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迎—郎鹹平—鞏獻田:大同小異 (江蘇)樊百華 還記得鄧力群們不止一次發表萬言書批判江澤民,實際上他們也是大同小異。擴展開來, 毛澤東時代與鄧小平時代就是大同小異的——這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思考。當然也有不同意 這種看法的,例如富有「務實智慧」的吳稼祥先生,吳先生強調鄧小平時代「是有政治改革 的」。我當然也知道文革之後的一些變化,最大的變化在哪裡呢?在權力者「撈」的方向不 同了。這一點是秦輝先生論述得最清晰:毛澤東時代是化私為「公」的撈,顧准說這是以億 萬民眾的痛苦為代價保證少數人的快樂;鄧小平時代(現在還是這個時代)是化「公」為私 的撈,這是以多數人受損為代價保證少數人先富起來。 這中間的根本共同點是:同一個權力在起作用。認清了這一點,我們才不會被一些「務 實智慧」所遮蔽,才能看到例如張維迎們、郎鹹平們、鞏獻田們其實大同小異。 先說異。張維迎們「照搬新自由主義經濟學」有之,例如很多地方都流露了這樣的觀點: 政府越少干預越好,放任越多越好。於是腐敗這樣的「干預」也成了不得不然甚至必須接受 的「放任」。這種態度事實上也是很多「中國式自由主義、憲政主義、基督教主義者」的態 度。應當承認,張維迎們的確有相當的經濟學功底,例如他最近在西山會議上還是繼續認為 大學收費不是高了而是低了。他的意思是高收費之後再拿出錢來支助貧困學生。這當然是既 聰明又笨拙的「照搬」。笨在高收費之後貧困學生未必能夠獲得支助,即便能獲得支助,拋 開權力扭曲導致甄別成本過高不說,在黨化教育面前也要付出種種人格的心理的代價。 寡頭主義的要害是:不反對權力作祟,祇反對公正平等。 付給張維迎們高額出場費的顧雛軍,告了郎鹹平,後來自己被抓起來,這中間當然表明 郎鹹平不同於張維迎對於化「公」為私的價值取向。但是,郎先生強調極權。郎先生也既聰 明又笨拙地提出很多主張,例如關於發展民營經濟,他別出心裁地提出要發展民營經濟首先 要「國進民退」。為什麼呢?他的思路是:民營經濟祇有等市場環境得到良好規範之後才可 能興旺。這是由民營經濟特別需要環境誠信這一點決定的。而要規範市場就必須有民主自由 法治。但郎鹹平認為,民主自由法治祇有等到經濟強大之後,才能夠施行。郎先生這裡的笨 拙在於:不知道民主政治、法制秩序無論如何都是一個過程,必須逐步實行,而不是一下子 實行起來的,所謂不怕慢慢來就怕慢慢不來。這一點祇要想想美國當年新聞、政治雙肩挑的 普列策就夠了,根本不是郎先生機械論證的二戰後的德國、日本那樣,祇有經濟強大了才能 夠規範,毋寧說祇有有了基本的自由民主法治才能有較好的市場經濟,才能有可持續的經濟 發展。即便是日本,今天也還是有很多不如美國的地方,還是有政企不分、新聞不夠自由的 弊病。 郎鹹平的混亂在於他(裝著?)不知道共產黨的集權已經足夠強,其「或退或進」都是 其本質的不同表現樣式,正因為如此,中國的經濟秩序才足夠亂。共產黨早就是他郎鹹平反 對民主自由人權法治的老師,用不著他這個學生鸚鵡學舌。 民粹主義的要害是:不反對權力作祟,祇反對民間壯大。 公開主張「回到毛澤東」的揚帆,最近又公開聲明「我是國家主義者」,而不久前《南 方週末》報道說揚帆與張維迎握手言和了,一定程度上驗證了秦輝先生「寡頭主義與民粹主 義互相串通」的卓見。 從單純學理上講,郎鹹平不如張維迎。張維迎們長期佔據了「智囊主流」的地位,這得 力於共產黨迎合外商、將外商拉到中國渾水中來的戰略有關。一些「中國式自由主義、憲政 主義、基督教主義者」,得到「西方」賜予的國際聲譽,本質也大抵如此。與郎鹹平接近的 學術上比較混亂的人有很多,例如溫鐵軍。溫鐵軍的問題最集中地表現在一篇文章(2004年 寧德講話)、一本書(《解構現代化》)中。