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的可能性和不可能性 (北京)劉自立 一,規則與前提 在最近發生一系列鎮壓,逮捕和封殺事件後,人們普遍提出一個很大的疑問是,民間自 由主義和政府之間的和解之可能性是否越來越小了。在發生這個疑問以前,從實際和理論上 講,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作為問題提出來,而是將問題的提出定在了問題已經解決或者好像 已經解決的前提之中,形成一個幻覺;一方是以為問題可以提出,對方則根本以為沒有任何 問題,提出者心懷叵測。當人們基於一個模糊前提,進行幾乎是單向的申訴時,對方根本就 沒有來得及理解,而且以為理解本身是一種不可容忍的讓步;至於如何使得他以為你處在一 個提問的地位上,也同樣還是一個問題;因為你提問的位置還沒有確定——至少在官方那裡 如此(人們也許瞭解那些這類制度下開闢的問答場所,如記者招待會——那些問題是在已經 制定的答案中已經解決的問題;是在一種官方樣式中被准許假裝問津的,而非一般性的發問; 否則,該問題就無法或者不被解答,或者以為那壓根不是問題,不許發問。)雖然,在枝節 問題上,有一些似是而非的,來自政府的回應,被民間方面,知識份子方面,同樣幾乎是單 面地當作了他們的回應,邃一廂情願地說,互動和和解已經產生且出現了曙光。但是,這個 曙光卻和我們開了一個黑白倒置的玩笑。很快,這個其實是知識份子人群中自行定義的所謂 和解和互動,一下子就消失得蹤跡皆無了。於是,民間中的一些人會產生疑問,民主的,自 由主義的各類訴求,如何才能得到回應,產生效用的前提何在?如果我們一方面看待對方是 皇帝的新衣,另一方面對待皇帝的新衣丈量尺寸,我們自己難道不是唐詰哥德嗎!這個悖論 確實使得問題變得複雜化,卻不能更深重地加以研討。 一如自由的矛盾情形和民主的矛盾情形,在實踐中和思辨中產生的危險一樣,將近百多 年來,無論是在成熟或者並不成熟的政治實踐中,實用主義式的真理檢驗運動和思辨式的邏 輯推論,都建立在一個前提討論一個問題的基本遊戲規則之上,不可超越前提的內涵外延於 無界限處;就是說,自由的前提,應該是不允許「不自由」的自由存在的,否則自由本身就 無法存在。不允許把「不自由」當作自由的一個前提,也就是說,如果你在爭論和思辨的時 候,企圖確認在自由和不自由的自由之間,確立一個自由,這是近乎滑稽的。自由和不自由 共同確認的前提幾乎從來沒有產生過。既然如此,簡單而言,自由和不自由之間的這個邊緣 化性質的遊戲,究竟如何進行?有無可能進行呢?(這是一個政治魔術,也涉及到類似赫魯 雪夫和戈巴契夫那樣的大策略家思考的問題就是,政治家越是離開自己的政治原則越遠,他 產生的逆反之效果才越大——像赫魯雪夫的「秘密報告」和尼克松基性格的訪華。)從政治 邏輯上說,遊戲無法進行;之所以無法進行,是因為會產生兩個遊戲規則:一個是自由主義 的遊戲規則,另一個則是非自由主義的,抑或是極權,專制,也許是後極權主義的「遊戲規 則」(其實那個規則就是無規則)。 我們的意思是,如果考證歷史上如此這般的政治遊戲規則和政治歷史本身,上述確認都 是極為必要的。 二,不同的遊戲或抗爭 其實,自由主義的言語和對話物件在很多時刻面對的,不是已經產生了憲政意識的政府, 王公貴族和權力集團。