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鵬訪德 逃之夭夭 毛裡茨 七月初，中國總理李鵬對德國的訪問可謂興沖沖而來，灰溜溜而去。其演技之拙 劣，不僅在德國而且也在國際上成為笑柄。 中共巨頭訪問西方國家最怵頭的是人權問題。但德國政府在「六四」後對中共政 權的態度遠較美國、法國、英國和加拿大等國溫和，近年來在人權等問題上也盡可 能避免刺激中共。例如，在爭取釋放王軍濤一事上，德國外長金克爾的作為就很典 型。他不像美國政客那樣大張旗鼓，而是注重開展幕後活動，即達到了目的，又給 中共留了面子。這主要是因為，西方國家對中國市場的爭奪加劇，此外，在進入聯 合國安理會問題上，德國政府亦有求於中國。德國政府的這種圓滑方式贏得了中共 巨頭的好感。九三年以來，德國對華投資迅速上升，在一些投資項目上常常獲得優 遇，這些都與此不無關係。 李鵬此次訪問，確給德國人帶來一份厚禮，在經濟上，與德方簽署了十八項總額 達一百六十億馬克的協議，其中單單西門子公司就佔六十億；在政治上，明確表示 支持德國進入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德國官方當然明白李鵬此行的份量，在接待上可 以說無可挑剔，甚至顯得曲意逢迎。不管是迫於國內財團壓力，還是奉行務實的外 交策略，從新任總統赫爾措克、總理科爾，外長金克爾乃至州長，在與李鵬會談時 都對中國的人權問題點到為止，語氣和緩，很會給李鵬留面子。而李鵬也以施主自 居，以至於德國官方感到李鵬在人權問題上的態度比以往更強硬，「充滿大國之君 不容外人置喙的自信」。李鵬起初似乎自我感覺良好，得意忘形，舉止誇張。在與 科爾的會晤中，忽而拍其背，忽而拽其袖，以示親熱，以示輕鬆。無論是何場合， 只要面對鏡頭，李鵬都莫名其妙地咧嘴大笑。為贏得好感，李鵬不知是出於自己的 心血來潮還是按照內定的計劃，突然宣佈借給柏林動物園一隻母熊貓，以便與殘留 的一隻公熊貓配種，從而成全了德方的一樁心願。 然而，德國官方並不等於老百姓。一些議員和群眾不滿官方的態度，他們可不願 該李鵬留面子。李鵬因「六四」所得的惡名在德國原本家喻戶曉，此行又趾高氣揚 ，其所到之處無不早有抗議者迎候。這些抗議活動的組織與參與者多為綠黨、原東 德人權運動組織「新論壇」和國際大赦的成員、在德的民陣、民聯人士及自發的群 眾。尤其是前東德的人權領袖們表現得最為積極，他們的抗議除了出於維護人權和 正義的一般理念，還與一段特殊的歷史背景相關。八九年「六四」大屠殺之後，東 德共產黨內定接班人克倫茨訪華，他代表東德公開支持中共暴行。當年十月，正值 東德人權運動興起，姚依林率中國黨政代表團參加東德國慶，並向昂納克政權介紹 「六四」鎮反經驗，東德人稱之為「中國方案」。此方案在十一月份東德民運高漲 時差一點付諸實施。如今，東德共產黨政權已隨著柏林牆的崩潰蕩然無存，但東德 人對那所謂的「中國方案」卻仍耿耿於懷。百姓抗議異國暴君來臨，在民主國家是 再正常不過的事，何況針對李鵬的抗議活動規模都很小，在首都柏林，最大的一次 也不超過二百人。而且，李鵬來德前在奧地利也聽慣了要他滾蛋的呼聲，早該有心 理準備。但是，李鵬卻一反外交慣例，屢屢遷怒與東道主。在波恩，他與科爾會晤 遲到十九分鐘，以示對德方不禁止街頭抗議的不滿，在柏林赴迪普根市長的晚宴時 ，竟遲到一個小時，迫使迪普根刪去祝酒詞中關於人權的一段內容。最富戲劇性的 是，當李鵬聽說原定要參觀的作為柏林象徵的勃蘭登堡門前也有人示威時，便擅自 決定取消參觀，中斷在柏林的訪問，從賓館直奔機場飛往下一站魏瑪市。