郎鹹平的問題集中地表現在他2005年10月1日 在澳洲中國論壇的演講中。一個月之後溫鐵軍又到寧德講話了。這一次他說到:「應該根據 什麼開拓思路呢?不要老揣摩上邊,最好的辦法還是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堅持按照馬克思主 義的基本常識辦事,理解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但他其實是「揣摩」老手。同一個 講話中他就這樣對他的聽眾「揣摩」說:「我說胡溫新政的善意是真的,善政的思考也是真 的。但在轉變過程中,農村基層這些年體制不順,沒有誰認真地去幫助農民發育自己的組織 來作為載體,承接中央的善政。」從人們揭露的郎鹹平的為人看,郎鹹平也一定是「揣摩」 老手,儘管他「2000年才進入大陸」。如果說迎合,郎鹹平迎合的是「讓步政策」。 張維迎基本迴避政治話題,那是因為他知道他不擔心絕對權力的苟延能力,並因此而不 擔心腐敗式放任的速度與力度。他知道他需要做的僅僅是推動這一腐敗蛻變的進程。他之所 以將一些話說得很露骨,僅僅在於他與老闆們打得火熱,必須表現出重要學者的傲慢姿態。 毫不奇怪,他要為顧雛軍站場子;當劉曉慶案發後,他要與厲以寧、樊綱、柳傳志們一起赤 裸裸地站出來為偷漏稅、「為富不仁」辯護。經濟學成了他們為種種惡行減少道德不安的工 具。間接地,他們也就在為黨國專制辯護。這一點,並不因為黨國處罰了劉曉慶而改變,正 像黨國也反腐敗並不證明黨國有任何放棄專制的實質一樣。 正是在這裡,郎鹹平們與張維迎們有了大同。他們祇是專制盛宴中分別坐在左邊與右邊 的食客罷了。 鞏獻田呢,照賀衛方先生西山會議上披露的情況看,不過是北京大學法學院毛澤東時代 的懷舊者罷了。他似乎在保護公產上慷慨激昂,正如秦輝先生方便而深刻地指出的那樣,殊 不知保護私產同樣需要旗幟鮮明,因為黨國權力不但瘋狂捉弄了私產,也同樣瘋狂捉弄了公 產。 已故經濟學家楊小凱先生在評論到中國異常糟糕的經濟學界時說到:「國內很多嘩眾取 寵、政治宣傳式的『經濟研究』之所以經不起時間的考驗,並不是因為這些經濟學家學識不 夠,而是他們缺乏起碼的學者『良心』。……我們要利用這個機會大聲疾呼,經濟學界的研 究要講良心,要尊重事實。」(《經濟學季刊》2003年7月) 在我看來,楊小凱本人雖然開闢了經濟學形式化的新空間,但他的經濟學多半還在古典 經濟學(斯密)、新古典經濟學(馬歇爾)、新自由主義經濟學(芝加哥學派)、新制度學 派(諾斯)之間穿梭,當且僅當小凱回應中國現實問題,小凱才有了較為鮮活的面貌。這就 對了也夠了。中國的經濟學家很少,有良心的經濟學家更少。如果秦輝先生論述的「轉軌經 濟學」不但有思想而且切合中國問題的要害,那麼,秦輝可以算半個經濟學家。吳敬璉先生 能否算一個?何清漣呢?茅於軾呢?(我注意到茅老近兩年的經濟學思考充滿思想的緊張) 反正在江蘇、浙江、上海這個長三角,我還沒有發現一個。我有個觀察結論:放在歐美港台, 張五常是一個經濟學家,但與一些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一樣,到了中國一開口,他們就遠沒 有秦輝的經濟學思想來得寬廣切實。我也看了一些書,覺得像阿馬蒂亞。森是難得清醒的一 個。森也沒有在純理論上有大的建樹。這樣,現人類的經濟學我總覺得器局還是小了。我的 揣測是:學院中的「形式化功夫競爭」和資本的狹隘眼界,一起將經濟學家們害了。如果小 凱的早逝與此相關(當然首先是共產黨的統治耽誤了不僅是他的寶貴光陰使然),我真忍不 住要掉淚的。 學者秦輝幾年前就高屋建瓴地把中式左右派比作「尺蠖(huo)兩頭」。「尺蠖」的特 點是「尺蠖兩頭」都是「頭」,無論「伸」還是「縮」,方向不變。所謂「尺蠖效應」就是 說:無論怎麼變,老舊的不公機制卻沒有變,儘管不公的具體樣式有不同,但不公的基本主 體格局卻相同,「好處」與「壞處」的升落,都由看得見的老手操縱著。