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棟致焦國標的一封信:丁家班的中宣部    何家棟 國標同志: 一個熱心人將你的網文《討伐中宣部》下載寄給我,讀後除震驚之外,且深有感觸。想不到 在一個天天講提倡文明講究法制的現代中國,作為中共中央的宣傳部竟然能如此獨斷專權、 遮天蔽日。文化大革命中,偉大領袖毛澤東發出「打倒閻王,解放小鬼」的號召,曾砸爛過 中宣部。但縱觀前中宣部之所為,比起現今的這個後中宣部來看,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當 年陸定一、周揚們並沒有生殺之權,對文學藝術界、思想理論界的歷次整肅,都是偉大領袖 親自領導和發動的,其中包括被人津津樂道的周揚、丁玲之間的個人恩怨,如果沒有「最高 指示」的話,周揚也是不會得逞的。所以,說他們是「小鬼」尚可,說是「閻王」,則高抬 了他們的身價,因為他們並未掌握知識份子的生死簿,就連他們自己生死簿,也是攥在別人 的手裡的,頂多也就是利用「大氣候」,在某個問題上搗點小鬼、洩點私憤罷了。 這後中宣部的鉗制輿論和無法無天,恐怕應從丁關根、徐惟誠的源頭算起,當年正是他們把 新聞出版界整治的奄奄一息,人鬼兩難,再也不敢奢談什麼民主自由了。其規模之大,較過 去歷次文禍毫不遜色;其時間之久,從得意之時綿延至今。你所討伐的中宣部,在今天看來 ,其實仍舊是這個丁家班,不過換了一個新記老闆而已。丁關根和徐惟誠都來自上海灘,一 個是民國遺少,一個是文革遺少,可謂黃金搭檔,老少咸宜。咱們河南出了吉炳軒這麼大的 官,雖說一口氣能發二十五個禁令,但充其量不過是丁家小夥計罷了,踩著人家腳印走,也 沒什麼原創性,把那句民間酷評改為「防火防盜防丁家班」,才算實事求是。 前後兩個中宣部是有區別的。其區別在於:前者是革命家,是知識份子;後者是官僚政客, 是一幫黨棍。執掌前中宣部的都是意識形態權威,開口原則,閉口主義,碰到問題還要想一 想為什麼,怎麼樣,瞻前顧後,考慮影響和後果,他們又都是文人,耍過筆桿,也怕物傷其 類,執行時不免打些折扣,也許這就是偉大領袖最不滿意的地方。丁家班的官僚們則沒有這 些清規戒律,他們書沒讀過幾本,字沒寫過幾個,可謂「自鄶以下」,一蟹不如一蟹, 只知道「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無知無畏,膽大包天,昏天黑地,一派肅殺,更不論什 麼主義,只要看著不順眼的,聽著不順耳的,就主動出擊,越是不該說的話越愛說,越是不 能做的事越要做,「說出手時就出手」。古人云「盜亦有道」,可他們卻是百無禁忌,任意 胡來的,還美其名曰「依法治國」。馬克思說沒有出版法,也就不會違犯出版法。或許他們 也制定了一些內部規定,但都是沒有法律效力的,雖然它們都有法律的形式,但永遠不能成 為法律。因此他們的實際角色就是在充當秘密員警。 現在,人們都反對文革時期的「大批判」蠻不講理,但它還有膽子公開講它的歪理,無論是 「評《武訓傳》」、「評《紅樓夢研究》」還是「評《海瑞罷官》」、「評《清宮秘史》」 ,無論是姚文元、戚本禹還是梁效、洪廣思,總要給你列出幾條罪狀,公示於眾,有頭腦的 人也不難從中做出自己的判斷。丁家班可好,就像一夥蒙面人,暗中下手。說他是恐怖分子 ,又無人出面宣佈「對此負責」,向公眾說明封殺的理由。魯迅說,「成功的帝王」是不秘 密殺人的,因為他自信還有力量,他只秘密一件事:和他那些妻妾的調笑,到得就要失敗了 ,又增加一件秘密:他的財產的數目和安放的處所;再下去,才是但丁《神曲》地獄篇也沒 想出來的慘苦到誰也看不見的「暗暗地死」。但現在正是中國「和平崛起」、又是中國「歷 史上人權最好的時候」,怎麼還把「失敗的帝王」宮中的藥渣當仙丹,凡涉及封殺輿論的事 情,都是暗暗的來! 據說中宣部並未設書報檢查局,只是丁關根把過去國民黨的暗探制度搬過來了,由一批離退 休老總搭了一個草台班子,付些零碎銀兩,來對媒體進行「即時跟蹤」,像防賊一樣地防著 。這些人本來就垂垂老矣,有些心態失衡,總覺得今不如昔,一代不如一代,他們都是以「 九斤老太」的眼光,來挑剔六斤、七斤的。