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來信】

評《有尊嚴地回家》

郁盟


  曹長青先生是一位知名的民運人士。既然從事民主運動，讀者當然希望其文章多
少能散發出一些民主的氣息。但是，讀完曹先生的《有尊嚴地回家》一文，我失望
了。
  雖然編輯把曹文放在「理論探索」一欄，但文章給人的印象是漫罵多於說理。曹
先生似乎熱衷於選用一些觸目驚心的字眼做小標題，如「向暴政下跪」，「用尊嚴
交換通行證」，「站著死與跪著生」，「不能炫耀恥辱」和「靈魂無法再站立」等
等。諸如此類，一眼望去，令人想起文革時期的「戰鬥檄文」，給人一種時光倒流
的感覺。
  曹文評論徐剛回國一事，作了以下結論：「徐剛這個以文為生的人，赤裸而毫無
羞恥地以文向那個他曾經唾棄的、屠殺平民的政府跪下了，於是得到了從褲襠下鑽
回國的獎賞。」暫且不論上文是否涉嫌人身攻擊，我們先來看看作者是憑什麼得出
這個結論。文章提到兩點：第一，中共公安部人員說徐剛等三人曾經「悔改」過；
第二，徐剛回國後寫了一篇報告文學，批評自由世界的巴黎充滿乞丐、妓女、醉鬼
和犯罪。曹文承認，「徐是如何『悔改』的，外人並不得而知」。只是另倆人已經
公開表示不曾「悔過」，而徐剛「至今沒有否認官方說法」，於是很可疑(莫須有？
)。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不否認並不表示承認。沉默可能表示心虛，也可能表示蔑
視。至於批評西方的陰暗面，那是徐的自由。再說，批評得最賣力的，應該不是徐
某，不信你可以翻翻美國的小報。但在曹先生眼裡，世界似乎只有兩種顏色：非黑
即白。凡是中共反對的，我們都要擁護。於是，當徐剛揭露自由世界的陰暗面之後
，他便投靠了專制的中共，「向暴政下跪了」！
  曹文還指責學自聯負責人在官式場合稱江澤民為「尊敬的江主席」是「媚俗」，
是「缺少人的尊嚴」。這種批評未免小題大作。或許當初周恩來稱到訪的尼克松為
「尊敬的總統先生」時，才會有人反問「尼克松值不值得尊敬？」「他是誰的總統
？」這一類無聊的問題。從事民運，方式可以多種多樣，在堅持自己的底線的前提
下，不拘形式，採取靈活策略。畢竟中共實際統治著中國大陸，作為中國人，無論
心裡如何反感，免不了要與它打交道。不可能每個人都像余英時教授那樣，在共產
黨垮台後再回去，以表現知識分子的風骨和對共黨政權的厭惡。現在，越來越多的
人認識到，海外民運必須回到大陸去。而要回國，就得與中共打交道。如果動不動
就指責人家「出賣靈魂」，「用尊嚴換通行證」，如果萬事都照曹文中「×××是
什麼人？有沒有合法性？××××是什麼機構？有沒有合法性？……」這樣問下去
的話，那麼，我們什麼事情也辦不成。手中的中共護照也只好燒掉，因為它是中共
公安局頒發的。而公安局是什麼機構？它是鎮壓人民的「血腥機器」！
  曹先生點明批評的那些人，都是參加過民運的知名人士。既是知名人士，在中共
面前，他們當然無法隱瞞自己民運人士的身份，另外，他們不會也不必向中共表忠
心，因為，連中共自己也不抱此希望。他們或許會否認與海外民運組織間的聯繫，
但這算是「出賣靈魂」嗎？民運不是某個人或某個組織的專利。不參加民聯、民陣
或民聯陣，並不等於不參加民運或不同情民運。實際上，很多不屬於任何組織的民
主人士在國內以各種方式發出民主的聲音，向當局施加壓力。例如，曹先生所批評
的那位「功利得讓人鄙視」的詩人貝嶺，雖然他說自己「不喜歡民運」，但他回國
卻是為了在深圳印刷《傾向》雜誌。一個正在實際從事民運工作的人，竟會宣稱自
己「不是民運人士」，也「不喜歡民運」，這難道不值得深思嗎？
  海外民運內訌不斷，互相之間缺少寬容應是一個主因。曹先生活在美國這個自由
的社會，又經過這麼多年的民主實踐，應該懂得尊重他人的人格，寬容不同的意見
。——特別是對那些同樣從事民運的人。遺憾的是，曹先生的文章不是以理服人，
整篇文章充滿「赤裸」、「褲襠下」、「毫無羞恥」……等字眼，讓人覺得他不是
在進行理論探索，而是在侮辱人格。我不禁懷疑，如果有一天，中共真的垮台，曹
先生終於「有尊嚴地回家」了，他會如何處置象徐剛那樣「悔過下跪」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