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疆獨」 蔡萱 「疆獨」關乎兩種主義之間的矛盾,人道主義和民族主義。 我曾經說:「如果我是個民族主義者,我一定不願意看到中國的版圖上少去那麼大的一 片;如果我是個人道主義者,我理所當然的認為維族人有選擇獨立的權利。」 我首先是個人道主義者,其次,才是民族主義者。 然後我又開始迷惑了。 從維族人的角度來說,選擇獨立,似乎才符合他們民族的利益。因此,在這個問題上, 他們選擇獨立,只因為他們是民族主義者。然而獨立後,是否人道,完全取決於他們的政策, 或者內外的形勢等等。也許是人道主義,也許完全背離。但是歸根結底一句話,「獨立」這 一行為,並不直接產生「人道主義」。 「獨立」只是民族主義思想指導下的行為。而「尊 重獨立」才屬於人道主義的意識範疇。 反過來,維族的獨立,這種屬於維族人的民族主義行為,對於漢族和其他目前屬於中國 的民族來講,一定是有所傷害的。至少,從直觀上來講,傷害了其他民族的感情;從利益上 來講其損失更是毋庸置疑的,不需要在細節上說明。因為一個顯而易見的邏輯,分裂某個整 體,一定會對整體有害。分裂破壞了現時的完整,無法在未來彌補,因為未來中現在的整體 作為概念已經不復存在。所以有理由認為,這種破壞是非人道的。因為,於彼方是民族主義 的行為,於此方卻屬於非人道主義的-維持政治現狀,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盡量不損傷人性 的真諦,即不以政治行為強加於個體的人性表達。然而在此維持下的政治行為,本身恰恰又 未必是人道的。在此我深深同情維族人,也許中國的歷代政治就從來未對他們給予過公正的 待遇。可是這個世界上,即使一報還一報都不是現實中可以滿足的公正,更何況要訴諸古老 的過去和不可預知的將來呢。而更加使人悲觀的是,即使我們,在新疆獨立的問題上,所有 的中國人,做出了人道主義的犧牲,情感和利益上的。我們成全了維族的民族主義,但是他 們卻未必能由此享受真正的人道,因為不但是對於維族,在世界其他地區的民族解放運動也 是如此,總是存在著無限的繼續分裂下去的趨勢。民族主義的表達何時能夠止於人道,這個 問題只怕很難回答。就民族主義而言,人道只是個次要的考慮因素。而缺乏人道基礎的民族 主義究竟又有何存在的意義呢?「受大於施」還是「施大於受」,實際上是永遠無法比較的, 因為「施」與「受」是作用於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在不同本體之間不具有可比性。 類似的還有西藏獨立的問題,不支援西藏獨立,是不符合人道主義的。支援西藏獨立, 對非西藏人來說,是人道主義行為。然而,西藏的獨立本身,對西藏人而言,也不一定完全 符合人道主義。 現實給予我們的悲觀的感覺,還在於不允許模稜兩可。那麼我就仍然堅持,我首先是一 個人道主義者,其次才是一個民族主義者。因為個體是最弱小的生存單位,理應獲得最大程 度的同情。 從本質上來說,「民族主義」和「人道主義」是極難調和的一對矛盾。 「民族主義」 的產生,緣於人類的社會性,民族是社會這個大集合的一種分類方式,其出發點是脆弱的個 體希望在集體中尋求保護和對抗侵害的意願。而「人道主義」則關注個體的安危和幸福,它 的產生在於人類對個體意志的尊重,其出發點則是作為廣義和抽像個體的人類整體。所以 「民族主義」和「人道主義」的矛盾是社會性和個性之間的矛盾。它將伴隨著人類社會與人 性的存在而存在下去。現實的社會無法實現大同,處於現實世界的單個個體也就沒有資格去 悲憫什麼。神賦予我們激情,這激情會燃燒於每一個值得懷念的青春;每一個終將熄滅的生 命也會因為曾經不滅的激情而體會到剎那間永恆的感受。這激情以一種不朽的完全人類的力 量使理性成就為主義,卻並非理性的去驗證這種主義的成就是否合乎理性。而關於「民族主 義」和「人道主義」之間的不可調和的矛盾,提醒我們去思索「激情」在對人類歷史上所有 的善惡衝突最終導致的激化中究竟扮演什麼角色。無法去責備天賦的性格,既然所有的綻放 都是由情感所產生,那麼只能真心地祝願所有的花朵都是向善而開的。 11/28/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