所以,他們不是想從雞蛋裡挑出骨頭,就是要從 火星上釣出魚來,以證明自己政治水準的高深。真正自尊自愛的人,是不屑於這種營生的。 果有真才實學,他早就去做專欄作家,讓別人來「跟蹤」他了。有人開玩笑,把丁關根寫成 「盯跟關」,即「全場緊盯,即時跟蹤,叫你關門」。這樣的怪現狀,可以說它的組成和運 作都是非法的。究竟是由著那伙老布爾什維克繼續發揮餘威,還是該讓中宣部自身清理門戶 ,最好在新聞出版界來一次全體公決才好。 在某些問題上,我們的看法可能有差異,但不是根本性分歧,比方說,我覺得中國新保守派 的思維模式幾乎和美國新保守派如出一轍,都是真正的右派,而中宣部就像美國的五角大樓 ,自恃有力量,總要到處搜索打擊物件。不過,美國的保守勢力是向外擴張,中宣部則是對 內擴張,搞的是統一思想,就是馬克思說的「把一切既有的無稽之談變為某種別的胡說八道 。」四個階級聯盟變成三個精英聯盟,國體都改了,不知國旗改不改?五角大樓是對外擴張 ,單邊主義,氣焰熏天。反恐戰爭之初,布希把它說成是新的十字軍東征,雖然隨即改口, 但也許這正是他的真心話。我和王思睿曾力辯這不是文明的衝突。美軍現在遭到了遜尼派和 什葉派穆斯林的合力抵抗,五角大樓如不善用武力,一場反恐戰爭確有可能發展為一場宗教 戰爭,中國新保守派也未嘗不希望把伊拉克變成美國的「第二個越南」。想想看,美國新保 守派的國外政策,不正是中國新保守派在國內推行的政策麼?都是以實力為後盾,企圖把自 己的意志強加給別人。他們不瞭解一個簡單的道理:無論你多麼強大,都不能強大得永遠做 主人。這種行為方式,都來源於同一個思維定勢:看到矛盾是普遍存在的,卻又企圖一勞永 逸地消滅矛盾。毛澤東為此折騰了一輩子,消滅一個矛盾,又產生一個矛盾,直到鬱鬱而終 ,才承認自己一生只幹過兩件事,還是留下一個充滿矛盾的世界。 他的後繼者也許只有胡耀邦、趙紫陽認識到矛盾是消滅不了的,如果能掌握矛盾發展的方向 就很了不起。他們被打下去,矛盾就激化起來,變成你死我活。中宣部和五角大樓都是激化 矛盾的高手,沒有矛盾也要製造矛盾(毛澤東稱之為「樹立對立面」),直到弄得遍地都是 敵人。事實上,你當作朋友的,未必天生是朋友,那是你代表了他的利益和要求的結果,沒 有共同利益就沒有共同的目的,沒有雙邊主義也就沒有朋友。如果迷信單邊主義,你看誰像 敵人它肯定就是你的敵人,只要能打倒它,無須手軟就行。所謂領導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要 照顧被領導者的利益,你不代表、不保護它的利益,你就領導不了它,領導權的獲得是以利 益共用為前提的。矛盾是永恆的,但又是可以控制的,根據共同的利益,或發展,或中止, 或緩和,或激化。矛盾的解決是要剷除產生矛盾的條件,在存在非正義條件的地方,用非正 義的手段實現正義目的的希望是渺茫的,消滅一種非正義,立刻就產生另一種非正義。越想 徹底解決問題,激起的矛盾就越多,就像文化大革命,連老人家自己也收不了場。要叫中國 新保守派懂得這些常識尤其困難,因為在他們思想深處,跟美國新保守派一樣,也是奉行單 邊主義的,相信有權就有一切。在他們有力量的時候,他們就要生殺予奪,支配一切,讓你 登啥就登啥,讓你關門就關門,容不得半點妥協退讓,等到他們力不從心的時候,也只好挺 著挨打了。 你為「討伐」申述的十四個理由,也是十四條建議,有理有據,但我認為只看消極方面,就 把一些跳樑小丑估計太高了,這不只是個人品質問題,還有個體制問題。你提出解散中宣部 ,看來也不是意氣用事。但共產黨是靠宣傳起家的,毛澤東主席就特別看重宣傳工作。「凡 是推翻一個政權,總要先製造輿論,總要做意識形態方面的工作。革命的階級是這樣,反革 命的階級也是這樣。」可見它是賈寶玉脖子上的「通靈玉」,是不可或缺的。因此我稍作變 更,建議撤銷宣傳部,改設宣傳委員會。但是不是用這個名稱,還可以從長計議。因為宣傳 就是做廣告的意思,共產黨言而無信的政治實踐,說一套做一套,使人認為宣傳就是說假話 大話空話,先前老百姓把搞宣傳的說成「賣膏藥的」,大躍進以後,又把宣傳幹部稱為「風 馬牛幹部」,只以颳風拍馬吹牛為能事。