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粉的文憑與狗皮膏藥 （廣州）曾仁全 　　昨日行於街頭，買到一張湖北省武漢市的熱銷報《楚天都市報》，日期是10月18日的， 主版上的標題是：「客滿！客滿！外地考生擠爆各賓館」，主標題下方是醒目的大標題：「 成人高考，荊州湧來『外省軍團』」。便好奇地看起來。據該報報道：16日凌晨1時30分， 該報記者一行到達荊州城區，竟遇到了無房可住的窘境，記者首先來到離考點最近的荊州飯 店，還未開口，睡眼惺忪的服務員就說，滿了，一個房間都沒有了，保安解釋說，下午有大 批外地考生將飯店包下了。記者隨後來到荊州黨校培訓中心、來鳳賓館、荊州市農業招待所 等地，無一例外地都被考生住滿了，一名出租車司機對記者說：「賓館都住滿了，荊州舉辦 龍舟賽都沒有這麼熱鬧過。」記者在荊州區和沙市區查訪了近30家賓館及旅館，得到答覆一 樣：全滿了，考生有的是來自於廣州、海南、浙江、河南。服務員對記者說，有人在半個月 前就預訂了房間，有的外地團隊的考生成群結隊的開來大巴車住宿。 　　千里赴考，只為「環境寬鬆」。該報記者和一名從考場走出的河南南陽考生聊起了考試 的情況。他說：「老師監考非常松，有的生拿出了事先印好的資料放在桌上抄，不到一個小 時就把題目答完了，有的下位抄別人的答題。」旁邊一名女考生指著她手上的一本小冊子說 ，他們抄的都是這本小冊子，這是監考前中介機構買的，內容很準確。記者拿過來一看，上 面寫著「最新最權威全國成人高招指定題庫」等字樣。記者趕到荊州實驗中學考點看到，有 名30歲的考生急匆匆地跑出考場後，蹲在牆角邊，用打火機點燃了從懷裡掏出的幾本「手掌 書」，記者趁其不備，一腳踩熄火，扒出一本小冊子，「手掌書」是與那位南陽考生一模一 樣的政治資料「縮印本」。下午2時30分，成人高考繼續進行。該報記者來到另一考點—— 荊州職業技術學校，該報記者在教室外面目擊到，前後排的考生不時交頭接耳，考生從口袋 裡掏出紙條開始抄襲…… 　　記者還進一步瞭解到，只要到本地中介機構交1000元，中介機構考試「保證能過關」， 相比之下，湖北荊州地區的考試環境「更寬鬆一些」才選擇了赴考。筆者想起十多年前自己 參加的成人考試，與這種考試大同小異。當時，本人是拿的中文學歷的文憑，但搞的是經濟 工作，按照要求，沒有經濟方面的學歷就要被「淘汰出局」，考慮找到一個飯碗不容易，迫 於壓力，就在當地的電視大學報了一個「財會專業」的考試，學校發了一大撂書，從馬克思 的經濟學原理到會計學原理，抱回去後開始認真地鑽研起來：記讀書筆記、寫論文、書內劃 上了無數的重點符號，胸有成竹地走進考場，但奇怪的事情緊接著發生了，只見我身旁其他 考生都悄悄地從兜裡掏出了手掌大的小冊子，扒在桌子上開始抄了起來，還有的乾脆從屁股 底下拿出了厚厚的書本，旁若無人地抄了起來，而監考教師置若罔聞，一直等到省裡派來的 「巡視員」快要走近了，監考教師才高聲說：「大家注意了，要獨立思考，獨立答卷……」 ，原來他們是在提醒考生，別讓巡視員逮住了不好看。而獨立思考的僅我一個人，我保持著 清高的姿態，仍然低頭認真地答卷，但不到一個小時，一些考生就陸續交卷了，到最後，考 場裡只剩下我一個了，清高的我，一下子傻眼了，監考老師走到我面前，遞給我一張別人答 完了的卷子說：「快做吧，別到時候不及格。」我不再清高，拿起別人交的卷子胡亂抄了起 來……，在這樣一種環境下，我最後自然是順理成章地拿到了經濟專業的本科文憑。 　　中國的成人教育已搞了近二十年，中國官方對教育的總結是：全民素質不斷得到提高， 公務員隊伍都普及了大專以上的學歷，有的已達到碩士生、博士生的學位。說實話，筆者每 當看到這些報道就感到汗顏，因為筆者一直不敢恭維這種說法。從後鄧時期一直到江澤民的 十三年，中國的成人「拿」學位、「拿」文憑已達到瘋狂的地步，從大城市到鄉鎮，從普遍 職員到層層官員，幾乎都鍍上了學位的「金粉」，一些初高中甚至是小學畢業的官員不僅「 考」到了大專本科文憑，而且已拿到碩士、博士學位，成了教授級的官員，但是，從考試到 論文答辯，都充滿了抄襲、代考和代寫論文的遊戲。