在很多虛位以設的的皇室類開明君主那裡,和在號稱人民民主和最民 主的史達林式的統治集團之間,只是前者,還可以算是對話物件,後者,你就無法對話,因 為他沒有給你說話的權力和身份(那裡沒有西賽羅演說的廣場)。美國哲學家胡克(S.HOOK) 很早就提出的,甘地和英國政府之間,在如何對待反對派即甘地的獨立運動的時候,他們之 間出現的分歧,大約是可以放置在「一種」遊戲規則裡進行的。他們互相對話,互相爭辯, 對抗,即便這種鬥爭也涉及到鋃鐺入獄和慘遭折磨——在他們發起的尋鹽長征的路上……然 而,無論是在法庭上監獄中,還是在輿論和人群憲兵的對峙中,一種隱形的,贊同憲政遊戲 規則的精神,不但左右著作為佛教徒的甘地,也左右著作為基督徒,或者受到基督教基本精 神影響的英國殖民主義者。於是,在有限的悲劇衝突中,印度的獨立精神產生,獨立國家得 以建立;同理,印度的政治制度,在憲政遊戲規則和佛教精神影響中,使得自由民主可以在 那個據說是「最骯髒,也最美麗」的國度變成現實(當然,這一點也許會為那些主張基督教 精神是產生現代民主政治的思想來源論者,提供一些實際和法理上的依據……)。 換而言之,在中國人和日本人的鬥爭中,在納粹德國和美國,英國甚至蘇聯的鬥爭中, 這種遊戲規則是蕩然無存的。其中的內涵,或許可以這樣解釋:日本軍國主義違反了日本的 民主統治原則,這是他們民族的黑暗時期;而希特勒德國,也是在毀滅了興登堡時期脆弱的 民主憲政後,和同盟國作戰的,那不是民主和民主的格鬥。他們敵對的精神力量來自不同的 源泉。如,希特勒的精神源泉,來自路德教對於猶太教即基督教舊約聖經的厭惡,以及張伯 倫的反猶太種族歧視論(見哈耶克);二是,日本人的精神來源則是滑稽的反殖民主義,反 西方主義和武士道精神(他們說是一個爭奪資源的鬥爭);而中國,卻處在語焉不詳五味雜 成的主義和思潮的漩渦中無力自拔——或者說,是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戰勝或者取代了民主 的歷史機遇和歷史訴求——許多學者已有此論。 之所以回顧這些幾乎盡人皆知的歷史事實,試想說明,自由主義運動的可能性和不可能 性之間,是否會有一種新的可能。這裡值得關注的是,歷史和現實給自由主義提供了什麼樣 的機會,或者說,提供了什麼樣的「無機會」(筆者一時找不到和「機會」截然相反的那個 辭彙了)。我們的意思是,古往今來,即便時間倒退在兩千多年以前,在試驗民主制度的各 種殘酷場合,相同政見和不同政見者,在一個同樣的原則下進行真理之辨的遊戲,他們為了 民主的原則而寧願自己犧牲,像蘇格拉底一樣。他本來可以為自己的生存找到一種托詞,但 是他以為,在多數面前的服從,是他秉持其觀點以外的一種選擇,且是一種正面的選擇,他 承認雅典人制定的規則,是為了民主價值的實現,雖然他不惜赴湯蹈火。同理,光榮革命和 血腥革命帶來了保守主義和激進主義。革命和反革命,傳統和反傳統,甚至結構和解構之間 的嚴重爭論一直在地球村喧嘩如斯,但是仔細研討其中的遊戲規則,他們爭論的,是內容而 非形式,就是說,他們是在遊戲規則認同的框架裡進行的,再如,他們制定了國際政治的游 戲規則,他們有國際法學家格老秀斯;他們有戰爭規則法,有關乎於此的維也納公約——連 解構主義的德理達也沒有說過,他只是要「打砸槍」和「破舊立新」,雖然他一時間也支援 過法國的痞子運動;不,他是存舊立新,是新舊同破同立的……西方歷史之所以產生了他們 的親體——子體關係,一個顯而易見的原因是,他們是同源同種的;這種源泉和種類,就是 在爭辯之前建立遊戲規則;換句話說,如果他們沒有產生大憲章,獨立宣言和美國憲法第一 修正案……他們之間的和解和寬容就是夢魘。 