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沖喪」天理難容 (北京) 徐 曉 【編者按】周眉英是民主牆的純文學民刊《今天》的編輯,他熱愛文學藝術,為 《今天》作了許多重要的、默默無聞的工作。周眉英的品格和生活事業上的態度, 他在北京的新文學運動中的貢獻,深受瞭解他的朋友愛戴。他身體一直不好,長期 陷於腸胃病的痛苦之中。一九九四年五月五日,經過三年多的掙扎後,周眉英撒手 人寰,留下也是《今天》編輯的妻子徐曉,還有一個非常懂事伶俐的兒子。 周眉英在海外的朋友得知他去世後,十分悲痛,大家商議由程玉構思了幾句寄托 哀思的話,代替全體簽上名,電傳給徐曉,並請國內的朋友們代購一個花圈獻上。 已經在海外復刊的文學雜誌《今天》,也為自己的老編委發去了唁電。沒想到,這 兩件海外的唁電,使北京警察杯弓蛇影,如臨大敵。這次葬禮已經準備了十多天, 有一百五十位朋友收到了通知,但是,卻被警察攪亂了。詳情從徐曉給她朋友程玉 的信中可以看出。 親愛的小玉: 在失去眉英的日子裡,特別想念海外的朋友們。幾天以來,我的心情是悲憤交加 。本來我們籌備得井井有條的告別儀式,被警方沖得亂七八糟,我也受盡了折磨。 好在,前往的都是朋友,表現得極為冷靜和克制,總算使儀式得以完成,且莊嚴隆 重。只是朋友們的心願沒有完全表達出來,對此我極為遺憾,也必須盡快地對大家 有個交代。 因為老周治療費用欠款四萬多元,單位不能及時結帳,我們經過反覆交涉後才得 以解決,所以告別儀式定在五月十五日舉行(十一天後)。十三日晚,他們單位的上 級公司把我叫去談至深夜,說服我由單位出面主持儀式,我拒絕了,理由是,近十 天來,單位從沒提出,我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他們的突然插手感情上我們不能 接受。他們又提出要審查全部文字材料,也被我拒絕。同時,我指出,在這種情況 下,我不願意與公安局打交道。但是第二天也就是葬禮前一天的上午,我被叫到派 出所談話近三個小時。中午允許我回家吃飯,讓我下午必須出示國外的唁電和悼詞 。下午兩點三十分,我按他們的要求帶去了全部文字材料,他們提出:一、不准出 示「今天雜誌社」的唁電,理由是該雜誌的背景複雜,支持者有反中國政府的傾向 。二、你發來的唁電電文可以出示,但劉青、曉榕、李三元、北島、胡平、王軍濤 、張倫的名字必須抹去。三、由鐵生執筆的唁電中關於《今天》的內容必須刪去。 四、黃銳、大春等人不能參加。五、不准邀請外國記者,如果有人來由我出面謝絕 。六、不准邀請劉念春、徐文立、王丹等敏感人物。 其中五、六條是根本不存在的,前四條我認為毫無道理,不能接受,下午三點四 十分,他們向我宣佈我已失去自由,對我實行拘傳,至晚六點多讓我走(最後沒辦拘 留手續)。 說實話,如果我不妥協,第二天上午的儀式不能進行,局面將非常嚴峻,因為已 經通知了一百五十人左右。當時我非常痛苦,妥協我覺得被剝奪得一乾二淨,不妥 協老周則不能安安靜靜地離去,違反了我的初衷。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寫了幾點 保證。一、不在告別儀式上散發和出現帶有《今天》字樣的悼詞。二、不在儀式上 出現「今天雜誌社」的悼詞,並刪去劉青等七人的名字。三、不請或謝絕外國記者 。四、不請劉念春、徐文立、王丹參加(根本沒打算請)。當晚,我們用不干膠將悼 詞中的「今天」二字貼上,將用鏡框裝好了的悼詞中的「今天」二字用膠布貼上, 以為這樣,就可以平平靜靜地過去。沒想到,晚十點接到老鄂電話,說警方通知他 第二天不許參加;十一點接鐵生電話,他也接到了同樣的通知,並說,這不是一般 的悼念儀式,是非法的,氣得鐵生一夜未眠。第二天上午,共有六人未能到會,分 別被警察看住,或叫到派出所看管,其中有黃銳、芒克、復明、墨大春、馬高明、 黃蕾,由於我夜裡直到一點鐘還在與警方交涉,總算他們放了鐵生。 儀式當天去了許多便衣不說,還有許多穿制服的警察,據說有幾十輛警車,我們 的車一律不准開進路口,路口設了路障。最讓人不能容忍的是,儀式已經開始了, 他們讓中日醫院保衛處的人硬把我拉去,說警方要和我談話,使得儀式被迫中斷。 為了能使儀式繼續進行,我拒絕談話。他們以遮蓋不嚴為由將悼詞和唁電全部沒收 。從始至終,我們採取了極為忍讓的態度,預定的花圈上的輓聯在花店就全取了下 來,所以,許多花圈都沒有輓聯。而且,佈置會場的時間也極為倉促,因為他們中 間加進了一個儀式,擠掉了我們的時間。最後,我在痛苦失聲的情況下,替未能到 會的人向老周鞠躬致哀,這是我唯一可以表示抗議的舉動。 我確實沒有想到他們會脆弱到這種地步,一個告別儀式會使他們草木皆兵,興師 動眾。本來沒有事的事,差一點釀成一次事件;本來沒有新聞價值的事,幾乎變成 一個新聞。這種「沖喪」的事古今中外沒聽說過,真是天理難容。 錄像正在整理,會給你們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