就在中宣部這個風馬牛部之下,還有風馬牛報,風 馬牛電視台,以滿足官僚政客們的「第一需要」。不如改個名稱,叫「思想動員委員會」更 好。另外,組織部也以撤銷為好,改設「組織委員會」。成員均由全國代表大會選舉產生, 和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形成鼎足之局,胡錦濤總書記宣導黨內民主,宣傳、組織部門的改革 就是它的配套工程。既防止個人專斷,又防止官員擅權。現在只提「和中央保持一致」,實 際上就是和「核心」保持一致。「核心」又和誰保持一致呢?只能和全黨保持一致!不如此 ,就是私相授受,是孤家寡人,沒人會和他保持一致的。 設立三個委員會,雖不能完全保證體現全黨意志(因為選舉還可以做手腳,如「圈定」), 但它至少為黨內民主打下一個基礎,可使宣傳、組織部門不變成獵頭公司和偵探機構。在過 渡階段,則應實行「公告制」。現在火災、礦難、車禍、疫情都發佈公告,隱瞞不報者,或 受紀律處分,或被判刑。像以前秘密運作,對圖書報刊實行恐怖主義暗殺政策的「宣傳」, 不僅人民的知情權被剝奪了,中宣部也成了唯一不受社會監督的特權階層,成了誰也摸不得 的老虎屁股。過去不敢摸,是看到「不爭論」這道禁牌,讓人膽寒。後來發現,所謂不爭論 ,就是一言堂,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鄧大人是實用主義者,對抽像思維沒有多少 興趣,凡是有用的又能行的通的,就是好東西。所以在理論問題上,如姓社姓資,他只能掛 免戰牌,只要一爭論,他准輸。但畢竟他還網開一面,並不禁止某些人發言,《中流》、《 當代思潮》、《真理的追求》還能允許出版。後生小子沒有前輩的政治經驗,聽到一點不同 聲音就猶如風聲鶴唳,異端邪說;但又不自量力,沒事找事。這說明世界上不怕公共輿論譴 責的人很少,老虎也怕鳴鼓而攻之。何況還有一部憲法保護我們。就連視憲法、黨章如廢紙 的偉大領袖,在他因發言被打斷而氣急敗壞的時候,也要向憲法求助,手持憲法、黨章去問 罪。而一個丁家班的小夥計,不知有何德何能,就敢凌駕於憲法之上,睥睨一切,肆意封殺 ,是可忍孰不可忍?中央一再聲明「尊重憲法」,他的行動偏要踐踏憲法,到底是和誰保持 一致?憲法不被尊重,完全是因為沒有人站出來捍衛它!今天討伐丁家班,其實就是一場護 法之戰,雖有點「秋後算帳」的意味,但更具 「以儆傚尤」的意義。因為丁關根雖退,但遺風猶存,而且越演越烈!還要叫他們知道,「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人民的眼睛盯著你呢!做一件好事,給你記 個紅點,做一件惡事,給你打個黑點,秋後盤點,你就等著吧,紅點多給你光榮,黑點多就 叫你臭名遠揚,像偉大領袖說的,變成不齒於人類的狗屎堆。 一家出版社僅因題材不合口味,一次就被查禁圖書幾十種,一份報紙僅因刊載一篇格調不高 的網文就被查封,受害者忍氣吞聲,也不敢到法院打官司,當慣了奴隸,逆來順受,只能采 取不抵抗主義。這是計劃經濟時代「大鍋飯」養成的奴性。所有這些處罰都出於長官意志, 瞎指揮,不經過司法程式,根本就沒有一個對錯與不錯的認定過程,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公正 性可言。一邊要像甩包袱似的將出版物推向市場,一邊又以繩捆索綁實行鉗制惡管,而且只 改別人不改自己,中宣部永遠是口含天憲、天縱英明,這和鏟掉青苗叫農民改種他物是一個 性質,早晚也要害得一些新聞出版業關門大吉。到那時上訪者就要到中宣部門口攔汽車,討 飯吃。看來只有公開化、透明化一途,才能改善中宣部的形象。如果所有「文字事故」都明 示天下,都經由司法機關公開審理,有目共睹,有理共評,調查取證,一絲不苟,方可制止 這種肆無忌憚地亂砍亂殺,建立起公正的出版秩序。馬克思老人家說,在一切不透明的國家 ,人民都是從道聽塗說、流言蜚語中瞭解真相的。所以每次禁令,都奔相走告,越傳越黑, 都罵中宣部是恃強凌弱的「文化殺手」。 我不明白的現象還有,這些主管意識形態的文化官員為什麼有那麼多優越感,不能像胡耀邦 那樣,和知識份子平等相處,而總要在知識份子面前擺出「奴隸總管」的架勢。