初來乍到,報名費和 書本學雜費,仍數量可觀。為了保證表弟按時入學上課,王季范向教務科出具了欠據,保證 毛澤東應交的四十元學費從自己的薪水中逐月扣除。 「學費問題解決了,還有住宿的困難。在湘鄉駐省中學讀書的學生絕大部分人都是在省城長 沙供職的湘鄉籍人士的子弟,他們在城裡有住處,因而校方沒有為學生安排寄宿的宿舍。像 毛澤東這類遠道而來的學生,只有自找住處了。當時,王季范的住房很窄,還是騰出一間房 給毛澤東往,而他和妻子、小孩則擠在一起。僅有一張條桌,也是與毛澤東共用,每天晚上 ,他總是等表弟完成功課後才開始批閱作業,直到夜深人靜。從1912年春到1913年考入湖南 第四師範學校止,毛澤東在王季范的家裡居住了一年多時間。在這裡王季范和妻子精心照料 毛澤東的飲食起居,使身處異鄉的毛澤東如同生活在家裡一樣方便自如。 1925年8月,毛澤東遭到反動軍閥趙恆惕圍捕,韶山的共產黨員事先得到情報,掩護他秘密 轉移到長沙。當晚,毛澤東潛往王季范家裡,通報了自己遭趙恆惕通緝追捕的險情,要表哥 幫他準備幾套換洗的衣服和一些盤纏,以作前往廣州之用。(載尹高潮編著《毛澤東的老師 們》甘肅人民出版社,1996年12月版,第460-462頁。) 顯然,表哥的錢袋就是毛澤東的錢袋。這個表哥不是別人,就是毛澤東晚年悉心栽培的外交 部「通天人物」——王海容的祖父。在這裡,毛澤東的感恩心情,可以作為他「在乎錢」的 一個旁證。 三、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顯然,毛澤東並非不需要錢。但此時,他對「有錢男子漢,沒 錢漢子難」的箴言,還沒有真正的體悟。他對這種殘酷的道理覺悟之晚,多少是被親戚的熱 情、真摯和中國老百姓的純樸所蒙蔽了。毛澤東曾對斯諾說:「有一天我讀到一份《民報》 ,上面刊載兩個中國學生旅行全國的故事,他們一直走到西藏邊境的打箭?t.這件事給我很 大的鼓舞。我想傚法他們的榜樣,可是我沒有錢,所以我想應當先在湖南旅行一試。第二年 夏天,我開始在湖南徒步旅行,遊歷了五個縣。……我們走遍了這五個縣,沒有花一個銅板 。農民們給我們吃的,給我們地方睡覺;所到之處,都受到款待和歡迎。……我這時感到心 情舒暢……」 大概是湖南農民的這次款待,為毛澤東後來選擇湖南、立足於搞農民運動的戰略思想萌芽埋 下了種子。的確,農民運動是所有社會運動中,所需成本最低的運動。 毛澤東真正感到「無錢寸步難行」,是他的第一次北京之行。他對斯諾說:「北京對我來說 開銷太大。我是向朋友借了錢來首都的。來了以後,非馬上就找工作不可。我從前在師範學 校的倫理學教員楊昌濟,這時是國立北京大學的教授。我請他幫助我找工作,他把我介紹給 北大圖書館主任。……李大釗給了我圖書館助理員的工作,工資不低,每月有八塊錢。」( 斯諾《西行漫記》,126頁-127頁。)當時北大教授每月薪水二、三百元,但毛澤東覺得, 八元對他來說,已經不低了。這直接說明,他需要用錢的迫切心態。 關於毛澤東這個時候的窘境,R.特裡:「起初,他住在楊教授家,與看門老頭同住在一間小 屋裡。後來,與另外七個湖南青年一起在景山一帶租了一間小房。……八個人像沙丁魚一樣 擠在炕上。毛後來回憶說:「每次我想翻身的時候,都要預先警告睡在我兩邊的人。」 「北京的消費比長沙貴得多。買煤燒炕已足以掏盡腰包,每人買一件大衣更是不可能的。他 們只好八個人合買一件大衣,輪流著穿,以抵禦北京的嚴寒。」 特裡說:在中國青年聯合會的一次討論會上所發生的一件事,也反映了毛的窮困潦倒。當時 毛髮言說:「總是坐著空談沒有用,應該付諸行動。把你的衣服給我,我來洗……大小不論 ,價錢一樣。三天以後你就可以交錢取貨。」在場的人沒有反應。後來,一位學生的妻子發 了言,她嘲笑毛:作為紳士,不應當乾洗衣服的行當。