三,左中的右和右中的左 由此看出,我們強調的是,一百年來,民間知識份子和維權人士乃至生態保護組織企圖 對話的物件,是學習和領會過憲政精神的,一群具有歷史感和宗教精神的智者嗎?答案令人 啼笑皆非。遠的不說,孫中山的對話者就不是這種「完全」懂得遊戲規則中人(但是袁世凱 還是多少懂得一些的)。我們看到,在敵對雙方都企圖解釋和拿到解釋權的法理和非法理爭 斗中,二十世紀初葉的中國,多少產生過一絲希望,這個希望就是企望制定遊戲規則。雖然, 這個希望在實踐中一再變形和走樣。本來有權制定遊戲規則者成為反制定者(他們不還政於 民)。民主在中國形成死結,遂產生柔性反抗和拚死反抗之人。這裡牽涉到如何看待胡適式 抗爭藝術的問題。這個問題牽涉到執政者對於自由主義的吸納和排斥兩種效應。用現在學者 的話說,就是極權主義和威權主義之別。而贊成制定規則者,則出於種種原因,將正宗的規 則竄改和掩飾,如1947年憲法的不盡人意之處;蔣介石到台灣後第三次非法入選總統,加上 蔣經國前期的非民主統治等等。於是這些半遵循規則者,就給了自由言路一定的空間。至於 到了1949,遊戲規則的制定其實成為遊戲規則的反制定;遊戲好像停滯了,這是一種遊戲的 贗品——也就是說,在那樣一種規則的禁錮下,其隱蔽的內涵是,所有的人都必須停止遊戲; 這裡已經不僅僅是對規則的討論,而是必須停止遊戲。 人們在半個多世紀後看得比較清楚了。那時候出現了一個怪現象,目睹之就是,為了設 法吸引和蒙蔽中國的中間力量,共產主義者集團從三,四十年代起,就大肆鼓吹歐美的民主 憲政精神於共產黨的報刊書物上,他們的言路被喚做「歷史的先聲」,這是國際共產主義運 動歷史上的一種大策略行為。與此對應和相反相成的是,中國中左派知識分子,在呼應國際 社會主義思潮,他們像羅曼。羅蘭,聶魯達和艾呂亞讚美史達林那樣在言辭和行為上傾向中 共;像魯迅,胡風,章伯鈞,羅隆基,加上宋慶齡等。於是,左中的右和右中的左,產生了 一種離合效應,在中國文壇政壇上興風作浪起來。這是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的邏輯推斷 應該有一個統一的前提;這個統一的前提,才是進行爭論的有效的和合乎法度的開始——所 謂多談點問題,是要建設前提和呵護邏輯規則自身的,反之,多談點主義,就幾乎是昏花連 篇起來,因為無須邏輯推理和正常思維了,一切都陷入機會主義,馬基亞維力主義。 其間,在一個不長不短的歷史時期中,一種害怕遊戲本身的政治心理已經產生——其源 頭自然來自蘇聯這個西方文明的怪胎——雖然,像湯因比之類的學者,將其定位在文明來源 模糊的幾乎是次等地位,但是,這個次等怪物,還是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時間將近百年,地域 將近一半的規模浩大之影響,成為人類研究自身存在的一個極好的試驗場所。為了這個試驗, 人類付出了極其昂貴的代價。這個試驗的精神內核是,遊戲應該取消;只有上下之間的「倫 理」關係,沒有前後左右的人群關係,更沒有自我,以及有自我延伸的價值,否則,你面對 的就是毀滅;用他們那種語言來說就是,群眾,政黨,領袖的關係是,群眾服從政黨,政黨 服從領袖,而領袖服從誰?