害得迪普 根市長在勃蘭登堡門前冒著炎炎烈日與高舉「李鵬——天安門屠夫」標語的抗議群 眾一起白白等候了三刻鐘。前東德著名人權領袖布萊女士不無驕傲地說，「這是我 們的勝利，總算沒讓李鵬玷污德國民主統一的象徵。」在魏瑪參觀德國大詩人歌德 紀念館時，該館負責人在介紹中又向李鵬暗示自由人道的歐洲文化精神。這些字眼 李鵬幾天來已經聽得耳中起繭，加之群眾抗議引起的懊惱，哪裡還容得這區區館長 給他上政治課，便粗暴地打斷介紹，說要自己看。即使在這座中國人幾乎絕跡的小 城，李鵬也躲不過抗議的群眾。他要東道主驅散示威者，由於沒有如願，便又中斷 訪問直奔巴伐利亞首府慕尼黑。聽說該市社民黨市長不但不阻止抗議者還要與他討 論人權問題，李鵬乾脆拒絕與其會晤。又聽說在他原定遊覽的美麗的德更湖畔也有 抗議者恭候，李鵬一怒之下便取消遊湖和參觀農戶的計劃。於是，李鵬的國事訪問 就這樣不了了之，提前離德飛往羅馬尼亞了。 李鵬的出軌行為在德國輿論界引起轟動。七月八日、九日，各報均以「李鵬中斷 訪問」、「中國總理逃之夭夭」之類標題在頭版予以報道，一致定性為「醜聞」， 是對東道主的「奚落」。世界報評論說：「李鵬的作派就像是中國皇帝到了野蠻人 生活的遙遠邊疆……這個來自孔夫子故鄉的人沒有給人留下什麼好印象」。德國政 界也普遍不以為然，認為李鵬的反常表現「太過分了」，「沒水平」。與聯盟黨共 同執政的自民黨前總裁拉姆斯道夫和聯盟黨議會黨團副主席蓋斯勒都表示，他們與 抗議李鵬者是站在一起的，假如沒有人抗議倒反而不正常了。據德國官方透露，李 鵬的違反常規在聯邦德國外交史上尚屬史無前例。德國以往接待過不少有爭議的外 國元首來訪，如東德黨魁昂納克和南非種族主義政權頭子博塔，群眾的抗議規模及 程度遠比李鵬所遇更大、更激烈，但他們都按照日程安排撐到了底。示威遊行在民 主國家本是家常便飯，就連深受愛戴、剛剛卸任的前總統魏茨澤克也曾難免臭雞蛋 的襲擊，而科爾挨拳頭就更不止一次了。 李鵬為何全然不顧外交禮儀，在短短的五天訪問中頻頻出格？筆者以為，這不可 能是根據李出訪前中共最高層的既定方針。而且，尾隨李鵬鞍前馬後的姜恩柱副外 長、梅兆榮大使等資深外交官更不會出這樣違反常識的餿主意。在很大程度上，這 與李鵬的個人素養有關。凡與李鵬有過接觸的人都感到，此人是牛脾氣，生硬傲慢 。以往李鵬出訪，中國駐外使館外交官去機場迎送向他獻花，他都板著臉甚至懶得 道聲謝謝。儘管其夫人朱琳撰文頌揚他如何是個模範丈夫，而事實上他連起碼的禮 貌和教養都沒有，就更不用說對人的平等意識了。李鵬面對西方國家地位相當者談 人權，還不得不硬著頭皮聽，但如果連柏林、慕尼黑和魏瑪的地方官甚至一介小小 紀念館館長也爭相上課，他心裡自然要罵，「哼，你也配！」對於街頭抗議的市民 ，他從共產黨專制獨裁的經驗出發，以為西方國家政府假如不是故意縱容，也一定 能像中共那樣予以制止。李鵬一味要人理解中國現實，卻對西方民主社會的現實一 無所知，並且不願去瞭解。這也恰恰暴露了他的自大蠻橫的公子本性。此外，李鵬 自覺長老們病入膏肓、去日無多，而自己羽翼漸豐，可以跳出老人黨的陰影了，此 次出訪正好凸現自己的獨立性，在國際舞台上一顯大國之君的風騷。他以為只要拿 中國市場這塊肥肉就可以我行我素，堵別人的嘴了。但是，這一算盤很可能打錯， 誰知回家後等待他的是長老們的撫頭稱讚還是一頓臭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