如俗話所狀:蘿蔔 兩頭切,左右都他得。秦輝先生提出:必須抓住根本搞改革,才能產生新的「天平效應」— —欲使社會不發生傾塌,必須是天平兩端的砝碼保持相當的稱重。 中式左右派的共同點是國家主義,最大不同點是中式左派標舉民族主義,中式右派則全 力以赴地與外商形成利益共同體,不惜充當「主導型買辦」出賣民眾的經濟利益。最大的有 同有異的點是中式左派堅持強硬的整體主義,而中式右派則採行機會主義的整體主義。 拿秦輝的深邃眼光來審視張維迎、樊綱、趙曉、厲以寧、郎鹹平、溫鐵軍、鞏獻田、左 大培、楊帆乃至「中國式自由主義、憲政主義、基督教主義者」各色人等,人們便不難嗅到 濃烈的小小機會主義者們的氣味。從這個黨到這個黨所利用、豢養、撥弄的各類精英,我祇 看出來中國真糟糕、真可憐、真陰暗! 我承認中國的各類「精英」有這樣那樣的能耐,例如聰明、精明、才華,但是,他們人 品的惡濁,總是使他們終生淪為了幫忙、幫閒之類。概括他們的人生,無非是靠了才能與機 緣終於遠離了苦力,並且比一般專家教授多少風光了一些而已。 當然,就事論事我也不想否認張維迎們多少有些有用的知識,郎鹹平、鞏獻田們多少也 讓化公為私有了一些不舒服。放寬胸懷看,這些或許都與將來必然要出現的「分化」,多少 有一些歪打正著、種瓜得豆的聯繫,所以,我不會像一些「中式自由主義、憲政論」者那樣, 基本上迴避郎旋風所涉及的公正問題。但在他們從不同的入口與權力通姦上講,我不能掩飾 對各類「精英」的鄙視。這些大同小異的角色,都不過是1989年之後苟且的一部分。在今天 的中國,一切的一切就看你有沒有指向「權痞資本主義」的根基,這個根基當然是李銳先生 最近在香港開放雜誌又說到的「秦始皇加列寧、斯大林」——請注意:李銳老沒有說「馬克 思加秦始皇」,這當然是對的。今天的中國才到了真正需要開始講一點馬克思的時候了! 我已經說到,目前共產黨的「讓步政策」在權痞暴富集團看來無關痛癢,在民眾看來聊 勝於無。這當然不可能長久維持什麼。郎鹹平、鞏獻田們所贏得的輿論喝彩,本質上祇是以 多少有些滑稽的方式顯示的,中國終將回到秦輝先生揭示的正途上來的徵兆——這是民眾不 可欺的非正式預演之一。 民眾,受壓迫剝削的民眾,祇有這樣的苦難民眾,才是埋葬權痞暴富集團的終極力量! 抄錄一段秦輝先生的話結束吧——「必須指出,不平等與不公正(沒有道義合法性)並 不是一回事。僅僅是吉尼係數較高並不說明公正性更低。洛克菲勒富可敵國,大多數美國人 並不認為有什麼不公。而周正毅、賴昌星之富比洛克菲勒差得遠,但國人皆為之切齒。俄羅 斯的國資改革顯然存在著相當嚴重的合法性問題,因此如今普京收拾『尤科斯』是很得人心 的。但是據普京採取反寡頭行動後俄羅斯的民意調查,73%的被訪者支持普京,而同時對行 動表示不滿的前總理卡西亞諾夫仍有39%的被訪者支持。另一項調查顯示,在得知霍多爾科 夫斯基被捕一事的受訪者中,有54%的人對這一行動持贊同態度,4%的人堅決表示反對,而 多達42%的人態度含糊或不置可否。 而今天你看看我們的網上民意,強國、人民這些比較左的網站就不說它了,新浪、搜狐 等普及型網站的幾個數字都表明,強烈支持郎鹹平的高達90%以上!雖然網民並非全民,但 是俄羅斯的那兩個調查也是通過網絡進行的,因此還是有相當可比性。要知道俄羅斯向寡頭 發難的可是當今的鐵腕總統,比郎鹹平這麼個民間學者(還不是大陸的)的號召力難道不大 得多麼?可是它激起的民意支持還遠不及我們這次的『郎旋風』!可見俄羅斯公眾對國資改 革的不滿遠遠沒有達到中國公眾對國資改革不滿的一面倒程度。儘管我們這裡許多人喜歡渲 染俄羅斯的危機,但不客氣地講,這些年來俄羅斯人民雖然有怨氣,但『革命形勢』絕對沒 有。而中國如果有個什麼風吹草動,改革由於公正性危機而翻船的可能性,比俄羅斯要大得 多!「(秦輝《」郎旋風「中看東歐》)◆