……。他他他,誰也不服從。於是,基於一種精神建設應運而生 的憲政精神成了極其陌生的事務。自由的精神,不妨害他人的精神,完全顛倒過來,成為自 由有害的精神,成為不妨害他人你也無法生存的迫害狂精神,成為一切人的存在是為了馴化 自己成為他者的唯他主義精神,也就是動物園服從獸王的精神。這樣一來,人們就只是指望 看管動物的唯一唯二的管理人員變得高尚和賢明——這幾乎是唯一的指望。可巧上帝是會玩 他的獨特遊戲的。正當人們對領袖的指望變成幾乎是「苦戀」的時候,奇跡發生了。在蘇聯 先有赫魯雪夫,後有戈巴契夫——一個理論產生了——類似中國的清官賢主,「他」,在人 們萬般企望之下終於出現。這些真正的大策略家翻手為雲,復手為雨,改變了蘇聯的命運。 這真是一個難題。在制定蘇聯憲法的專制極權國家裡何以具備產生上述人物的可能性呢?幾 乎所有的解釋都是似是而非的。 四,老九評及其他 一個在老「九評」裡——相對於現在那個「九評」——呈現的思維方式,主導著那時乃 至今天許許多多中國人的思維。老九評裡,核心問題是無產階級專政和赫魯雪夫評價問題。 無產階級專政,在托洛茨基看來就是對無產階級的專政;但是其出現,關乎與此的爭論,則 也經歷了不同遊戲規則的碰撞。先是恩格斯和伯恩斯坦在平等的前提下的爭論。據有作者考 據,恩格斯晚年同意了「普選」這個概念,為取消暴力革命埋下伏筆;在列寧做為流亡者和 考茨基爭論的時候,也還是一個平等地位的爭論,遊戲規則還是「我捍衛你說話的權力」, 不捍衛也不行,因為他那時還是一個沒有掌權的知識份子或者說恐怖分子;他坦誠馬克思主 義不是由工人階級創造的,是資產階級知識份子創造的,工人階級只能創造所謂工團主義思 潮;換言之,這個創造要由革命家集團或者幾個人完成其實踐之使命,也就是陰謀和暴力之 使命。到了史達林和托洛茨基的爭論,遊戲規則就改變了。史達林使用殺人,國家恐怖主義 代替了爭論。到了蘇共和中共爭論的時候,變成了國家之間的對抗,變成了邊界戰爭,其實 就不是爭論了。至於在老九評發表的1964年,中國國內就無所謂思想和言路的爭論了。無產 階級專政,成為一個被迷信供奉的列寧主義圭皋,無人可以反駁。這是老九評的基本寫作風 格:因為列寧這樣說了,因為毛那樣說了,所以,你不同意這樣,那樣,就是修正主義了, 云云。更進一步對待老九評的分析,我們也許會炮製另一篇文章(請原諒這個附加的嵌套。) 被中共指責的赫魯曉夫,其實也是史達林大屠殺的同謀,如果不說他是幫兇的話;他派兵鎮 壓了納吉,處死了他,坦克開到街道上,是他的首創(和平時期)?……但是,他做了足以 顛覆史達林法統和正統地位的蘇維埃老體制。秘密報告的作用怎樣顧及也不為過!他釋放了 政治犯!他為弱勢群體蓋了廉價的樓房,為他們送來熱水和暖氣;他大量種植玉米,復興農 莊……他究竟是如何產生的呢?對於自由主義及其對話者,其效應又該如何估計呢?體制內 外的起承轉合應該是怎樣操縱的一種藝術呢?我們現在的簫洛霍夫們,應該如何和統治者同 志們對話呢?這些問題很難回復。 1989年,那位即將下台的趙總書記也說過那些在民主法制軌道裡,和平理性解決問題的, 令人難以忘懷的名言。但是,時過十五年多,我們又應該如何看待其人其言呢?按照上述的 政治邏輯判斷,趙的法制和民主,究竟應該如何定位呢?