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奇想——點評季羨林、王蒙等人的《甲申文化宣言》 (北京)蔣泥 由季羨林、任繼愈、楊振寧、許嘉璐、王蒙等人發起的「2004文化高峰論壇」會,於 2004甲申年9月3日至5日在北京隆重舉行。會後,這五位頂尖級的文化名人,邀集70多位海 內外著名華人作家、學者,包括任繼愈、白先勇、馮驥才、湯一介、許倬雲、吳祖強、陳映 真、杜維明、龐樸、喬羽、劉厚生、於友先、劉詩昆、劉夢溪、周汝昌、黃苗子、謝晉等, 簽名發表了《甲申文化宣言》,「向國際社會表達我們的文化主張」。 《宣言》強調認為:「文明既屬於歷史範疇,既已成為不同族群的恆久信仰、行為方式 和習俗,則理應受到普遍的尊重。我們主張文明對話,以減少偏見、減少敵意,消弭隔閡、 消弭誤解。我們反對排斥異質文明的狹隘民族主義,更反對以優劣論文明,或者將不同文明 之間的關係形容為不可調和的衝突,甚至認為這種衝突將導致災難性的政治角力和戰爭」, 「我們主張每個國家、民族都有權利和義務保存和發展自己的傳統文化;都有權利自主選擇 接受、不完全接受或在某些具體領域完全不接受外來文化因素;同時也有權對人類共同面臨 的文化問題發表自己的意見。我們為世界上許多古老民族、經濟次發達地區的文化命運深感 憂慮。國家不論大小、歷史不論長短、國力不論強弱,在文化交往和交流方面均享有平等權 利。我們反對文化沙文主義和文化歧視,並認為此類行為是反文化的」。 這些論調其實並不新鮮,背後的目的還是為了抬高自己的固有文明,華夏文明,來抵制 「物競天擇」的、傳統的西方文明。 20世紀下半葉,季羨林、杜維明、龐樸、成中英等深受儒學浸染的名流,早就在這麼在 強調了。到了季羨林預言的「21世紀是中國人的世紀」的21世紀真就來到時,他們不得不拉 幫結伙,站出來一齊介大聲吆喝,不過是把過去的話再重複一次,以示他們一貫如此的堅持, 眾人皆醉,獨我才是個不糊塗的而已。 在這個武斷、決絕,遠遠大於理性、寬容的宣言裡,有著致命的邏輯上的不周延:你們 的「主張」與「反對」,究竟是代表民間的聲音、獨立的聲音、個體的聲音,還是代表官方 的意志、權力的意志? 如果是前者,那你們代表自己,自由選取就行了,為什麼又要打著「國家、民族」的名 義,聲稱「有權利和義務保存和發展自己的傳統文化」,「有權利自主選擇接受、不完全接 受或在某些具體領域完全不接受外來文化因素;同時也有權對人類共同面臨的文化問題發表 自己的意見」呢? 這與多少獨裁政權所呼籲的,不允許別國「干涉」本國內政,而只要把高壓統治、殺人 如麻、貪贓枉法,打擊追求言論、新聞、出版、信仰自由的持不同政見者等醜惡行經,一概 標之以「內政」,就可以關著門橫行無阻,聲稱是自家的「權利和義務」,「穩定壓倒一 切」,他國就無權干涉的思路是一致的。 所以,袁偉時先生在批評這個宣言時,所問的一個問題以及對於它的實質之分析,都極 其精彩。這就是:誰是國家、民族的代表?……在正常的現代國家,國家的代表應該是具有 合法性的政府。那麼,在文化問題上,這個代表——政府,有權做什麼和不能做什麼?它可 以像《甲申文化宣言》說的那樣「有權利自主選擇接受、不完全接受或在某些具體領域完全 不接受外來文化因素」嗎?政府在文化領域可以做的事情很多,給教育、圖書館、博物館、 美術館……撥出足夠的經費,保護文化遺產,支援文化產業發展……但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條是對文化的內容不能橫加干涉。