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人類的孤兒

劉路


　　5月19日的上午，從銀行送文件出來，不知不覺走到天主教聖彌愛爾教堂。

　　聖彌愛爾教堂始建於1932年，1934年竣工，教堂以黃色花崗岩和鋼筋混凝土砌成，表面
雕以簡潔優美的紋案。窗戶為半圓拱形，線條流暢，顯得莊重而樸素。大門上方設一巨大玫
瑰窗，兩側各聳立一座鐘塔，塔身高56米，紅瓦覆蓋的錐形塔尖上各豎立一個4.5米高的巨
大十字架，塔內上部設有四個巨大的銅鐘，鐘聲悠揚和諧，一但鐘樂鳴奏，聲傳數里之外。
據說這是亞洲最雄偉、最高大的教堂。

　　以前，我也曾無數次的從她身邊走過，印象中教堂的大門永遠是緊閉的，站在她的門外，
我感到孤獨、渺小和惶恐，因為天主的靈光從來沒有照耀過我，天堂的門永遠對我緊閉。

　　今天，教堂突然開了一個小門，雖說不是做彌撒的時間，倒也允許遊客參觀，我買了一
張票，第一次走進教堂。

　　進入教堂，是一個高達18米，可容千人的寬敞明亮的大廳，色彩斑斕的玻璃花窗透射出
柔和的光線。大廳東西兩側設有走廊，後面設有兩個大祭台，四個小祭台，廳的穹頂繪以聖
像壁畫，燈光炫目，充滿濃厚的宗教氣氛。

　　為不是做彌撒的時間，教堂內只有寥寥幾個人，鋼琴彈出的悠揚的音樂讓人的靈魂沉靜
下來，一切塵世的俗念都被洗去，變得輕鬆、悠閒，彷彿天國的輝光照臨，天空一片光明。

　　同大多數中國人一樣，我是個沒有宗教信仰的俗人。走進教堂的一瞬間，我感覺到，我
還是個野蠻人。因為沒有親近上帝的靈光，我的靈魂孤獨而卑怯。

　　小孩子遇到可怕的事情，總要哭著找媽媽，成人遇到災難的時候，就會想到上帝，這大
約是人的一種神性。

　　俄國十月革命前後的詩人曼德爾施塔姆，留下這樣的詩句："我們活著，感不到國家的
存在/我們說話，聲音傳不到十步外/哪裡只要一聽到悄悄的話音/就讓你想起克里姆林宮的
山民/每判完一次死刑，他感到歡欣，總要挺挺奧梯人特有的寬胸。"曼德爾施塔姆說他"天
生下就是坐牢的"，他在1934年、1938年兩次被捕，1938年12月曼德爾施塔姆慘死在海參崴
二道河子勞改營轉站裡。曼德爾施塔姆所以能夠毫無畏懼的面對自由乃至生命的喪失，是因
為他有上帝，他有信仰的支撐。

　　地球是宇宙的孤兒，人類是地球的孤兒，我們是人類的孤兒。我們這個沒有宗教資源的
漢民族，就像無爹無娘的孫猴子，這種孤兒的感覺就更加刻骨銘心。我們的知識精英常常號
稱"不怕鬼，不信邪"，"不語怪力亂神"，但是，一個什麼都不信、什麼都不怕的靈魂往往是
一個最卑怯的靈魂，我們經歷了史無前例的文革，毀滅了文化、毀滅了道德、毀滅了政治、
經濟、法律等所有的秩序，讓幾千萬人死於非命，這樣的大悲劇、大劫難卻沒有讓中國產生
《古拉格群島》那樣的巨著，沒有產生十二月黨人那樣靈魂高貴的知識份子群體。只產生無
恥獻媚的郭沫若、自掌嘴巴的巴金、沉默逍遙的錢鍾書。我們只有研究故紙堆的學究，沒有
標新立異的思想家。

　　我們曾經趕走了天上的上帝，卻在大地上塑起了一座暴虐的神像，我們嘲笑上帝的愛心，
崇拜暴君的鬥爭哲學，搞的天怨人怒，烏煙瘴氣。一場劫難過後，神州商潮洶湧，紅塵滾滾，
我們放棄了所有的信仰，只崇拜強權、金錢和暴力！1999年以來，我們動用國家機器殘忍的
鎮壓一個信仰良善的弱勢群體，我們不惜鉅資購置最先進的設備封鎖互聯網，監視、鉗制自
由的思想，恨不得給每一台電腦都設上崗哨！我們的倒行逆施使得我們被放逐於文明世界之
外。每年的國際人權大會上，我們都受到正義力量的控訴和譴責。

　　一個沒有信仰的民族，注定是世界的孤兒。

　　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向何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