如果將其體制內定位的話,無非還 是一件皇帝的老衣,甚至連新衣都說不上;如果將其定位在體制外,也如前述,在那樣一個 政府面前,對話是沒有可能性的;在可能性與不可能性之間的選擇,在該年的五月上旬,中 旬,也許一息尚存,到了趙出來的月底,就化為一團泡影了。有人說,本來就不應該走到體 制外面而遺誤了政改;其實,話應該反過來說,本來就不存在體制外對話的可能性和實質上 的政治改革,因為一如文章開始時候所說,講話者既然不是對話意義上的公民,而是跪在那 裡的草民,施捨,會像赫魯雪夫時代那樣突然而降嗎?筆者實在不知道赫氏,戈氏是怎樣玩 弄這種可能性遊戲的。是星球大戰的壓力?是赫魯曉夫的未泯良心?是FBI?還是赫爾岑和 別林斯基的自由精神?是東正教教和索爾什尼琴和薩哈羅夫?是蘇聯人民本身?……一個史 達林時代就是這樣結束的。這使得人們對於某種姓氏的出現產生迷彩般的幻覺。於是人們也 許還是要問,那些個姓氏真的就是赫,戈之再現嗎?但是,否認已經在官方正式出現了。幻 覺變成了的一百二十次的幻滅。 是的,「誰也不服從」的史達林和毛式人物,無法指望他們和你爭論(我們在以前的文 章裡曾經涉及過一場未完成的,發生在1950年代的毛和梁漱溟的爭論,或者叫做不許爭論; 也是遊戲規則改變的證明);誰也無望他們會制定和服從傳統的遊戲規則。比如眾所周知的 憲政憲法討論,就被說成是西方敵對勢力的慫恿。於是憲法的內涵,業已從眾人之間制定游 戲規則,改變成為一道類似聖旨或者宮門鈔的,自上而下的指示和命令。幾個孩子玩彈球, 變成了一個孩子獨大的遊戲,其他孩子要說話的話,就被一頓痛打,於是遊戲窒息了,孩子 們紛紛散去。同樣是那個胡克說過,民主不允許在其做出的反抗中超出底線,否則就是對民 主政府進行顛覆。(見其「自由的矛盾狀況」)他甚至指責69年法國哲學家們反對戴高樂總 統的阿爾及利亞政策。胡克以為他們的做法是錯誤的,因為他們涉嫌反對法國民主政府—— 這個說法當然是可笑的;爭辯一下,如果你站在阿爾及利亞人的立場上,他們的獨立訴求難 道就不是一種民意,一種民主嗎?法國的規則難道就可以無視阿爾及利亞人要求自身之民主 規則之制定權嗎? 問題其實是,1968年的學生運動對於法國的制度抗爭,在民主意義上的思辨究竟意味何 在?這個意味在於,學生們的抗爭其實是盲目的,他們的盲目在於,他們沒有制定,或者沒 有可能制定一種超過其政府現有政治法度的法度,制定新的遊戲規則。他們甚至倒退到對於 毛主義的參照借鑒上,就變成了人權和政治的變形記。反而言之,如果說胡克們指責那些企 圖制定新規則者,革命者和無政府主義者,要用革命的自由來爭取自由和民主,他以為那是 萬萬不可以的,那將是對於自由民主的毀滅;甚至他們製造了反對共產主義的麥卡錫運動。 這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是這樣。和胡克的觀念和背景截然相反,如果自由主義者 面對的是一個「革命」即暴力政府,這個政府本來不止是不要遊戲規則,根本就不允許你做 遊戲,你的對應又該如何?我們是說,在歷史和現實中,根本就沒有有誠意參加博弈的對方, 另一方有會如何反映呢?無遊戲誠意者,且他們是權力在身的,武裝到牙齒的政府或者政府 中人,你如何與之做本來應該在同一遊戲規則指導下進行的和解和互動,理解和反饋之遊戲 呢!我們只好承認和哀歎自己「戴盆何以望天」! 五,絕望和哺育 希望在事情變得極其無望的時候,人們也許就會訴諸另外的方式。這是非常值得討論的。 