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人命為什麼如此不值錢？——關於銅川礦難的思考

梁京


　　由於今年煤碳的價格特別好，大小煤礦拚命增加產量，於是礦難也接二連三不斷發生。
最近的銅川礦難，創造了一次礦難死亡的新記錄，給整個大陸的年終蒙上一層陰影。在胡溫
以人為本的口號影響下。大陸傳媒對此次礦難的報導，不僅非常突出，而且言辭也比過去大
膽。以至媒體上出現了「帶血的煤」和「煤吃人」等說法。一些報導還告訴大陸讀者，大陸
礦難的死亡人數，已佔到全世界的百分之八十。

　　不過，大陸煤體現在的報導，主要是引導人們去指責那些黑心的礦主和經理，為自己多
賺錢而不顧工人的死活。但是，沒有人提出這樣的問題，明知下井采煤會有相當高的生命危
險，為什麼還有如此多的人前仆後繼，源源不斷地加入到礦工的大軍中呢？在我看來，這個
問題其實比礦主黑心更值得注意，因為如果礦山招不到如此多冒死下井的工人，礦主為了自
己的利益，就不得不提高安全的標準。

　　大陸媒體之所以不從這個角度提出問題，自然是出於保護自己的政治本能。但是，他們
能夠無視這個問題，也與流行在大陸社會的各種自欺欺人的理論和說法有很大關係。中國人
的命怎麼會如此不值錢？面對如此多的礦難，這其實是每個有良知的人都會提出來的問題。
多年來，大陸的官方學者一直在製造一種輿論，中國勞動者血汗和生命如此廉價，是一件很
正常的事情，而這正是中國賴以崛起的一大優勢。

　　他們的理論基礎，是西方經濟學的初級教科書和馬克思理論的一種奇怪結合。按照他們
的說法，大陸勞工的勞動和生命不值錢，主要是因為市場力量作用的結果，勞動力供大於求
，勞工的工資自然高不起來。更可怕的是，受馬克思「原始積累」說法的影響，大陸的權力
和知識精英們自己相信並想讓別人也相信，血汗工資制度過去是，現在依然是資本積累所必
須經歷的過程。試圖改善勞工權利和處境的努力，不僅無用，而且對國家的發展是有害的。

　　正是在這種自欺欺人的輿論下，大陸的精英們相當心安理得地享受各種經濟和政治的特
權，而對千千萬萬勞工的遭遇熟視無睹，無動於衷。他們對於那些試圖大聲吶喊，為老百姓
請命的人，則認為是不識時務或別有用心之徒。這種現象，發生在自稱代表勞工利益奪取和
掌握政權的共產黨統治下，真是莫大的諷刺。

　　事實上，在馬克思已經死去一百多年的今天，大陸勞工的境遇還不如當年英國的勞工。
至少，在當時的英國，大規模拖欠工人工資的現象是不可能發生的。而這一點，與大陸礦難
不斷，並非沒有關係。為什麼大陸會有那麼多人冒著生命危險下井挖煤呢？其中一個因素就
是，礦工的工資一般不會被拖欠。許多被生計所迫，急於拿到一點現金的大陸勞工，只得挺
而走險，拿自己的生命去一搏。換句話說，如果大陸勞工的基本權利普遍得到保障，就不會
有那麼多人會冒死做礦工，而礦主們則不得不對此作反應。正因為如此，無論大陸當局如何
抓礦山的安全，礦難不已的局面不會因此而改變。因為只要還有那麼多人敢冒死下井，就自
然會有黑心的礦主敢開黑礦。

　　大陸勞工的血汗和生命如此廉價，最根本的原因是共產黨為一己之私利，壓制勞動者的
各種基本權利。這種壓制，微觀的結果表現為勞動者極其低廉的報酬和巨大的風險，在宏觀
上，表現為極大的資源浪費和極低的消費比例。大陸經濟雖然增長速度很快，但是消費的比
例卻越來越低，原因就是勞動者的消費能力始終上不去。

　　由於大陸的經濟在過去二十年中高速增長，一直伴隨著大量踐踏勞工權利的現象，大陸
的精英們因此而以為，他們不僅可以，而且必須踏著自己同胞的血汗和屍骨，來實現大陸「
崛起」的夢想。我不大願意相信，這種不斷用老百姓的血肉去築造長城的所謂「大國的崛起
」能夠實現。如果真的實現了，對中國和對世界，恐怕也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