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做秀記 劉自立(北京) 李敖來了。在北大做了演講,很轟動。這個轟動效應好不好?我覺得大致不孬。因為畢 竟他的講演是率性而言,雖然不改他一以慣之的油腔滑調之風格。換言之,李敖講話,對比 中共官員照本宣科,僵硬醜陋一面,可以說是有點人味的說辭,是一個或為政客,或為文人 的所謂狷狂之舉。這個狷狂之舉比起那些木偶傀儡表演,還是能夠提供一些讓人發笑的機會 的。北京人說,耍活寶。做事情講話讓人發笑,總是比讓人覺得乏味和厭惡好,笑比哭好嘛。 但是,李氏講話在油腔滑調後面,仔細琢磨,還是和正兒八經的演說,誠摯地講道理比,有 太多的不足,無法掩蓋他講話內核的荒誕甚至虛偽。這裡略表一二。 為了讓讀者諸公比較清晰對照他的觀點,我們適當引用其原話。 首先,是他講到自由主義。 自由主義最重要的第一個層面是你心靈能不能解放,如果你心靈是成功式的,那你就困 死了,所以我認為心靈開放是重要的,這一部分自由主義叫做反求諸己。自由主義是不是僅 僅是一個個人心靈解放的問題呢?當然不是。 廣而言之,自由主義牽涉到對於人性如何定位的問題。從來自由主義都是緣起於對於人 性惡的基礎上。對於此類惡的限制,成為論述自由主義的前提。就是說,人性惡是在建立某 種價值判斷和體制框架的基礎上加以規定的。我們的心靈是不是解放,首先取決於你的心靈 是不是享受自由規定的權利和義務,而不是相反。所謂一直以來所謂「眾人之惡,造就公共 之善」,就是說的這個道理。沒有任何人可以衝刺這個框架,從公民到領袖。 在謀取自由的各類鬥爭裡,衹有民主體制為自由創造了這個「公共之善」的社會制度。 在此意義上,嚮往自由,不是個體的心靈行為,不是在內心深處創造一個自由的上帝,人就 可以獲得自由,自由是一種生活方式,這個和民主是一種生活方式是一樣的。在各類集權專 制國家,你的心靈再「自由」,也衹是意向上的幻覺,制度本身不給你自由和民主的任何權 利。 像老李這類作家,應該不會陌生於個性解放運動帶來的種種偽自由,偽解放。所謂 「娜拉走了以後,她會不會回來」,就是這個問題。娜拉類中國青年當時投奔延安好像是順 應解放。但是她們到了那裡,哪裡看見什麼解放!真實的解放壓根也不存在。倒有一個應該 引起注意的現象是,他們在那個時代,就開始做為革命的綁架與被綁架者,有意無意在罹患 現在人們所說的 「阿姆斯特丹綜合症」,成為槍斃自己之自由而讓位於一個人的自由的那 種運動的犧牲者。 老李年高過六十,他難道不懂得他的自由之爭取是要付出坐牢的不自由之代價的嗎?你 李同志在黑牢裡,有人說,你他媽心靈有自由不就結了?這個話,你會聽嗎?你不是還是要 跟著反對派一起,讓雷震啊,殷海光啊的精神轉變為蔣經國的民主體制,你才可以獲得免於 追究的大罵或者耍活寶嗎? 當然,老李也講到關於自由和社會,自由和國家和個人的關係問題。我們贅言,社會之 自由是以個人之自由為前提的。這個是普遍真理。但是講這個話的人,要塑造的社會化,集 權化和計劃化的政治經濟生活裡,何來個人自由呢? 你老李說,台灣本來沒有自由,蔣介 石沒有自由,但是,今天的台灣究竟有沒有自由,大陸有沒有自由?這個問題難道還要解釋 嗎? 你老李說,你也許被關到秦城監獄?這個是絕對的做秀?問題是你以你的不被追究的 身份,是不是為那些還被關在秦城或者什麼城裡的自由不享受者伸張正義,是不是在此問題 上忘記你被不自由制度關押的歷史,而做一種枉顧淡漠之態而奢談自由呢! 北京話說,這個叫做「揣著明白裝糊塗」。如果北大的小孩子不懂其中緣故,倒也罷了, 你老李可卻是城府深深,一把子年紀的老頭子了,還要裝腔作勢,談論這類「心靈解放」於 鐵屋之中嗎! 最後一點是,老李在資訊自由,媒體開放(包括「性」開放)的台灣,講講性靈,心靈 解放,那是根本沒有人聽的。台灣的自由民主已經是現在時。於是他老人家跑到北京大放厥 詞,大談解放,但是又採取一個易卜生方式,其用心不可謂不良苦,不叵測,不狡詐。 第二,他講了半天言論自由問題。 他講的好的地方是說那些不會笑的人是很令人「佩服」的。本來,就有一些書中對笑之 行為,起源和後果大加討伐的原則,衹是那是一些小說,文章。