另外一位學生認為毛只不過是說說而 已,就對毛說:「那好吧,明天你就來給我洗衣服,我要看看你會不會做。」毛真的干了, 當然也就得到了錢。([美]K.特裡《毛澤東傳》,河北人民出版社,1989年3月版,39-41 頁。) 毛澤東此次來京,寄托著楊老先生莫大的期望。據蔡和森給毛澤東寫信說:「師頗希望兄入 北京大學」,以打下「可大可久之基」。(蔡和森1918年6月30日致毛澤東信,載《新民學 會資料》,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43-44頁。) 但是,事情的結果竟是,毛澤東與留法勤工儉學的朋友同行,而沒有去法國留學;他到了北 京,而沒有留在北京學習或工作。這是為什麼?在毛澤東研究者那裡,一般的解釋是,毛澤 東「另有打算」。那麼,到底是他感到了經濟的問題才產生了另外的「打算」?還是從一開 始,發動「留法勤工儉學運動」就「另有打算」呢?從來沒有人對此進行過探討。 要說毛澤東不重視學習西方,是不符合實際的,從毛澤東當年的許多言論,和他介入「籌備 留法勤工儉學」活動的深度,我們可以看出這一點;要說他不想在北大唸書,只重視自學, 也不能完全說明問題,因為他的此次北京之行,目標就在北大,他不僅參加了一些課程的旁 聽,而且積極通過「學會」的形式與名流接觸,這說明,他至少試探過走這條路。兩條路他 都沒有走,顯然不是他心中有所不願,而是能力有所不逮。特裡?栒J為,此時:「儘管出 國留學可以得到資助,但每個學生仍要拿出一定的路費。毛已經是債台高築,無法再向有錢 的同學張口借錢。」而且毛澤東無心在「法語」的學習上花費太大精力。 與毛澤東同行的羅章龍,到北京即考入了北大的預科,但毛澤東沒有那樣做,金沖及主編的 《毛澤東傳》認為,這大概也是「出於經濟上的原因」。(金沖及主編《毛澤東傳1893-19 49》,上冊,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中央文獻出版社出版,第41頁。) 四、莫名其妙的南下旅程1919年春天,毛澤東接到母親病重的消息,開始從北京取道南下。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像來北京時一樣——走「弓弦」——也就是取道距離更近的京廣線,而 是走了「弓背」——取道天津,上海,然後溯長江而上,在二十多天後回到湖南。研究者一 般認為,毛澤東此行,是去送別留法勤工儉學的朋友,但特裡認為,此行的目的是「模糊的 」。 當時的北京,正處在「五四運動」爆發前夕,《新青年》領導的反孔、反傳統運動在一般青 年的心田中已成燎原之勢。但毛澤東此時不但沒有參與其中,卻取道山東,去拜訪了孔孟的 名勝。 1936年,毛澤東對斯諾回顧此行時說:「在前往南京途中,我在曲阜下車,去看了孔子的墓 。我看到了孔子的弟子濯足的那條小溪,看到了聖人幼年所住的小鎮。在歷史性的孔廟附近 那棵有名的樹,相傳是孔子栽種的,我也看到了。我還在孔子的一個有名弟子顏回住過的河 邊停留了一下,並且看到了孟子的出生地。在這次旅行中,我登了山東的神岳泰山……」( 《西行漫記》,128頁。) 據特裡?栒f,此後,毛澤東還朝拜了「梁山,這是《水滸》中的英雄們殺富濟貧的地方。 」到達徐州時,他又去「看了《三國演義》中的英雄們到過的地方。然後是南京,他繞著古 老的城牆轉時鞋被人偷去,只得再次借錢買票到上海。」(特裡《毛澤東傳》43頁。) 關於這次行程的經濟準備,毛澤東似乎是走到哪程算哪程。他對斯諾說:「我只有到天津的 車票,不知道到後怎樣才能再向前走。可是,像中國俗語所說的,『天無絕人之路』,很幸 運,一位同學從北京孔德學校弄到了一些錢,他借了十元給我,使我能夠買一張到浦口的車 票。……可是我到達浦口的時候又不名一文了,我也沒有車票。