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返鄉是一次自由的戰爭
附錄：亂祭

余世存（北京）


　　　　現在是2005年1月17日的北京：
　　　　大清早我在囚室裡尋找悼文，
　　　　空洞的頭腦裡飛來白色的電波短信，
　　　　怎麼辦？怎麼說？
　　　　十五年過去了，
　　　　死亡的歷史再次出現。
　　　　同志，你死了，又一次地走了。
　　　　這一次大哉，你能息焉？

　　　　我像無助的孩子，學會了
　　　　一個人面對百鬼猙獰，
　　　　無援的歲月活成了慘烈的戰爭。
　　　　數代人幸福過了，衰老了，死亡了。
　　　　蘇格拉底都厭倦你饕餮般的不幸
　　　　但現在讓我獨自為你送行。

　　　　河南土改投下的陰影，
　　　　跟時間一起，在黨員的心頭成長，
　　　　你在父親的死亡中獲得了新生。
　　　　誰賜予孩子們糧食和玩具？
　　　　誰能收回那些新天新地？
　　　　誰敢牧放神明管制下的百姓？

　　　　王安石和光緒之外的工程，
　　　　在失怙和僭主們的眼裡，
　　　　是埃及邊境的沙漠旅行。
　　　　你的叛逆是一次人性的修復，
　　　　它需要一生的孤獨。
　　　　比瀛台更長的日子，
　　　　還有誰比你更歷史，更真實。

　　　　紫陽呵，無論貴黨犯下多大的罪孽，
　　　　仍受窮苦的、養長毛兔的人民，
　　　　在心中接納了
　　　　你這個野鬼孤魂。
　　　　當專制者的戲文
　　　　成為大地上惟一的風景，
　　　　你的返鄉就是一次自由的戰爭！

　　　　我聽見巴格達街頭的群眾
　　　　質問美軍士兵：你們
　　　　為什麼來得這麼晚？我聽見
　　　　你的道歉：同學們
　　　　我來晚了！
　　　　我聽見農民景統仕自殺前的喊聲
　　　　我已經老了，
　　　　什麼事都辦不成了！我聽見
　　　　你的傷感：我老了
　　　　無所謂了。

　　祭歌：

　　　　公來何遲
　　　　當圍城時
　　　　街頭廣場
　　　　流芳百世

　　　　公去何遲
　　　　神州陸沈
　　　　未酬壯志
　　　　當返鄉時

2005年1月17日寫於北京，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