今天中人之所以不會笑,其 根源深深,此地不便多講。 這裡要講的是一個極其簡單的道理。這個道理衹要提及一本書就可以大獲全解。這個書 就是《歷史的先聲》。所有的中共老要員都是懂得言論自由之所謂的。這個道理幾乎成為老 生常談。李氏,正因為他享受這類自由,這類民主,他當然懂得共產黨談論言論自由的諸多 歷史政治心理的條件。他裝作一個不諳世事的小青年,在那裡引用毛啊,周啊,讓座位上的 孩子們以為,毛啊,周啊,真的是言有此話,行有此責了。這個騙子玩的是似是而非,似非 而是的所謂機會主義手法。而機會主義,按照列寧的說法,是願意自己的言談模稜兩可,模 糊不清的。 這裡的老李,其心理究竟應該是怎樣的呢? 筆者以為,他在不相信毛周的前提下引用他們那些「讓人講話,天不會塌下來」的話時, 他當然知道,共產黨讓人講話,天,必然塌下來,而且馬上,明天,就會坍塌。如果說李氏 不懂,至少筆者不相信。再是,如果你挑明了這個真相,他就會換一個說法,叫做「我在反 諷」。他的所有講話,在某種程度上講,可以說都是反諷。他的對於一系列abcd人物的說法, 都是反諷。但是,在這個反諷後面,你的立論是追逐這個諷刺的前提,還是改換這個前提, 他就玩一個滑頭。好像古今中外,旁徵博引一番。其實,啥也沒說。 這個手法不是老李的專利。 現在,關於紀念耀邦的策劃,民主的許諾和「相信未來」,包括近來刊出任仲夷等人的 文章……都是一種類似反諷的遊戲。因為這類遊戲不涉及本質,北京人常說,「跟他媽真的 似的」……就是說的這類對諷刺的諷刺。 第三是把這個犬儒解釋得恰到好處 「第二個感覺我顛了,就是跑了,我玩不過你,孔子說,危邦不入,亂邦不居。第三個 是得了,他住在雍和宮附近,他到北京大學來作客,他在大陸機裡面,你找不到我,我貓起 來了,就是在更了,顛了,得的關係就是藏起來了。 第四種菘了,小時候我們在北京斗蟋 蟀,宋了就是我怕了,我不和你玩了,就是人民和政府,我怕你,不和你玩了。第五種就是 火了,我和你幹上了,我生氣了,什麼時候會反了,人民忍無可忍的時候,再在找到一個激 怒眼的題目就是反。」 老李這段高論鑿實有點意思。 中國人現在盛行犬儒主義。李氏把這個犬儒解釋得恰到好處,就是迴避??「我不要活 了,我梗了,顛了,得了(躲了),菘了,」都可能成是「合理性」選擇。這個合理性選擇, 其實不必老李來說,是本來就明擺著的事情。就是說,在那個「動亂」時期以後,中國人衹 好是死了,跑了,躲了,崧了(也就是「怵」了)。那麼,這個迴避主義,犬儒主義,是不 是要做一點反思和抗爭呢?玖拾年代以來,這個反思抗爭是在做的。尤其是內地人士,做得 好。這個李氏是不談的。他衹是說,「弄不好,要生氣了,忍無可忍了」。那麼,用你自己 的話說,還是不要忍無可忍,你自己內心那個自由有了,就不生氣了。 其實,老傢伙又在偷換概念。這個概念就是「怕」還是「不怕」,其責任者何屬的問題。 自由主義者說,恐懼和暴力造成了所有這些結果。李氏是不願意談論這些的。因為,他做為 恐懼和暴力邀請的貴賓,是要迴避這一個方面的問題的。他是不會講,何以人民要「我不要 活了,我梗了,顛了,得了(躲了),菘了」?這個是人民的問題,也是政府的問題。人民 何以要反,政府何以不許人民反,這個問題不是很簡單很嚴重很明白的問題嗎? 一句話,自由主義的常識,其實已經把所有這些問題講得很清楚了。 關於反對恐懼,暴力,不要殺人,不可以說謊,不可以利用人民的愚昧和感情,要做得 煞有介事(瑪基雅佛利)……老李如此讀書多者,難道會不懂嗎?你老李絕對不可以衹是說 受難者的心態,還要說說造成受難者如此一般犬儒心態的對方,就像你總是說國民黨那樣。 第四,言論自由像看小電影 「所以今天大家聰明的知道,有些言論開放了以後,是火山一樣的噴火口,讓它噴出去, 言論自由像看小電影一樣,讓他講了,讓他罵了,讓他說了,老虎屁股讓他摸了,沒有什麼 了不起。」 這個觀點是老觀點。性開放和自由的關係,自然不是本文討論的內容。但是老李既然有 所論及,也簡單說說。 上述所謂不可以開放言論之根本,是牽涉到亡黨亡國的大事。雅魯則爾斯基類可以做寓 公,戈爾巴喬夫或者契爾年柯類,也可以。