追溯歷史,當自由主義的先驅們討論從叢林法則以來一直爭論不休的各種法度的時候,時代 背景的還原是非常重要的條件;也就是說,自然人和自然法規則之制定者,利維坦式的政府 行為的干預,自由主義的不可讓度的天賦人權的倡導和建立,都是基於一個與之吻合的規則 之建立。就像螞蟻,鳥類和大象也許也有其規則和話語系統一樣,無論是原始人還是自然人, 他們的法度與其慾望一樣,是時代道德的反射和反映——原始人沒有不能夠開汽車和騎自行 車的痛苦。如果說人類的確是在「進步」的話,那麼,你無法取消他在本時代特有的慾望和 痛苦,比如中國農民有權為其二等地位而痛苦,下崗工人有權為他們下崗的莫名其妙而痛苦, 等等;換言之,你不能在汽車時代讓百姓倒退到馬車和無車時代,並且說,這是為了安定團 結。我們的意思是說,在一個從來沒有上下有效對話的中國歷史中,現在也還沒有這類對話, 也是一個事實——這裡排除了大臣上呈奏本和一些諍臣冒死敢諫的佳話——因為那些對話, 是建立在臣罪當誅,罪該萬死的遊戲規則之上的。這樣看來,御用文人的悲劇,過去上演過, 現在還在上演。只是這樣的悲劇,其實,實在是在一個超文本系統裡轉悠,沒有絲毫實質上 的改變;唯一一個例外是網路。這個怪物的出現,正在動搖從上而下的秩序結構。就像「進 步」說一樣(當然保守主義者對此頗有微詞,如恭古爾和柏克等),呈現的一種方便狀況那 樣,我們把所謂進步只是當作方便。如果人們在這個方便的資訊時代,要制定新的遊戲規則 的話,他們的唯一選擇是上網,遵循網路的規則,平等相待和直言不諱。在中國尤其如此。 因為平等和自由言路之開闢,只此一家,別無分店。然而,這是橫向的政治倫理之道,並無 啟動官方言路的可能性,所以,問題只是解決了一半。另一半的變化如何?他們會接受這樣 的平等訴求嗎?事實證明,這個過程還是路途艱難,前景茫茫的。因為在那裡,一隻看不見 的手,在操縱人們走向「一個前提」的那種爭論之反面,就是回到輿論一律,不服從者不得 食。 「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鎖著中國」之新解,是可悲的。回顧歷史,人們可 以發現,有時,人類好像走入了死胡同。在這段時間裡,不單是知識份子,就連能掐會算的 預言家和天才,也會陷入沮喪和無奈。在六十年代,蘇美在古巴問題上對抗之際,胡克指責 以為世界好像馬上就要完蛋的輿論。他寫道,「但臨到危機存亡的時候,會有人願意放棄自 由的試驗和人民自治制度,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也不惜做出任何寡廉鮮恥的事來保全性命。 他們說,如果包圍自由就要危機和平,那麼我們與其冒著被毀滅的危險就不如忍受一切的流 弊,在共產黨的專制下活下去。關於這種說法,我要十分不揣簡陋地引證傑裴遜民主傳統中 所主張的價值來回答說:不願意冒生命危險保持自由的人肯定會失去自由,但卻不能肯定保 持住自己的性命」……他說,蔑視絕望的心理,嘗試哺育希望。這是一個鼓舞。雖然在我們 嚴酷地面對話渠道堵死的局面;也許,對話過本來也沒有出現,公民社會還是一個理想,民 間力量本來就處在原來那個起點上,而非走了一段通途。基於這個判斷,重新開始一種清醒 的思考,是替代政治單面人情結和政治單相思情緒之最好的做法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