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 稿】 給江澤民賢世侄的一封公開信 司馬璐 澤民賢世侄： 我是前中共黨員，現在是獨立的中共黨史研究工作者。我也是令尊江上青先生的 故友，他是我的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啟蒙者之一。我本來不便於和你高攀，但鑒於今 天中國人心動盪，不知何去何從，我今年七十五歲了，已絕無政治興趣，更無個人 野心，但有感於國難當頭，大廈將傾，全國同胞人人有自危，我想及令遵江上青先 生的話：革命的目的是為了「中國人民的自由解放」。今天中國人民自由乎？解放 乎？ 我向賢世侄回溯一段我與令尊江上青先生交往的經過：我和上青相識於一九三五 、六年間，至今已近六十年。當年我們常相會於江蘇鎮江水陸寺巷二十六號私立江 蘇流通圖書館，該館為國民黨江蘇省黨部調查科長陳濤主辦，我當時是該館職員。 上青於蘇州國民黨反省院出獄後，在陳濤身邊做事。任弼時的妹妹，當時化名徐若 萍者，如仍健在，當知其詳。上青在我的圖書館樓上辦公，我當時是一個思想左傾 的少年。有一段時間我和上青差不多天天見面。上青身材高大，非常英俊，舉止文 雅，待人和善，談笑風趣。上青出身揚州書香世家，父親工詩善畫。一九一一年四 月生，一九二八年加入共青團，一九三零年入黨。上青曾就讀暨南大學。曾多次被 國民黨逮捕，他在國民黨監獄中屢進屢出。大陸出版的《大江南北》有一篇「江澤 民的父親江上青烈士」一文說，上青「多次被捕……始終不屈不撓」。他在國民黨 監獄中屢進屢出的確極不尋常，所以我的左傾朋友有人說他是叛徒，勸我不要和他 往來。不過我的心目中，他始終是我一位半師半友的兄長，我很喜歡和他接近。他 每次出獄，可能運用了他的智慧，博取到國民黨的信任，而出獄以後照樣宣傳共產 主義，妙在宣傳共產主義時又屢次表示思念嬌妻，可見上青伉儷情深，愛情高於革 命，我相信他是人性高於黨性的。 抗戰前一段時間，我就和上青失去聯絡。我後來聽到或報紙上看到，抗戰開始後 ，上青在揚州辦《抗敵》週刊，組織救亡團體，一路宣傳到安徽六安，當時他仍與 國民黨有密切關係。國民黨行政專署專員兼保安司令盛子瑾辦了一份《皖東北日報 》和「皖東北軍政學校」，都由上青實際主持。後來由於盛子瑾與蘇北的國民黨韓 德勤摩擦甚烈，盛處境惡劣，內部也出現分裂，上青堅持盛子瑾投新四軍，為反共 派的許志遠反對，一九三九年八月二十九日，上青為許志遠槍殺。上青死時，僅二 十八歲，令我至今深為痛惜。 我於一九三七年參加中共，一九四三年脫黨，一九四五年組織過「中國人民黨」 ，此後大半生都從事文化學術與中共黨史研究，有關我的歷史，貴黨一九八二年出 版的《黨史研究資料》，一九九二年出版的《國民黨統治時期的小黨派》等書都有 詳細的記載，「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也保存我的原始資料，這裡我就不再寫了。 我現在給賢世侄寫這封信的目的，是因為一九八九年北京「六四」屠城，天怒， 人怨，舉世震驚，迄今五週年，余痛猶深。中國經濟改革雖有進展，但經改無政改 作基礎，永難穩定。我再引用令尊上青先生的話，革命的目的是為了「中國人民的 自由解放」，想當年天安門學生不正是為了這個目標嗎？今天，你作為黨和國家的 領導人，我建議你考慮做以下幾件事： 第一，現代國家，無不尊重人權，保障人權，容忍政治反對派，一個政權的文明 與野蠻，首先見之於人權記錄。我希望中共當局立刻釋放全國政治犯，開放新聞自 由，開放結社自由。 第二，當今世界政治的潮流，凡未經人民直接選擇的政權都是不合法的。中共政 權、中華民國、香港問題皆中國歷史特殊背景的產物，必須互相尊重為政治實體， 尤其民意基礎的代表性，大陸台灣之間，應通過文化經濟交流，和平民主競賽，在 國際社會充分合作。在人民均富的前提下，「誰不吃掉誰」之說始能令人信服，為 中國和平統一創造條件。 第三，目前中國大陸經濟發展，殊為混沌，改革、整頓、調控，朝令夕改，何所 適從。民間盛傳賢世侄曾說過一句：「有一天我們要那些個體戶傾家蕩產」。是否 屬實，賢世侄應予澄清。中共當局應明確立法保障人民私有財產，保護個體戶與私 人企業。法律不健全或有法不依，為貪污腐敗和中共領導人及其家族大開方便之門 ，則大陸經濟發展前途危矣，人民苦矣！ 第四，中國何去何從，中國應民主，應統一，人民應安居樂業，安定繁榮，凡此 皆應依憲法行之，中國當前急務是聯合全國各黨派(包括大陸、台灣、香港)，召開 和平民主政治協商會議，制定中國民主新憲法，放棄一黨專政，放棄社會主義，放 棄公有制。在這個新憲法的基礎上，舉行全國(包括大陸、台灣、香港)大選，實現 中國的和平統一。一舉三得，穩定大陸內政，完成國家統一，解決香港問題，何樂 不為？賢世侄今天身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家主席和中國共產黨總書記，你有條件 有可能實現令尊上青先生的生前願望，你應該為鄧小平的身後中國早作善後準備。 如果你不介意我再說一句言重的話，目前在國內外「共產黨」這塊招牌已經實在太 臭，「中國共產黨」不如改名。只要人民得救，國家有救，亡黨何妨！賢世侄，你 的政治前途，你的歷史地位，你的個人榮辱，將在你自己的掌握之中，愚世叔心所 謂危，為愛護賢世侄計，不得不坦承相勸。我的這封信基於私情亦基於大義。語雲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前蘇共領袖戈爾巴喬夫，雖然今天在野，但他的歷史貢獻 ，則普受世人的肯定與尊敬。賢世侄把握時機，自救救人，猶未晚也，幸賢世侄三 思之。端頌。 健康！ 愚世叔 馬義(司馬璐) 一九九四年五月 「給江澤民賢世侄的 一封公開信」一點補正 我的「給江澤民賢世侄的一封公開信」，應作以下的補充說明： 故友江上青先生本來是沒有子女的。江澤民是上青的哥哥所生，過繼給上青的。 江上青生於一九一一年，江澤民生於一九二六年。我都通過目前中共的出版物反覆 對證。本來我想為故友保留一點個人隱私權，所以沒有提及「過繼」這件事。 但是，我是以研究中共黨史為專業的，應該對歷史負責，對這件事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