沒人可以借錢給我;我不知 道怎樣才能離開浦口。可是最糟糕的是,我僅有的一雙鞋子給賊偷去了。哎喲!怎麼辦呢? 又是『天無絕人之路』,我又碰到了好運氣。在火車站外,我遇見了從湖南來的一個老朋友 ,他成了我的『救命菩薩』。他借錢給我買了一雙鞋,還足夠買一張到上海去的車票。(《 西行漫記》,128頁。) 不知是由於歷史太久遠,還是研究者和知情人為毛澤東掩飾,不少記錄毛澤東此行的人,都 沒有說清楚,毛澤東既然身無分文——按他自己的說法,一路上兩次借錢,難道他,在母親 已告「病重」的情況下,真是在作一次「沒有任何目的」的漫遊,真的「走到哪程算哪程」 ,打算從此步梁山好漢的後塵,「風風火火走九州」嗎? 毛澤東沒有說明,外人不便猜測。但歷史在封閉它的秘密之前,畢竟留下了可供後人尋覓的 痕跡。因為,接下來,毛澤東對斯諾說:「到了上海,我瞭解到已經募集了大批款項,協助 把學生送到法國去,還撥出一些錢幫助我回湖南。我送朋友們上輪船以後,就起程回長沙了 。」 「回到了長沙。赴法勤工儉學的朋友給他寄來了錢,使他得以回湖南。1919年4月,毛打起 行囊,步行兼乘車船回到了長沙。」 在上述兩種敘述中,斯諾記載的沒有說明「誰」撥出了錢幫助毛澤東回了湖南;特裡?楙拿 枋鮒拓]有說清,「赴法勤工儉學的朋友」從哪裡寄錢給毛澤東。但不管哪一種說法屬實, 這裡,已經有一個問題凸顯了出來:似乎「漫無目的」的毛澤東最終得到了一筆錢! 那麼,毛澤東是否真的「漫無目的」?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天無絕人之路」的巧遇?而且 一再讓毛澤東碰到?以及毛澤東真的「天命在身」,必獲「神人襄助」這類事情呢?毛澤東 得到「留法勤工儉學」募集資金的「幫助」,到底是一種「偶然」,還是一個有計劃、有預 謀的行動,或主動追求的結果呢?毛澤東在那個「幫助」中,究竟得到了多少錢呢?——如 果上帝決定緘默不言,這個秘密也許真的就會隨著斯人遠去,永遠地埋藏地下了。但是,上 帝並沒有緘默。揭曉的時間就在2003年10月的某日。 五、兩萬銀圓大揭密那一天,筆者收到朋友寄來的一摞書,其中有一本,是段祺瑞執政時期 的教育部長章士釗的養女章含之寫的《跨過厚厚的大紅門》。在這本368頁的書中,關於一 筆留法勤工儉學募集資金的去向,有過下述四處交代,請看: (1)「主席同我父親有著半個世紀的友情。早在1919年前後父親摯友楊懷中先生(楊開慧 烈士之父)就把毛主席介紹給父親。1921年主席找到父親請他幫助一批有志青年去歐洲留學 。父親不僅自己慷慨解囊,而且在社會名流中集資,共籌措兩萬銀元。1963年,主席對我說 其中一部分資金由主席帶回湖南,成為支援革命的重要的財政來源。」(見章含之《跨過厚 厚的大紅門》,文匯出版社,2002年6月版,第100頁。) (2)「1963年起,毛主席以『還債』為由,每年春節送父親兩千元,父親堅決不要。我轉 達他的意思,對主席說,父親當年為他徵集的兩萬銀元不是他個人的錢,是社會各界響應他 的呼籲,為青年學生赴歐深造而募集的,……毛主席對我說:「你這個共產黨員也不懂我的 意思嗎?我哪裡是真的還錢嘛!這錢是還不清的!那時候,黨剛成立,經費非常緊張。行老 這筆錢,我們派了大用場。部分同志用這個錢去了歐洲,另一部分錢,我拿到湖南搞秋收起 義,後來上了井岡山。這哪裡是用錢還得清的?我是要給行老一點補貼。」 「所以,這51號的四合院,當初送給父親時,毛主席、周總理也是這個意思。……父親去世 後,……號院永遠是父親和他親屬的家。」(同上,6-7頁。) (3)「1963年初,主席讀完英文之後,……毛主席告訴我,1920年,毛主席為籌備黨的成 立、湖南的革命運動以及一部分同志去歐洲勤工儉學,急需一筆數量較大的銀款。