即使是白癡都能及格拿文憑，很多官員 是驢子的屎——外面光，肚子裡沒「貨」。拿到的文憑幾乎都沒有什麼真實性可言，那些文 憑都是教育部門的狗皮膏藥。顧名思義，「狗皮膏藥」是指膏藥塗在狗皮上的一種膏藥，辭 海裡的解釋是：舊時走江湖的人常假造這種膏藥來騙取錢財。實際上，近二十年來，各級教 育部門、各地的黨校、電視大學都爭相得到招考名額的資格，有了這些招生資格，就拿著這 些狗皮膏藥到處販賣，並且「大有市場」，銷路很火爆。銷路火爆的原因，是官場上強調文 憑，組織部門要求幹部的「四化」，除革命化、年輕化、專業化外，還著重強調「知識化」 ，有了文憑，就可以陞官，官職可以越做越大，按照中共新的組織條例，要是沒有文憑就得 「靠邊」去，所以，雖然從上到下都知道拿文憑、拿學位是狗皮膏藥，但官場上興這個東西 ，沒有這個東西就穩不住位置，就不能繼續當官、陞官。因此，大家心照不宣，明知道考試 都是作弊，不能體現真實水平，明知道狗皮膏藥不能「治病」，也要想方設法買到，也要拼 命爭取得來。 　　考試的過程就是狗皮膏藥行騙促銷的過程，所有考生幾乎不用翻書、更不用做讀書筆記 ，只要出錢就行了。首先，學校招考管理部門成立了「公關機構」，專門用來跑大學命題人 員的關係，那些出考題的教授大受青睞，一字千金，被各地的公關機構請吃、請賭、請嫖， 最後還少不了要得到一個大紅包，因為學術腐敗早已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都知道成人考試是 在賣狗皮膏藥。公關機構在「公關」過程中能每每得手。其次，將得到的信息交由信息中介 機構進行銷售，將考試的答案打印的精巧別緻，在考場的前一刻進行「熱賣」，為什麼要在 考試的前一刻熱賣呢？因為早早的得到「信息資料」後，考生之間複印後一傳十、十傳百， 中介機構就賣不出好價錢了，因此，考生幾乎不用學習、不用翻書，帶上銀子臨考時提前到 達考場就行了。 　　考場就像一大群老鼠耍貓的遊戲，從地方的監考官、監考老師、考生實際上都是一群「 老鼠」，唯獨省、地派下來的幾個巡視員是孤立的「貓」，考場上，從監考老師到地方監考 官都在防著省、地派下來的巡視員，巡視員一離開，考生們歡喜雀躍，爭相傳題，有的交頭 接耳，有的跑下位來抄，巡視員一逼近，早有監考官向門口的監考老師傳遞了信息，監考老 師就及時提醒考生「遵守考試紀律。」於是，考生們鴉雀無聲，裝腔作勢地「答題」，直到 巡視員離開後再放開本領抄襲。地方官員和教育部門只有一個目的：讓考生考出「好成績」 ，早早拿到文憑才能穩穩妥妥的掙一筆學費收入和信息費收入。因此，整個考試的過程就成 了地方監考官、監考老師對巡視員做「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遊戲，考生跟監考老師做「隔壁 李四未曾偷」的考試遊戲。 　　據中共組織部門在2003年統計，截止2003年止，中國公務員隊伍文化素質已提高到一個 最新水平，佔百分之七十三的公務員隊伍已達到大中專學歷，百分之十六的公務員達到了高 中以上學歷。不僅如此，現在縣市級科局級以上幹部都基本上拿到了碩士生的文憑，一些廳 局級還拿到了博士生的文憑，然而，這些文憑幾乎都不是憑真本領「考」來的，而是用金錢 買來的，是靠在官場上的特權將文憑「升值」後再陞官，是貶值的狗皮膏藥帖在水貨官員的 身上，是氾濫成災的學術腐敗與制度腐敗溶為一體。 　　僅從成人考試這個環節來說，已沒有什麼真實性可言，造成了真水平的官員與持著假文 憑的官員魚目混珠，進一步造成真才實料的公務員被淘汰出局而不學無術的水貨公務員被重 用的社會格局，荊州考試事件不是孤獨的，它進一步向世人昭示，文憑的紊亂現狀不僅是關 系到公務員隊伍良莠不齊、整體素質下降的問題，而且關係到一個民族興衰的問題，是無空 不入的制度腐敗已全面滲透到教育體制之中去了。 　　2004年10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