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牆】 中國的大一統與大清國的正統 馬悲鳴 前不久從來自中國大陸的中文報導中看到兩個遺傳學新發現。一個是說西藏人的 某一片段基因和漢族人最相近，所以中國應當擁有西藏主權。另一個報導說美洲印 地安人的某片基因也與亞洲人一樣。但這回中共沒敢以此證明中國應該領有美洲， 當然包括美國的主權。 這種愛國主義的主權考證一直追溯到人種基因片段的相似與相同，當然是最徹底 的了。其他不如此徹底的愛國主義宣傳則總是說，某處早在某朝某代就已經是中國 的領土了。比如據不服老的郭沫若考證，唐詩「碎葉城西百尺樓，黃昏獨上海風秋 。更吹羌笛關山月，無挪金閨萬里愁」的那個碎葉城就坐落在前蘇聯境內的巴爾喀 什湖旁，而唐朝的大詩人李白就降生在那裡。 郭沫若兼具考據家和詩人氣質。他有時候會用詩人氣質搞考據，有時又用考據家 氣質做詩。就如毛澤東兼具政治家和詩人氣質，他也經常用詩人氣質發動政治運動 和用政治家氣質做詩。正因為如此，郭老的考據並不都是可信的。比如他把甲骨文 裡記載「殺羌多少」用於祭祀的「羌」字統通譯成「狗」字。彷彿我們中原人古代 不曾有過殺害其他民族的活人用來祭祀的野蠻風俗似的。 受郭沫若遺風影響，中國的愛國歷史學家們也都遵循這條思路來討論主權問題： 某地區如果過去曾經被中國打下來過，今天中國就應該理所當然地擁有那裡的主權 。 讓我們退一萬步來考慮這種論調的是非。假設這種論調也是合理的話，那麼我們 要問：如今中國的領土到底是誰打下來的？ 如果真是中國出的個大英雄建立的十全武功，那麼上述假設合理的愛國歷史觀當 然也可以假設合法。可惜，歷史事實卻連這麼一點最後的面子也沒有給那些御用愛 國史家們留下。現在中國的領土是北方夷狄女真族人打下來的滿清故國領土。中國 只不過是被滿清征服的諸多領土中之一罷了。 從秦始皇統一中國到崇禎自縊煤山，中國的傳統疆域一直是在長城之內。西南不 過成都，東南不過廣州；只相當於現在中國領土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那麼大。這 塊中原故土並非什麼「神州東南一隅」，而就是整個神州全部。炎黃子孫、中華民 族和諸夏文明就誕生和繁衍在華北平原、長江中下游平原的黃河、長江這兩河流域 上。 與商周同樣古老的肅慎故國也先後出了完顏阿骨打和努爾哈赤這樣的大英雄。努 爾哈赤統一了白山黑水間的東北平原，整編了八旗子弟兵，建立了後金政權。當今 中國的地盤上那時是關內的中國，東北的後金，現在內外蒙古之間的東蒙古和現在 北疆的西蒙古，南疆的回部和不與人爭的西藏。大的國家政權就不下五六個之多。 如果按疆域面積算，東西蒙古加起來最大。人口和經濟實力中國最大。但除了正在 興起的後金之外，其他各國都處於衰敗期。那時的中國正是驅除蒙古人的反侵略戰 爭結束後建立的純種漢族政權的明朝。 努爾哈赤死後，他兒子皇太極派御弟多爾袞率兵擊敗並收降了東蒙古林丹汗部。 皇太極死後，幼帝沖齡踐位，時值李闖攻陷北京，並納了山海關守將吳三桂的寵姬 陳圓圓。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遂開關向滿州借兵復仇。