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紫陽身後的影響力還會更大

張偉國


    趙紫陽，一個85歲的老人，在將要進入第十六個被「軟禁」年頭的時候，撒手人寰，他
女兒告訴外界：「他終於自由了！」他的兒子告訴親友，「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他了」。一個
堂堂的前國家總理、一個堂堂的前總書記、一個堂堂的改革家，竟然要以結束自己的生命才
能獲得「自由」，中共不亡，天理何在？

    趙紫陽是推動中共經濟自由化轉型的元勳，也可以這麼講：趙紫陽是中國的市場經濟之
父。在趙紫陽離開中南海政治舞台的十五年裡，中國社會最大的變化就是市場經濟的發展演
變，無論是發展私營經濟、股份制，還是培育證券市場，或者加入WTO， 無不由趙紫陽在任
內進行了規劃並打下了基礎。因此，中國這十五年經濟發展、國力提升，實際上實行了一條
「沒有趙紫陽的趙紫陽路線」。

    中國固然有的「人走茶涼」、「人亡政息」政治傳統，但在趙紫陽身上出現了與之相悖
的現象，他雖然被迫離開了中南海，甚至遭受了嚴格的軟禁，但是他的「茶」並沒有完全
「涼」掉，他倡導的改革開放政策和路線、尤其是反映他獻身改革開放的那種精神，在中國
社會的現代化建設發展當中，依然奇跡般的發生著影響。毛澤東去世後文革被徹底否定了，
鄧小平去世後「八九民運」的被正名、「反右運動」的被徹底平反，人們都堅信是遲早要發
生的，但是趙紫陽理念和精神，並未因為他的下台或者去世而終止，尤其是他以民主與法治
推進政治改革的主張，由於遭受中南海後任當權者的人為打壓，愈發顯示出他獨特的生命力
——近年來，知識分子對民主憲政的呼籲和民間維權運動的興起，都證明了這一點。

    這是因為，趙紫陽的治國方略反映了社會主流民意，代表了無法阻擋的時代潮流，不管
誰主持中南海政局，不管他是自覺的還是不自覺的，只要他不公然與人民為敵、逆時代潮流
而行，都不得不繼續沿著趙紫陽開始的開放改革之路走下去， 「六四」之後到鄧小平所謂
南巡之前，江澤民與中共黨內的極左派，曾經假借「清理」、「清查」的機會，祭出毛澤東
「反和平演變」的旗幟，試圖像剝奪趙紫陽的政治權力那樣，全面廢棄趙紫陽的改革路線，
結果經濟倒退、市場萎縮、民怨沸騰，江澤民、李鵬差一點連自己權位都難保了，只是在他
們表示回到趙紫陽的路線上來，並在「十四大」確立了市場經濟的地位以後，才得以僥倖過
關。如今，這一幕正又在胡錦濤親政後的中南海政壇重演，雖然毛澤東陰魂不散，但最終是
無法抗拒浩浩蕩蕩的歷史潮流。

    趙紫陽不在台上的這些歲月裡，如果說中國出了很多問題，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完全擱
置了趙紫陽主持中共十三大通過的政治改革方案，舊的政治體製成了拖市場經濟發展後腿的
絆腳石，以至於國家體制病入膏肓、積重難返，用經濟自由贖買政治權利的現行政策，趕不
上由於腐敗造成的政權的合法性資源流失。可以預見，中南海對於迫害趙紫陽所要付出的更
大代價，還在後面呢。

    趙紫陽無疑是中共黨內最接近戈爾巴喬夫的一位現代政治家，他對於中國政治體制改革
的規劃構想，是迄今為止所有中共政治領導人都無法企及的，從這個意義上看，他也是中共
最後一個理想主義的政治家，他的去世結束了整整一個時代：在他之後中南海的繼任者幾乎
成了清一色的「工程師」，加之「近親繁殖」，更加一代不如一代，從上到下淪為了喪失理
想、唯利是圖的既得利益集團。 趙紫陽的在軟禁中辭世是一個極具象徵性的轉折點，中共
碩果僅存的「良知」已經泯滅，從此無可挽回的走向了衰亡。

    我個人以為趙紫陽對中國政治的最大貢獻，是他將政治生命停格在八九年的天安門廣場
的那一幕上，正是這一義舉以及他面對軟禁等中共的迫害表現出來的精神，使趙紫陽過去十
六年來一直保持了處於巔峰狀態的政治聲譽。以致在九十年代，海內外一直有輿論翹首企盼
趙紫陽的復出，中南海當政者對此也十分恐懼，一再加強對趙紫陽的監控措施。進入新世紀
以後，隨著趙紫陽健康狀況的惡化以及他對自己政治抉擇不妥協地堅持，人們越來越關注他
所代表的政治資源，在他身後的現實中國社會將產生的影響力。

    需要指出的是，中南海現在的領導人如果把自己放在與趙紫陽不共戴天的立場上，以為
給趙紫陽恢復名譽，就意味著傷害他們自己的既得利益，就實在狹隘到了愚不可及了的地步。
趙紫陽該失去的已經都失去了，不該失去的現在還依然有生命力、還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在
某種程度而言，趙紫陽代表的政治資源，象徵著他成為了中國開放改革的精神領袖，在他身
後的影響力甚至會大大超過了他還健在的時候。如果中南海無視這一點，趙紫陽的精神遺產
就會在埋葬中共的過程中爆發巨大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