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國，我要歸去

董平


祖國，我要歸去——
我不想用懺悔
在已被折磨得遍體鱗傷的靈魂
再增加一道刀痕
我疑惑十年的長夢
還不足喚來一道釋放令
那一次分手
很短
卻經歷了五千年的羈絆
我問：為什麼祈禱總在沒有彼岸的
河流中哀怨
多想放棄那盡剩的一滴眼淚
在它還沒有被風吹乾時
在異域的城牆下
搭起一個棲身的巢穴
可是我還是不能捨棄
你給我過的風雨

祖國，我要歸去——
儘管遙遠的邊境
高懸著一把大鎖
阻斷了我回家的長路
我還是整天在心裡嘮叨著你——中國
我不想我的視線裡
失去你的影子
也不想你的大樹下
沒有我的笑聲
囊中沒有通行證的尷尬
是一種死的折磨
十幾年不曾有過一回親進
我不知道你能否——
還會給我一個擁抱

祖國，我想結束那孤獨的漂流
在一天清涼的晨曦
直接走進你

祖國，我要歸去——
我不想讓歸期等待得太久
更不想讓母親的白髮化為那飄走的雲
再讓我站在故鄉的街頭
痛苦尋覓
不要用異樣的眼光透視我
我只帶回一張不變的臉
我已經厭倦了等待
如果拋棄邪惡
是一種背叛
如果抗爭恐怖
是一種罪過
呼喚自由是大逆不道
今天，我不願再躲避
情願在你的土地上為我自己辯護
辯護過去的行為
辯護今天的歸來
還要辯護明天的笑聲
 
祖國啊， 我要歸去
哪怕你的大門依舊緊鎖
我也會翻牆而入
因為那是我的家
我不怕黑夜裡是否張著陷阱
我會像一頭狼
為了獵物勇敢走進牢籠
我不在意無理的盤查
也不膽怯那恐怖的喝聲
哪怕陽光被擠得狹窄
我也會從縫裡取一鏤
去溫暖疲憊的身軀
我會在爬滿灰燼的箱子裡
找到童年的感覺
我相信：
回家是一種權利
也是一種責任
它不是誰給的憐憫
更不是誰的開恩

2005．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