主席去上 海找到父親,當然沒有告訴父親要成立共產黨,只說是為一批有志青年籌款去歐洲勤工儉學 ,請父親幫忙。父親立即答應,隨後發動了社會各界名流捐款。由於父親的影響和努力,最 後一共籌集了兩萬銀元,全部交給了毛主席。主席笑著對我說:「行老哪裡曉得他募捐來的 這筆錢幫了共產黨的大忙。當時,一部分錢確實供一批同志去歐洲;另一部分我們回湖南用 去造反鬧革命了!」(同上,340頁。) (4)……主席聽了我的傳話微笑著說:「你也不懂我這是用我的稿費給行老一點生活補助 啊?他給我們共產黨的幫助哪裡是我能用人民幣償還的呢?……我毛澤東說的,欠的賬是無 論如何要還的。這個錢是從我的稿酬中付的。」 自此,每年春節初二這天,毛主席必定派徐秘書送來兩千元,一直到1972年送滿累計兩萬元 。1973年的春節過後不久,主席說:」你回去告訴行老,從今年開始還利息。五十年的利息 我也算不清應該多少。就這樣還下去,行老只要健在,這個利息是要還下去的。『接著主席 認真地對我說:「這個錢一直送到行老不在為止,他去世了,就停了。你們這一代要靠自己 ,不要靠父親的遺產。」(同上,341頁。) ——章含之的以上敘述,已經大體為我們勾畫出一個事情的輪廓:第一,毛澤東曾以「留法 勤工儉學」的名義,向章士釗先生募集資金;第二,這筆資金,是在上海募得的;第三,這 筆資金的數量是兩萬銀圓;第四,這筆資金全部交給了毛澤東本人;第五,毛澤東本人至少 把這筆資金的「一部分」用到了別處,數量不詳;第六,毛澤東事後一直用個人的稿費在償 還這筆「借債」。第七,章士釗本人是不知道這筆資金的使用情況的。 當然,章含之的敘述中,也有一個矛盾的地方,這就是:毛澤東向章士釗募捐的時間,一說 是在1920年,一說是在1921年。如果其中有一個是正確的話,那麼,她所說的這筆款項,就 不是我們上面說到的,1919年3-4月毛澤東上海之行募得的那筆款項。如果兩個時間都記得 不確,而只是根據毛澤東的敘述和「建黨需要」的推測,那麼,這很可能就是1919年,楊昌 濟介紹章士釗認識毛澤東時的那筆款項。而如果上述兩萬銀圓就是毛澤東1919年「親手」接 收的那筆款項的話,毛澤東對斯諾所說:「還撥出一些錢幫助我回湖南」(注意,毛澤東的 這句話本來就有漏洞——誰——撥出一些錢幫助他回湖南?——沒有主語,也就無人對證) ,就不是事實。而特裡的說法,就更是以訛傳訛了。 在這裡,一件事情有幾種版本的「說法」是不足為奇的。但如果是因為刻意隱瞞而人為造成 的「訛傳」,就另當別論了。 但無論如何,我們已經可以確定:第一,毛澤東1919年的上海之行,不是「漫無目的」的。 還有什麼比母親在「重病」中更重要的事嗎?他那看似漫無目的的「雲遊」,也許是在等待 ;也許是像那些準備採取「重大行動之前」的人,要依靠身體的運動將「心思」分離,以進 行必要的「心理平衡」。可是,儘管如此,我們仍可看出,毛澤東的心理上是決不輕鬆的。 第二,毛澤東曾蓄意利用「留法勤工儉學」這塊合法而動聽的「招牌」募集資金。如果章含 之所說資金就是1919年的那筆資金的話,他就至少利用過一次;如果他此行得到的不是那兩 萬銀圓的「一部分」,那他就「不止一次」從留法勤工儉學中得到「幫助」。以後我們還將 探討,為什麼竭力推薦過毛澤東的楊昌濟老先生,直到去世,也沒有促成毛澤東與自己女兒 的婚姻,而在1020年這個關鍵的年份撒手人寰。這裡不再贅述。 無論如何,毛澤東第二次赴京——也就是為未來的岳父大人送葬時,已「不再是身無分文」 了。(《毛澤東傳》,第50頁。) 此時的毛澤東,已經握有了他的「第一桶金」!而有了這筆「啟動資金」——作為一種「股 份」,毛澤東能夠在中共「一大」就和李大釗、陳獨秀這樣的文化領袖「平起平坐」,也就 成了容易理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