他們衹是一種政見不同。國民黨的李登輝也可以。 你老李也可以。 原因:你們沒有其他問題。而我們的黨,難道僅僅是與自由民主政見不一致嗎?這個問 題很明白。叫做「千里之堤潰於一穴」,叫做「一步也不可以退」,叫做「殺二十萬,要維 持二十年穩定 」……言路開放,是一個沒有問題的問題嗎?當然不是。與影產生什麼關係? 一點關係也沒有。 話說,上上下下都陷入奢靡腐敗,醉生夢死,倒是絕對不會「千里之堤潰於一穴」了, 而是像古羅馬的客裡古拉一樣,一直發展到天怒人怨,山搖地動而做罷!也就是說,看看小 電影,出出下半身,也許真是可以延年益壽之舉呢。衹是老李又錯擺了他的喜好和中國政治 的關係。整個一個十三不靠! 第五,北大精神 「這就是北大精神,北大的教育,所以我說今天從北大開始,雖然毛主席說,北京大學 水淺王八多,多幾個王八也不是壞事。」糾正一點。老毛說水淺王八多,不是說的北大,是 說文革時期中宣部。是「池」淺王八多。「多幾個王八也不是壞事。」 說得輕巧!北大文革受難的慘劇,在可以追記的歷史上,在慘絕人寰的程度上,衹有納 粹集中營可以般配。你李氏說「也不是壞事」?這裡不是什麼好事情,壞事情,這裡是先要 面對實事,面對歷史,面對毛的殘暴,面對專制者的殺戮?就像你李氏被關押,我們說, 「多關幾個李敖,也不是壞事情嘛!」「關死了,二十年後又一個嘛!」你又做何感想呢!? 真又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北大演講後,李敖又跑到清華演講。總而言之是說,現在的中國大陸是一個「盛世」再 現。這個話幾年前是有人說的,衹是現實動亂甚多,民亂遍地,酒肉朱門不一而足,就講的 人少了。李氏慢了幾拍,又來講這個話,很有一點獻媚不看條件的味道。殊不知,我們這裡 上方有令,要組織人力到巴西一帶地方,去考察那裡的貧民窟,北京等大城市周圍乞丐,上 訪者和流民太多,法不警眾,只好承認驅趕不盡,壓制不完,只好面對現實了。李對於這個 盛世貧民窟,不知做何感想! 這個感想也許來自他所稱的毛主席教導。毛主席搞了「新」中國,李氏很感動。他好像 有點文革的架勢,幾乎要言必稱毛了。何以如此?何以他反對蔣介石之獨裁,不反對那個躺 在棺材裡的獨裁者呢?這個現象很好解釋,就是他的政治上的機會主義。 從道理上說,毛啊,蔣啊,自由主義是各打五十大板的,論老李的世事經驗,懂得這一 點很容易。可是他偏偏要端出一個我們在文革裡常見的情形,說,毛主席教導我們,如何如 何,……這可真是活見鬼了! 簡而言之,你老李幸虧有個蔣經國,有個李登輝,你才可以著作等身,大放厥詞。你換 個身子,你到文化革命裡試試,不把你打出屎來才怪。 所有世界上左派,從以前的羅曼。羅蘭,聶魯達,愛呂雅,斯諾,蘇珊。桑塔格,到現 在的喬木斯基,如何理解中國,就是應該到文革的打人現場上挨個十棍八棍的,再踏上一隻 腳,抹上滿臉泥,他就一輩子懂得毛主義了。 其實,中國的事情洋鬼子辦,總是有雙重標準。一個是他們的「底潮」,歷史上有罪孽; 一個是他們的歷史上還有自由主義?雖然是對內的,對外是罪孽,殖民主義(見漢娜。阿倫 特)。現在,罪孽的延續,是他們和中國的規則接軌,而非相反。而自由民主的延續,則多 半是在清談的範疇裡進行。沒有什麼實質的行動。由此造就了一個怪現象。你看,克林頓也 好,誰也好,他們在華的講話,演說,和老李的調子基本上是一致的,就是顧左右而言他, 稍稍觸及一點點所謂的「本質」問題。連那個萊斯女士,也是此一時,彼一時,此一地,彼 一地地朝夕變化,閃爍其辭。都是那種所謂「帝國主義」手法。而李敖,不過是拾人牙慧, 拾人遺風而已。 中國的事情,其實還是要由中國人辦。有沒有辦法,是另一個問題。總之,李敖類,克 林頓類,都是隔靴搔癢,是適時表演。完了,又回去過他們的「資產階級」生活了。有人說, 拿李敖,不要當做一回事。這個話很對。 筆走至此,大致一個李敖的說法我們做瞭解讀,是一家之言。 不知道老李是不是看得到。他許多看法不對,衹是我們說「不對」,許多人會捍衛之。 在此,願意與捍衛者討論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