……中國人不應忘記:從大清帝國到民 國,就是因為政府自封有權選擇「不完全接受」或「完全不接受」現代文明,弄得貪官污吏 和特務橫行,老百姓因此動輒得咎、不得不處處仰人鼻息的。……那麼,有些有害的內容政 府是否有權禁止?但什麼叫「有害」,就應認真討論。中國人喜歡拿色情說事,並且咬定那 是「資本主義腐朽文化」,其實任何民族的傳統文化中都不乏這類內容,而且淫穢與藝術之 間的界線頗難劃分。……《宣言》對政府在文化領域中的「權利」的界定,侵犯了現代政府 和公民社會之間不可逾越的界線,犯了現代社會的大忌。說得徹底一些,《宣言》鼓吹的政 府文化權力,有可能為重演「包括上層建築的全面專政」留下一條後路。這並非杞人憂天。 在這次「高峰論壇」上,名列五位發起人之首的許嘉璐教授,全國人大副委員長、民進中央 主席,其發言就是最有力的註腳。作為第一個發言人,他猛烈抨擊「異質文化凌人的攻勢」, 要中國人反對「文化入侵」;提出的對策之一是:「要重視社區文化的建設,從社會學角度 看,家庭是最小的社區,是文化普及的最細微之處;再稍稍放大,一條街道、一幢居民樓、 一個村莊都是社區;再放大到學校、軍營、企業、機關、城市……如果所有社區把文化放到 重要位置,人人就可以生活在濃郁的中華文化氣氛中了。」假如這個建議真被權力部門採納, 一個遍佈全社會各個角落的全國性的文化控制網不就成為現實了嗎?那些信仰外來文化和外 來宗教的公民和族群,那些願意讓自己的生活全盤西化或半西化的公民,是不是要在反「文 化入侵」中成為教育、改造的物件呢? 不僅如此,那些打著「內政」幌子,不許別國干涉本國事務,對本國國民實施紅色與白 色雙重恐怖的專制政權,還在不斷地把它的恐怖行徑、卑鄙伎倆、惡劣作用向著全世界擴散, 通過利益、外交、文化等上得了檯面的手段,或者通過各種「超限戰」方式,具體表現為暗 殺、追剿、挑撥、威脅、懷柔、引誘等,把人性中最邪惡的部分釋放出來,在局部和整體上, 都同時降低了人類文明和文化的品質。 歷史早已揭示,希特勒政權、史達林政權、薩達姆政權、文革諸時期的毛澤東政權…… 在屠殺、虐待本國人民,實現血腥統治時,也給全世界帶來了極大的災難與危機!這豈能圈 定在「內政」問題之內,不許外人指手畫腳,就過得去的呢? 對於那些公然違背、踐踏世界人權條例與文明法則的國度裡大大小小的獨裁、專制分子, 無論強國還是弱國,無論小國還是大國,我們都有充分而必要的理由,站出來義正嚴辭進行 道義上的譴責,必要時則需發動一切遵循人權普世法則的國家,一起來制裁它們,直到它們 糾正、改變為止。 它是以這一點為基礎的:隨著科技條件和文明水平的不斷提高,人類越來越像個地球村, 各個國家間的依賴性越來越緊密,這種依賴性又是全方位、全方面的,越來越像一鍋子粥, 這時候有個不安分的,不願意做粥的,或者說它一直不是粥,而是只死老鼠的,這只死老鼠 就會把一鍋子粥攪壞了,需要我們達成共識,把它清理出去,再進行高溫消毒,將其留下的 有害成分,盡可能地減少。像希特勒、薩達姆、史達林、文革諸時期的毛澤東,就是這樣的 害人精,流毒一日不除、一日不清,它的壞作用、壞影響,就一日不會去。 眼前就發生了一件奇事:2004年8、9月間,中國大陸惟一一份全方位關注中國大戰略, 為關心中國、乃至世界大勢的各界精英提供前沿戰略研究成果的雜誌《戰略與管理》,被勒 令關閉,不過是由於它計劃發表天津社會科學研究院對外經濟研究所研究員王忠文數月前撰 寫的一篇論文,《從新的角度密切關注朝鮮(北韓)問題與東北亞局勢》。文中,作者公開 批評權力世襲體制的朝鮮當局,點名批評它的總書記金正日,為維護家族世襲統治,大搞極 左政治和政治迫害,置本國人民生死於不顧,片面發展核武器,實際上是對國際社會的蔑視 和挑釁,是對日韓兩國的實際威脅,也是對中國和俄羅斯的潛在威脅,破壞了東北亞局勢的 安定。 