攝政王多爾袞不知 李闖的實力和底細，要吳三桂先當頭陣。不料李闖的部隊一見綠袍稚發的滿州兵驚 做鬼神，一觸即潰。吳三桂乘勢揮軍窮追不捨，再加上耿精忠、尚可喜策應兩翼， 一直打到雲南，徹底消滅了李闖餘部和南明小朝廷。多爾袞跟在吳三桂後邊從容入 關，等站穩腳跟仔細一瞧，漢人的大好河山，只因自相殘殺，竟至無主。於是趕快 跑回奉天故都，把皇嫂和皇帝侄兒搬進了空在那裡的漢家紫禁城住宅區。 等到吳三桂省悟過來，這天下本是自己百戰得之，也可以自己領有時，大勢已然 歸了滿清。和滿州對峙的中國明朝政權是被漢人李自成消滅的。李自成又逼反了吳 三桂引清兵入關。前方作戰的清兵都是漢人組成的部隊。就連揚州十日，嘉定三屠 也是原李闖部將高傑的部隊所為。真正的滿州兵實力都保存在後邊等著坐收漁人之 利呢。中國的地盤實是漢人自己拱手送與滿清的。 清朝定鼎中國之後就開始削藩，清除吳、尚、耿的三藩實力。康熙年間又派施公 琅攻下鄭成功後人的台灣。然後是北疆的西蒙古准格爾部聯絡沙俄起兵抗清。康熙 派大軍剿平准格爾，從此北疆納入大清國版圖。雍正年間，大將軍年羹堯平定青海 。青海遂入大清國版圖。乾隆初年，准格爾部復叛，起兵攻擊南疆維吾爾。回部告 急。清廷再次出兵會剿准格爾。北疆糜平之後，南疆回部的大小和卓又叛。清軍再 剿回部，俘獻香妃。南疆始入大清國版圖。乾隆末年，尼泊爾進攻西藏，兵臨拉薩 。西藏邀清兵助戰。清軍勢大，一直反攻到加德滿都，定城下之盟，方始罷兵。清 軍遂留下駐藏大臣及其衛隊長駐，西藏從此納入大清國版圖。 我們可以看到，如果滿清不入關的話，中國就是長城之內的赤縣神州那麼大。而 如果滿清亡於順治、康熙、雍正或者乾隆年間的任何時候，後來的中國也不會掩有 這麼大的地盤。這土地是大清家打下來的，不是漢家天子征服的。如果後來的漢族 政權想繼承清朝的土地，從法統上講，至少要承認大清在中國歷史上的正統地位。 中國人的觀點很奇怪。第一，滿清入關是非正義的侵略。第二，清軍征服蒙藏回 疆是保衛國土統一的正義戰爭。 辛亥革命的反侵略正義性引證自第一條。後來的中國政府絕不放原清朝故土上的 任何少數民族獨立則是引證自第二條。這兩條的是非純粹根據大漢族的利益來區分 。 當年滿清征服中國和征服蒙藏回疆都是同樣的領土擴張，同樣是擴大自己的勢力 和利益。而三百年後的中國政府卻偏要把當年滿清的征服戰爭按照漢人的利益生生 給分成正義與非正義兩種，以期為自己的當前政治所用。特別應注意的是滿清征服 東蒙古在入關之前，征服西蒙古和回疆西藏則在入關之後。這就顯得那種區分更其 荒唐！ 有人說：「不要再糾纏過去的歷史舊賬了。」這話當然厚道。但漢族的辛亥革命 就是糾纏兩百六十八年歷史舊賬的排滿。孫中山革命口號的第一句便是「驅除韃虜 」。 不許外國學者和少數民族糾纏歷史舊賬的同時，中國政府和它豢養的愛國史學界 自己首先不可以再糾纏歷史舊賬；不可以再用史學，甚至基因生物學來考證主權的 歸屬。不許別人澄清歷史事實的同時，中國政府卻一再以白皮書和學術論文的形式 歪纏歷史舊賬，這種做法怎麼能服人？！不能服人，只好用蠻。原來服膺滿清的各 民族之間愈演愈烈的民族矛盾就是這樣被不講理的共產黨以「愛國主義」為名的大 漢族主義生給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