我也不理解 為什麼不許寫文革,不許寫反右?不許寫上山下鄉,也不許談論《懺悔,還是不懺悔》?為 什麼寫了就是給共產黨臉上抹黑?是不是哪個漏網的文革餘黨還想翻案?我更不理解為什麼 要禁《歷史的先聲》,那是中共大佬和民主人士要求國民黨結束一黨專政、還政於民的聲音 ,礙他什麼事了?可都是在共產黨機關報《新華日報》發表的呀!難道說真的應了毛澤東的 那句名言,「事物往往走到自己反面」?想來想去,不免要揣摩哪個地方觸動了他們的「戀 母情結」。還擔心今天禁《歷史的先聲》,明天是不是要禁《毛澤東選集》?後天是不是還 要禁《馬克思恩格斯全集》?馬克思可是明目張膽地主張新聞出版自由,反對書報檢查制度 的呀!我想這都是不透明的過,你搞神秘化,地下作業,人們就要懷疑「這是為什麼」?你 是不是「和中央保持一致」?是不是學我們過去搞「地下工作」那一套來對付我們?你在這 邊補窟窿,他就在那邊捅漏子,你要收拾民心,他就干犯眾怒;你想重建合法性基礎,他就 使勁拆台。好像專門與新班子對著乾似的,不知他們到底要聽誰的?莫非真的還另有一個地 下司令部不成? 即便是中宣部該管的事,它也不好好去管。現在「內參」氾濫成災,說是「內參」,它卻不 作為「檔」下發,而是明碼標價,公開發行,還註明「秘密」字樣。這算什麼「內參」?如 果是「秘密」,它就是公開出賣情報!凡是進入市場的,都是一般商品,凡是我花錢買來的 東西,都屬於我的財產,我想怎麼處置它就怎麼處置它。如果非要追究責任不可,那也只能 追究出版者,不能追到我頭上,因為我不是「密源」。這一原則不確定,我要處置個人所有 的私產,把它當廢品賣了,你想找我的麻煩,就告我「洩密」,而造密賣密的反而逍遙法外 ,豈不荒唐?但這樣的事竟在上海發生了!人民律師鄭恩寵就因為一份鳥內參被判刑兩年! 這明明是一件錯案!他怎麼就沒有權利處理自己私人的物品?法律不保護消費者的正當權益 ,卻強制消費者替生產者去保「密」,把問題的主次完全顛倒了。中宣部要想管事,就給「 內參」定個標準,凡列入保密範疇的產品均不得作為商品上市,否則就以出賣情報論處,從 源頭上杜絕「洩密」。作為消費者,沒有義務要替任何商品「保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積弊既久,要改也難。丁家班才是名符其實的閻王殿,已經弄 得天怒人怨,道路以目。新班子上台,人們曾抱很高的期望,但很快就發現:習慣勢力是如 此頑強,丁關根的根是如此根深蒂固,盤根錯節。人們看到對《往事並非如煙》和《中國農 民調查》兩書的淡化處理,也曾表示諒解。但不知是否奉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接著 就來了一場失去常態的大反撲。不過我並不悲觀,丁家班終究是要垮台的,也許這就是「倡 狂的最後一跳」。特別是看到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三月十八日開會進一步研究制定監督憲法 和法律實施的措施,主管意識形態的官員也一再提倡學習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發出的信號都 是光明的,中國憲政民主的前途還是大有希望的。我特意又把馬克思有關著作翻了一下,並 且整理出兩篇筆記,都是未經篡改、修正、「發展」的原汁原味。現在抄一份給你,即做為 我對你的建議的補充。如果真心實意按馬克思說的話去辦,中宣部不僅不是閻王,簡直就是 天使了。 另外,我還以為在中宣部中應不乏明智之士的,他們對你的「討伐狀」應該感謝才是,因為 以前人們出於恐懼,對丁家班的倒行逆施只能「腹誹」,大不了暗中罵幾句娘,背後嘀咕幾 聲,誰也不敢大聲說出自己看法。現在你捅破了這層窗戶紙,讓他們看到這個丁家班如此遭 人痛恨,倘若能使他們覺得臉上無光,心中有愧,然後幡然悔悟,洗心革面的話,那就國家 有福了,人民有福了,壞事也就變成好事了。    祝   工作順利!   何家棟   200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