所以,「朝鮮一直以來無視睦鄰友好關係,在最關鍵的時刻也不給予支援,我們還有什 麼責任和義務繼續支援、幫助這樣一個毫無道義的國家。」「由於朝鮮的毫無責任心的行動, 使得在改善中美關係方面經常碰壁。在重要時刻很坦然地引發重大爭議將中國拉進與美國對 抗的被動局面」 ,「這種手段中含有醜惡的陰謀,必須高度提高警惕」。 該文尚未出刊,韓國的日報就提前轉載,金正日得悉後,「十分不高興」,取消了原本 安排在九月的一次訪華行程。並指使朝鮮政府作了強烈的反彈,北京高層十分緊張,加之有 些人早就不滿這個雜誌的風格了,以至叫停。 有一點現代社會常識的人都清楚,沒有人是不可批評的,何況是極其嚴肅的學術批評! 在今天,美國人都已經擁有「責罵」自己總統的權利了,而朝鮮卻不行。這個邪惡的政 權,不僅不許本國百姓「責罵」自己的「最高首長」,別的「盟國」的百姓如果「罵」了, 即使是在第三個國發表出來的「罵」文,那也不行,也希望受到「盟國」的清算,對它有個 交代。 這樣的事要是奇跡般地發生了的話,那只有一種可能:這個國家和它的「盟國」政權, 都是特別脆弱的,都要是「集權和新聞不自由的國家」(胡平),否則兩方的反映就不會如 此高度一致地敏感。 誰能想得到,中國《戰略與管理》的「敵人」會是個朝鮮人!讓《戰略與管理》的編輯 們失業、「下崗」的,居然是個朝鮮人! 政治問題上如此,與之相應的經濟方面也好不了多少。 根據聯合國貿易與發展會議發表的《2004年世界投資報告》指出,2003年中國第一次超 過美國成為全世界吸收外國直接投資最多的國家,吸收外國直接投資額為535.05億美元,這 也是中國連續第11年成為外資流入最多的發展中國家。這本來是該慶喜的,但在看好中國市 場的前景和發展潛力的同時,外國投資者也留心到了在中國投資的「陷阱和誤區」。 2002年9月24日的《新華網》報道中就說,2000年中國資本外逃已達480億美元,超過了 當年外商對華投資的407億美元,造成大量的國有資產的流失。自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的 「改革開放」以來,約4000名腐敗官員逃往國外,帶走約500多億美元的資金,僅次於委內 瑞拉、墨西哥與阿根廷,成為全球第四大資本外逃國。90年代以後,「資本外逃」現象趨於 「嚴重」,不少高官早已將通過各種途徑搜刮來的財富,存入外國銀行,家屬也已定居國外, 「中國在他們的心目中,只不過是個繼續撈錢的方便場所」而已。有的還在英屬維爾京群島、 西薩摩亞、開曼群島、巴哈馬群島、百慕大群島等離岸(off-shore)管轄區,建立「離岸 公司」。即公司投資人並不親臨當地,就能直接開展業務上的運作。 2004年8月11日,中國《法制晚報》公佈的中國「十大外逃問題富豪」榜稱,現已潛逃 的「問題富豪」就超過五百人,涉款額達七百億人民幣之多。在2003年按實際投資金額排行 上,上述維爾京群島、西薩摩亞、分居中國大陸第二、第八、第九大外資來源地。僅2004年 首季度,維爾京群島、開曼群島對中國的實際投資,就分別達到17億5200萬美元及7億5200 萬美元,在中國境外投資當中依然高居第二、第七位。可見得這些所謂「外資」,其實質究 竟是個什麼東西了。 已經查明的許多大案要案,正是通過這些「離岸金融口岸」發生的。上述地區就都成了 中國資本外逃或「漂白」的「中轉站」。一樁中國財政部的統計顯示,中國每年被「洗」到 境外的黑錢高達2000億元之多。其中就有利用國內外市場日益密切的聯繫,設法把黑錢轉移 出去,或者在境外收取贓款,並「洗白」的。 中國外資中,至少有25%是由大陸流出去「漂白」以後,披上外資身份,再回去投資的 中國資本。從一些已經暴露的案例看,這種投資方式,利用了中國對外資的優惠政策,已經 成了不少內地企業避稅的普遍手法。 這樣形成的權利與金錢相互依存、裡應外合的洗錢鏈,最終形成對國家和社會財富的回 圈侵佔。 而由於中國公司財務的混亂和運作透明度的極低,以及貪污腐敗的盛行,「財務真相可 能永遠不得而知」,真正的外國投資數目到底多少,現在誰也說不清。 對此,美國普林斯頓大學中國問題專家程曉農評論說:「中國是外國投資者的『天堂』, 其實,中國也是本國權貴外逃資本的『天堂』,前者支撐著後者,才使中國的經濟暫時免於 災難。」 針對這樣的「天堂」,國外企業不會無動於衷。中國外來資金中的一部分,就源於外國 銀行也試圖要「分享中國國有企業的一份資產」。 美國人伊桑葛特曼,曾在中國工作過三年,他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就寫過一本叫做 《失去新中國:美國商業、渴望和背叛的故事》 (Losing the New China: A Story of American Commerce, Desire and Betrayal)的書,披露了很多鮮為人知的「內幕」。如 摩托羅拉公司代表,以向中國官員行賄打開市場,而引以為榮。亞洲全球交易公司經理揮金 如土,造成公司財務虧損以及利用色情公關拉攏公司代表等。 因此,許多中國企業進入全球資本市場是危險的。中國大陸的投資環境,使不少外國公 司被迫在這個大染缸裡同流合污, 喪失了自己的職業道德。這「嚴重挑戰了西方的企業道 德文明」。 正像2004年3月英國雜誌《經濟學家》刊登的關於外資企業「在中國做生意」的系列文 章所指出的,中國社會道德下滑、世風日下、人心不軌,使投資環境日益惡化,「在中國做 生意, 外國公司必須要面對的就是:行賄受賄,貪贓枉法;外國公司根本不能相信中國合 資夥伴以及他們的公司管理制度」。 一位資深美國駐華領事館官員這樣評論說:「我很難想像外國公司『在中國』,既可以 保持自身廉潔,而又能獲得成功。」 曾在中國工作過的英國商人狄姆。克雷瑣也說:「我在跟一個沒有任何約束的社會打交 道;如果你想在中國成功,你就必須入鄉隨俗、隨波逐流。」 這是雙重的災難,雙重的不幸! 可以見得所有的專制體制,帶給人類的,都將是一場噩夢! 所以,今天發生在任何地方、任何國家的問題,都極有可能不再僅僅是一個「內政」問 題,而需要國際社會一道,採取強有力的手段進行干預了。 如此下去的話,「混沌學」裡的一個假設,在個體利益和人類命運前途上日益緊密相系 的「全球社會」裡,就是成立的了。它說:在北京的一隻蝴蝶,扇了一下翅膀,就引發了紐 約的一場龍捲風。 中國的一切問題,最終都能歸咎到現有的政治環境之嚴酷苛刻上來。在此情形下,季羨 林、王蒙等人的宣言,無非是個「蝴蝶」罷了,它經由背後那個看不見的權力的作用,無窮 倍數地放大後,就可能刮出一場了不得「龍捲風」! 當年,季羨林、王蒙等先生本人,就都是從那裡面(牛棚)刮出來的,劫後餘生,今天 掌握話語權了,是不是也想刮刮別人呢? 不過據我瞭解,那些最初曾經打算只刮別人的人,最後未嘗不是也把自己刮進去的。 1949年以後,這種先整人致傷致殘致死,再被人致傷致殘致死的例子,數不勝數,無一不是 拜譚嗣同說的「兩千年之政皆秦政也」以及毛澤東說的「百代皆行秦政制」的那個「政制」 裡的「權力法術」所賜。 中國人一隻手坑人,一隻手害己,「兩隻手都要硬」的本事,當真已獨步「武林」,絕 無可以堪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